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意味呆、蠢、笨,让人啃光肉还傻傻笑看自己骨头被磨成粉当花肥,养一园子漂亮玫瑰花,供啃肉凶手观赏愉快。
那画面啊,真是血腥外加恶心到让人摇头叹气。到底谁想当好人?反正不管谁想当好人、谁想被发卡,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想想,还是古人有智慧,早早懂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大道理,所以……她从今天开始立志要当祸害、立志要多活几年,赚大钱!
不过,怎样才能不辱“祸害”美名?这问题倒是困扰徐瑀玲许久,思来想去,她勉强得到以下几个结论。
首先,不能天天到公园喂食流浪狗,手上荷包都嫌不饱了,干么多事管那些可怜的狗狗饿不饿?因此,不能天天拎便当往公园报到,那……改两天去一次吧。
再者,她的穿着打扮得改走妖艳路线,女人够妖艳,才能当祸害嘛!道理非常浅显易懂。截至目前为止,她在镜子前研究大半个小时了,堪称这辈子在镜前搔首弄姿的最长纪录,想来她确实有那么一点成为祸害的潜质。
昨天修完硕士学成归国的大学死党花荋,传授她许多变得妖艳的装扮小技巧,好比眼线怎么描,能让她已经很大的双眼更晶亮;好比又黑又亮的直长发怎么梳盘,才能将她颈间线条衬得更柔美;好比衣服怎么搭、高跟鞋怎么踩,能让她走起路来更显风情……
最后,花荋语重心长的叮咛,要是她能戒掉耳根子软的毛病,铁定能成功转型,摇身变为被男人追着跑的“超级大祸害”,届时,就换她发好人卡啦。
所以,该怎么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祸害,她的最后结论是,心要硬起来!欸,考虑一下,三天去一趟公园就好……
徐瑀玲自言自语的步至摇摇欲坠的塑料衣橱前。这衣橱她用好几年了,一直舍不得丢,花荋昨天看见她“弱不禁风”的衣橱,嚷嚷得像是撞见谋杀案那般凄厉,接吼她,“想成为祸害,怎么可以没有一个象样的衣柜?”
摸摸破了大洞的塑料帆布,她感伤的望着因负重而弯曲的支架。这衣橱是多年前她离开老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是她已故母亲留下的。
关于老家的一切回忆,她发过誓要全部丢弃,单单这个装过母亲衣物的衣橱,是她唯一想留下的。
眼前样貌破着的衣橱,收纳着她陪母亲挑选衣服的回忆,她舍不得……
徐瑀玲用力甩头,没时间伤春悲秋了,一向准时的花荋再二十分钟就到,若没在她到之前整装完成,八成又要被可怕的独门哀嚎折磨。
抓出昨天买的酒红色连身洋装,搭上设计感强的银色腰炼,徐瑀玲在镜子前换装,顺便将长发盘起,仔细地上了美丽浓妆,满意地对镜中人笑一笑,这时,电话响了。
“哈啰。”接起电话,她另一手拿来香水瓶,对上方空气喷洒两次,身体微向前倾,迎接坠下的香水,花荋说这样洒在身上的香气才自然。
“玲玲——”
听见对方喊她的方式,徐瑀玲立刻翻白眼。老板假日找她?十成十没好事。“老板,我正要出门,有什么事请长话短说。”从今天起,她是祸害,祸害才不打乖乖牌,只会耍坏。
这是拿人薪水的员工该说的话吗?贵为徐瑀玲老板的童浩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有事相求?这炎凉世代,老板好难为。
“拜托你帮我一个忙,这个月薪水加倍。”他小心翼翼的使出“金钱计”。
薪水加倍?徐瑀玲眯起眼。一定是难度高的“忙”。
“说说看,我考虑一下。”她放下香水瓶,勾出搁在化妆台下那双银藕色新款高跟鞋。
“我晚上有个餐宴,临时出状况。林嫂出去采买食材,在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准备晚餐?”
听见林嫂车祸,徐瑀玲刚踩进高跟鞋的脚拐了一下。
“啊……”她呼痛。
“怎么了?如果钱不够,再加半个月,好不好?”童浩会错意,以为她大小姐对Pay不满意,只好忍痛往上加。
唉……没办法啊,他见识过自家秘书的好手艺,去年事务所办员工庆祝餐会,外烩公司出包,三十几人的吃食最后全靠她跟林嫂张罗出来,比起专业级外烩还毫不逊色。
今晚宴请的客人很重要,关系律师事务所未来几年收益,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他的万能秘书请来做晚餐。
“林嫂还好吗?”皱着眉头,她揉揉脚踝。去年餐会要不是林嫂帮忙,就开天窗了,想起慈祥和气的林嫂,徐瑀玲眉头皱得更紧。
“脚伤比较严重,必须休息一个月,你知道的,老人家骨头复原比较慢,其他都好。”
“你为什么不找外烩公司?我下午有约了。”徐瑀玲默默盘算,如果好心的老板愿意再加半个月,她立刻说Yes。
“好的外烩公司都要提前预约,何况我只有十二位客人,人数这么少,外烩公司不一定肯接。玲玲,拜托你,有几位客人关系事务所未来几年收益,不然,我再加半个月薪水,好不好?”童浩的语气近乎哀求了。事务所上上下下他谁也不怕,独独怕他的万能女秘书,其实说他怕也不太贴切,只是不敢得罪她,担心她一个不高兴就辞职走人。
徐瑀玲是超尽职的好员工,不像他以往聘请的秘书,没多久就迷上他的男色,无心工作,一天到晚幻想变成他的爱侣,她完全无视他的迷人男色,交代的工作样样办得妥妥当当,连没交代的,都会主动处理好。
经历数次“女秘书”惨剧,碰上徐瑀玲,简直像溺水者抓到大浮木,他死都不想换秘书了!
“再加半个月喔?就是说,这个月我能领三个月薪水?”她笑眯眼。门铃响。
“对,三个月。你能过来帮我吗?”
“OK,成交。待会儿见,我的好老板。”
她眼睛弯弯、唇瓣弯弯挂电话,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开门,门外的花荋上下打量她几回,满意的拍拍她脸蛋。
“不枉我昨天花那么多时间调教,美毙了!”花荋也笑咪咪。
“刚刚老板抓公差,可以多赚两个月薪水,当血拚基金,所以今天不能跟你出去了。”
“一天多赚两个月薪水?”花荋莹亮的大眼睛闪着好奇。
“严格来说是半天。”
“听起来很不错,不是什么非法交易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过去帮他准备宴客晚餐,他的厨师车祸,临时找不到人。”
“好吧。Pay这么好,你当然要去,我们下周末再出去,不过你要请我喝下午茶。你穿这样去,我打赌你老板一定认不出你。”
徐瑀玲低头看自己一回。童浩确实会认不出她,她改变大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前天那通电话……
算了,她不要再想,既然决定当祸害,她就祸害得彻底一点,把过去全都忘记,通通丢掉!
童浩开门,乍见门外打扮入时的美女,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姐,请问……”
“好心老板,你认不出我喔?”徐瑀玲笑得好不得意,挤过他身旁进屋。
“玲玲?”童浩惊讶的瞪大眼。合身洋装衬出她身段窈窕,完美的彩妆将她五官烘托得更立体,他无法相信眼前的美女,是他向来连淡妆都懒得上、老戴着咖啡色塑料框眼镜的白开水秘书……
刷得黑长纤密的睫毛、扑得浓淡恰宜的腮红、画得粉橘莹透的唇瓣……是打算抢夺男人全部注意力吧?童浩楞楞地呆看这个从没刻意打扮过的女人突然变成美女,震撼强度可不是普通等级。
“客人几点到?”
“……”童浩仍旧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听见问题却没回答,还在想,星期五的徐瑀玲穿的是白衬衫、黑裙子,毫无色彩的办公装,今天怎么就变成别人注目的女王样?
“老板!”被吓傻了?徐瑀玲笑得好坏,看来她很适合当祸害嘛!
“喔……客人六点到。”童浩有种乌云罩顶的坏预感。实在不是他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据旁人说,他是个超有型又有魅力的男人。
而他万能的好秘书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啊啊~~他不要、他不要啊!他要白开水秘书回来,他要正常的办公室生活、他不要罗曼史、不想跳进坟墓啊!
“你谈……恋爱了?”童浩结结巴巴问。
“没,我只是突然不想当好人。快找双拖鞋给我,你不会要我在你家踩高跟鞋吧?”
“不想当好人?什么意思?喏,脱鞋。”童浩从隐藏鞋柜翻出室内拖鞋,她口气很正常,还是那个有点凶巴巴的万能秘书,所以……应该没爱上他吧?他暗暗忧虑。
“从今天开始,我要当祸害!就是这个意思。”换上室内拖鞋,徐瑀玲晃进厨房。前天那通电话让她终于看开了,既然从小到大被骂是祸害,她决定成全大家的期望!
“我不懂。”童浩搔搔头,跟着晃进厨房。
“你不需要懂,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
看看林嫂采购的食材,龙虾、干贝、松露、鱼子酱、干酪、贝类海鲜、结球莴苣、几样新鲜蔬菜、水果……她大概知道林嫂想做哪些菜了。
拿起围裙穿妥,她开始整理食材。
“你千万不要爱上我!”童浩突然惶恐地大喊。
正在做食材分类的徐瑀玲听了倏地大笑,笑到必须靠着洗碗槽才站立得稳,笑得眼睛挤出小泪花,笑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止住,顺顺气,然后拍拍童浩的肩膀。
“很多人觉得龙虾是人间美味,你就像龙虾,偏偏龙虾不是我的菜,我对虾过敏。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那我就放心了。”
居然说他是龙虾?罢了,只要不爱上他,一切都好谈。
童浩这才安下心,也找来围裙,帮忙处理食材,并说明他宴请的重要宾客背景。
最后说到那位最难搞却又最重要的宾客时,童浩还必须拿着笔记来看,单单一人就花去他半个多小时介绍,徐瑀玲边听眉心边打结。
她就知道,两个月薪水没那么好赚!
干贝不能煎太老,要比接近熟嫩的口感再生一点,搭配番红花酱与松露,松露洒在干贝上,但酱汁不能淋到干贝,只能摆在盘缘,让贵宾自己决定沾酱多寡。
口感浓郁的番红花酱?居然要她调番红花酱?当她是五星级饭店大厨吗?!
干酪焗龙虾,干酪味道不能比照外面五星级餐厅的浓厚作法,干酪份量要少一些,不能抢过龙虾的鲜甜,龙虾肉不能太熟,必须保有肉质弹性鲜嫩,还有南瓜浓汤、蔬菜色拉、水果雕花……
徐瑀玲一道道听完要求,眉心早就打上几十个结,解都解不开,很想转身走人。
老天,这人要求会不会太苛刻?何不干脆随身携带御用大厨?餐后水果指定要雕花?是怎样?有朵花吃起来比较甜?到别人家作客,竟然厚颜无耻耍大牌,铁定是个没药救的自大狂!
童浩没察觉她脸色难看,自顾自的往下说。“还有一件麻烦事,古维瀚讨厌女人,尤其是美女!”他转头审视她,神色懊恼加苦恼。“你啊,要不早点放弃当好人,要不晚一点,偏偏选今天当坏女人,真是麻烦。”变成准客户讨厌的超级美女一枚,麻烦!
“他是Gay啊?”不然干么讨厌女人?怪人。
“Gay?拜托,他正常得很。该怎么说呢?你说我像龙虾,那什么食材比龙虾高级?”
“熊掌?”
“对,就是熊掌。如果我是好吃的龙虾,古维瀚就是你花钱也不一定吃得到的珍贵熊掌。这样比喻,你了吧?他好到女人看见都想吃掉他,说真的,没几分姿色的女人,还没那个胆子靠近他这么优的男人,可久而久之,他被女人搞得太烦,就开始讨厌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