孙嘉树轻笑,“她是我女朋友。”他说完,又加了一句,“现在还只是女朋友。”
“现在还只是女朋友,这话很有意思啊。”银河姊点头,“不过不错,男人就应该这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就看不上那些交了女朋友还藏着掖着的,别人一问,他还吓得不行,直说哎哟没有没有。我早上都亲眼看见他们俩从酒店房间出来了,就我这双眼,还没有……”
她对着镜头,很不客气地说:“苏崇礼,姊说的就是你,过几天你也给我来,我得好好问问。”
姜凌波睁大眼,立刻小声问裴月半,“什么情况?”
裴月半捏着眉心,很心烦地说:“别提了,那天苏崇礼喝多了,又哭又喊——闹了一整晚,第二天我拖他出门,正好撞见银河姊。”
姜凌波微微一笑。谁信呀?你拖他出门,银河姊就会断定你俩有奸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台上,银河姊又开始问了——“和女朋友认识多久?”
“二十年。”
全场静了片刻,银河姊笑着感慨,“我在这里坐了五年,五年,第一次没接上嘉宾的话。孙嘉树你这个,哎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虽然你来之前,我就觉得今天这期节目肯定精彩,但真没想到能爆出这么大一个料来。”
她把卡片全丢回桌上,“准备好的问题都不用了,咱们就瞎聊。先说说,二十年前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还记得吗?”
孙嘉树点头,“我搬到新家,那年五岁。当时我长得很弱,又瘦又矮,搬过去第一天就被欺负了,原因现在记不住了,反正就是被一群大孩子围住——被推来推去……”他忽然一笑,“然后她就出来救我了。”
“她把你救了?”银河姊笑得不行,“我以为能听到一出英雄救美,弄了半天,也是英雄救美,不过那个美不是她,而是你。”
孙嘉树低笑,“对。我当时被推倒了,膝盖蹭破了,她领着一群人把欺负我的那一群打跑,然后蹲到我跟前,给我贴了0K绷,又给了我一根冰棒。她说吃了这个冰棒,我就是她的人了,以后有她罩着,再没人敢欺负我。”
银河姊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是原话吗?”
“是原话,”孙嘉树笑,“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了,也没法查证。”
银河姊笑道:“孙嘉树你不得了呀,一句话记了二十年,你该不会那个时候就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孙嘉树低头笑。
银河姊接着问:“再说说小时候的事。”
“我爸妈因为忙研究,经常不在家。我姊很早就开始住校,所以家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都是她来陪着我。很多年就一直那样,没人陪我玩,她陪我玩,没人跟我说话,她跟我说话。我小时候性格很差,不爱理人,不爱说话,你问我十句,我可能一句都不会回答你。”
银河姊附和,“那是挺讨人嫌的。”
“但是她很讨人喜欢,周围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她,都喜欢和她玩。她性格也特别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开心得不得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当时明明就不缺朋友,为什么会愿意来找我玩?所以我每天都过得又开心又害怕,就觉得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就像偷来的一样,特别怕她有一天对我说‘孙嘉树,我不想和你玩了’。”
他说着,自己笑了一下,“反正那个时候、也不只是那个时候,哪怕到了现在,我都不敢完全相信,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因为真的太珍贵了。”
银河姊点点头,“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上她的?”
“国中吧。那会儿男生都喜欢凑在一起给班里的女生排名次,就是排谁最漂亮,谁第二漂亮。”孙嘉树皱起眉,“结果没有一个人说觉得她漂亮。”
观众席响起笑声。
“不是,你们别笑,”孙嘉树朝着观众轻笑一声,“我真的觉得她漂亮。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喜欢她,我就是单纯觉得她漂亮。然后同学问我选谁,我就实话说了,可同学都以为我在开玩笑,笑倒一片。”
银河姊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真的假的,这姑娘得长成什么样啊?”
孙嘉树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觉得她漂亮——可能是因为她那个时候有一点胖?反正我觉得她胖点、痩点都好看,所以我又说了一遍‘我觉得她漂亮’。”
“然后呢?”
孙嘉树无奈,“他们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哈哈哈……对不起啊凌波,我真的忍不住!”台下的裴月半捂着肚子,边拍姜凌波的胳膊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姜凌波面无表情把她的手拨开,恶狠狠地盯着台上,孙、嘉、树!
刚才他说“珍贵”的时候,她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就不能让她感动的时间长一点吗?混蛋!
台上,孙嘉树等观众笑完,又继续说,说得很认真,“当时有一个同学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说:‘孙嘉树你是不是喜欢她?’他说得无心,但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恍然大悟,哦,原来我喜欢她。”
银河姊笑着说:“那现在呢?还觉得她漂亮?比以前更漂亮了?哎,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再问下去,台下的姑娘都要哭着回家了。”她顿了顿,收了笑,赞许道:“你这样很好,真是很好,被你喜欢的姑娘很幸运,应该也很幸福。”
孙嘉树垂眸笑了笑,“我觉得更幸运的人是我,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银河姊意外,“你现在很优秀了,虽然乐队解散,但人气还是非常高,而且——”她对着观众说:“这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业内最有名的MN娱乐是他的公司。”
助理出声,“不对呀姊,MN娱乐是顾深的公司,我之前特想进他们公司,就把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查到了……可惜人家没要我。”
“所以你只能给我当助理。”银河姊对助理说:“我告诉你,MN娱乐现在管事的,确实是顾深,那小伙子我见过,年轻有为还长得帅。哎呀,你们又兴奋什么?”
银河姊指指台下尖叫的小姑娘们,“人家要结婚啦,婚期就在下个月。新娘子我也见过,温柔得体,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她说完就摇头,“都叫你们带离题了。顾深只是MN公司管事的,真正掌权的,是这个。”她朝孙嘉树那儿歪了下头。“所以以后你们再提起孙嘉树,不光是帅、唱歌好,还得加上一句,有钱!MN旗下多少艺人?而且都是正当红的,他这个年纪,不靠爸妈能有这种成就的,没有几个人。我不是因为他在场所以故意捧他啊,我是说真的,没有几个。”
她问孙嘉树:“听说你刚出国那段时间非常累、非常苦,两次胃出血被送进医院抢救,你这么拚命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喜欢的那个姑娘?”
孙嘉树轻笑,“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想要她永远陪着我,所以我才会去拚命。我到现在也不敢确定,她跟我在一起,对她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但我没办法,她可以选择别人,可我必须是她。她就像我的光一样,没有光,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甚至嘴角一直带笑,但说出的话却让全场都静了下来。
银河姊笑着说:“我看观众席上有好几个姑娘都哭了,所以你们明白了吧,孙嘉树之所以会是你们面前的这个孙嘉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个女孩。”
她说着看向孙嘉树,“我得给她个称呼,不能老叫这姑娘、那女孩。她姓什么?就说个姓。”
“她姓姜,羊角姜。”
“好,姜小姐。”银河姊叫完,迟疑了一下:“她的姜,不会是南面的那个‘姜’吧?”见孙嘉树点了头,她恍然大悟,“难怪你豁出命去赚钱。你们在一起,她家里人能同意吗?”
孙嘉树只说:“我在努力。”
银河姊慢慢点了点头,“直播也快结束了,机会难得,虽然不知道姜小姐的爸妈会不会一看这个直播……嘉树,最后对他们说几句吧。”
“好。”孙嘉树想了想,面对镜头,微微笑着,“姜叔,阿姨,我回国这么久了,一直也没去看望您们,真的很抱歉。姜叔,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都是您在照顾我,一直也没有正经地给您道过谢。真的谢谢您。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日本,特意给您捎了您最爱喝的那种酒,等明天我让大花给您带回去,您一次少喝点,偷喝的时候,小心别被阿姨逮着。”他说完,停了好长时间,才又开口。
“阿姨,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自私,我没有办法放开她。我知道,我的家世一般,人也不算聪明能干,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不是为了向您证明我配得上她,我只是想告诉您,为了她,我真的可以拚上自己的这条命。其实哪怕到了现在,我都不敢说出自己一定能让她幸福这种大话,我能保证的,只是让她比我过得好……”
直播结束后已经很晚了,保姆车把孙嘉树和姜凌波送到社区门口,就没再进去。
姜锦绣拿出个随身碟递给孙嘉树,“这是银河姊让我给你的,节目组之前在街边做了一些采访,因为时间关系没在节目上放,就当做给你的礼物,让你自己回家看。”她又摸了摸姜凌波的脑袋,“哭了一晚上了,看得我都心疼。把眼泪收一收,回去吧。”
姜凌波点点头,一言不发先下了车。但她没回家,而是沿着条小路,慢吞吞地走着。孙嘉树就跟在她后面,隔了两步远,和以前放学后的每个夜晚一模一样。
安静地走了很久,姜凌波突然顿住,深吸一口气,然后昂首挺胸转过身。“孙嘉树,我有话要对你说!”她清了清嗓子,表情认真又严肃,“孙嘉树,我问你,你愿意娶我吗?”孙嘉树微愣一下,随即笑起来。他朝姜凌波迈步,想要抱抱他的女孩。
“不准说话不准动!你就站在那儿,先听我说完!”姜凌波扬着下巴,大喊着制止他,
看孙嘉树停下,她才鼓起勇气,盯住他的眼睛,坚决地说:“当初是我先向你告白的,所以求婚,也必须要我先来!首先,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你对我的少,就算你找遍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跟我一样爱你的人了!
“其次,我是有很多缺点,但是能改的,我都会改,改不了的,”她一顿,还是很大声地说:“你应该也都习惯了。再其次,我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你也没有多帅。嗯我是说,我都看你看了二十年了,你就是再帅,在我眼里也没有新鲜感了。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她补救道:“如果你跟我结婚了,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等到老了,不管年轻的时候丑还是漂亮,都会变成一个样。反正你老了,我是绝对不会嫌弃你丑的。嗯。”她自我肯定地点了下头,接着说:“最后,还有一件事。”
“铛铛铛铛!”姜凌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高举着面向孙嘉树,兴奋得不得了的说:“老姜刚刚发讯息说我妈看了直播,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要我明天带你回家吃饭!所以,”她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嘉树,语气如欢呼般地大喊,“孙嘉树,我们结婚吧!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拚命拚命地去爱你,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所以明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家!”
她从未想过,如果这一生没有孙嘉树,她会活成什么模样。孙嘉树说,她是他的光,没有她,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其实,他才是她的光,每天都温暖柔和地照耀着她,让她哪怕在最冷的寒冬里,都能有一颗火热的心脏。
所以分别的那三年,就算悲伤难捱,就算思念成灾,她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地在等待。
等待她的光,再度归来。现在,她的光就站在她面前,她屏气凝神,等一个重要的答案。
而孙嘉树,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五岁时的初遇、七岁时的大吵、十岁时的高烧、十四岁时的暗恋、十六岁时的情动、二十二岁时的离别、二十六岁时的交付,她的哭、她的笑、她清脆的声音、她弯弯的眉毛全都在他眼前一一重现,最终重合成了他跟前的那张脸。
他张开手臂,笑着开口。
“好,我们结婚吧。”
几个月后,挺着肚子的姜凌波在客厅里看银河访谈。
被采访的人是苏崇礼,这时的他已经知道,裴月半就是他记忆里那个恐怖的未婚妻,正哭天抢地地想要把人追回手里。面对银河姊,他是一句可能惹裴月半生气的话都不敢说,但又没有孙嘉树的段数,被银河姊刁难得满头是汗。
看到一半,姜凌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碰了碰旁边给她剥葡萄柚的孙嘉树,“你上节目的时候,为什么说我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孙嘉树把葡萄柚喂进她嘴里,挑了挑眉,“我说过吗?不记得。”
姜凌波哼了一声,继续看苏崇礼满头大汗。
在银河姊托姜锦绣带给孙嘉树的那个随身碟里,有银河访谈的采访员对姜凌波的采访。那天是电影首映会的前一天,她刚和孙嘉树从周意满的老家回来,满心都是恋爱中的喜悦。在和裴月半出门买衣服的时候,她被记者选中,进行了一小段例行访问。
记者问:“请问,你喜欢孙嘉树吗?”
她毫无羞涩地答道:“喜欢呀。”
“你喜欢他什么?长得帅?唱歌好?还是其他的?”
“我的话,我最喜欢他的温度……不明白吗?嗯,就是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很安心。只要他在身边,就感觉很有力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您现实里也认识孙嘉树?”
““当然啦。我和你说……”
“好的,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给您一个机会,只让您对他说一句话,您会说什么?”
她想了想,神气十足地扬起脸,“孙小草,既然你愿意牵住我的手,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有我罩着,没人敢再欺负你!”
孙嘉树,你看,我们的初遇,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还有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