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的他可谓性情大变,以前虽跛了一条腿,不过在家人的关爱下,性情还算开朗也爱笑,可这回归来的他竟变得沉默寡言还严酷冷肃,不仅难以亲近,亲事也变得困难重重,让石家双亲烦恼不已,而童二丫的再度出现则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总之这两个人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走在了一起,只能说他们有缘了,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只能走着瞧了。
所以石婶刚才才会问她是不是睡糊涂了,并纠正她要叫她娘……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童歆巧吓傻了,为什么石婶是对着她说那些话,要她改叫她娘?她是童歆巧又不是童二丫。
还有一个重点是,石婶竟然听得见她说话,好像还看得到她,床边的囡囡也冲着她叫娘,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想起莫名出现在她脑中、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各种记忆……童歆巧的脸霎时间被吓白了。
老天,不会吧?别告诉她她成了穿越一员,穿成了那个可悲可泣又可怜的童二丫了,拜托,不要啊……
“来,二丫,快把稀饭吃了,这样才会好得快。”石婶……不,现在应该改称为石杨氏了。石杨氏迅速去而复返的端来一碗地瓜粥对她说。
童歆巧一脸发懵,属于童二丫的记忆则像涌泉般,不断地从她脑袋里冒出来。
童二丫和石厚福成亲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疼惜爱护的幸福。
石家人的好相处,石家父母的慈祥善良,石厚福的温柔呵护,还有在石家得以温饱,只一个月的时间她们母女俩便从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模样变得容光焕发、眉开眼笑的。
人们这才发现童二丫竟然长得极好看,活脱脱是一个大美人,女儿囡囡长相肖似其母,亦是个小美女。
为此有不少人打趣石厚福,说他走了狗屎运,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说他真好命,捡了个大美女还附送个小美女,说童家人现在应悔青了肠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村人们打趣的玩笑话说着说着就传到了童家那里,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童家人不但为此找上门来,还无耻地向石家追讨嫁女儿的聘金和聘礼,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十两。
石家人自然是不肯答应,童家人则像是土匪恶霸般,交易一破裂就直接动手抢人,企图将童二丫母女强行带走。
当时石家男人皆在田里工作,家里只留老弱妇孺,根本不敌早有预谋的童家人,就在童二丫一边拼命挣扎抵抗,一边又要救女儿之时,她忽然摔了一跤,撞破了头,登时血流如注,人也晕了过去,也把闯祸的童家人吓跑了。
等童二丫再度张开眼睛醒来时,童二丫早己不再是童二丫,而是她童歆巧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童二丫在那一撞之后就断了魂,死掉了?可问题是童二丫死了,童歆巧呢?在现代世界里的她该不会也死了吧?
去参加同学会,却在路上发生车祸。这是她身为童歆巧的最后记忆,之后便像是在作梦一般,看着童二丫这个孩子的可怜经历与人生,可有谁想得到,她看着看着竟莫名其妙的变成童二丫本人,这真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童歆巧这般告诉自己。
事实上不这样告诉自己也不行,难不成她要一头撞死,去赌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再次穿越回到现代去吗?
总之,两个字,认命。
如今还是要先搞清楚石家和童家之间现在的情况,童家那边是否已罢休,石家这边又有何打算?
她不希望石厚福傻得被童家骗了钱,别说是五十两了,一两她都不会给!“娘,厚福呢?”既已认命,童歆巧唤石杨氏为娘也唤得很顺口,“怎么不见他人呢?还有童家那边的事情现在是什么状况?可解决了?”她在吃完地瓜粥后,开口问婆婆。
石杨氏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解决了?你爹娘那一家子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有白拿钱的事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石杨氏说:“其实要聘金就要聘金,咱们家不会不给,可他们一开口就是五十两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别给。”童歆巧倏然开口打断婆婆,说:“一两都别给他们!”
“啊?”石杨氏有些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一两都别给?”
“对。”童歆巧斩钉截铁的答道。
“二丫……”
“娘,以后别再叫我二丫了,叫我歆巧。”童歆巧轻轻摇头打断婆婆的话,漠然解释道:“童家的女儿童二丫,早在十四岁那年就被童家人以十两银子卖了,再也不是童家的人了。即便她一直还当自己是童家人,是童家的女儿,童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她是童家人,用丧门星辱她,用扫帚赶她,说没生过她这个孽种,还说倒了八辈子霉。”
说着,她忍不住露出讥诮的一笑,接着说:“从那一日起,童二丫就已经不再是童家人了,不是她不认爹娘兄嫂,而是童家人不认她。即便如此,她还是顺了爹娘的心愿,最后一次以童家女儿的身分请许多村民做证,说出从此与童家恩断义绝的话。
“既然恩情已断、情义已绝,童二丫自那天起便和童家再无任何关系,童家又凭什么上石家来索要聘金?谁是童家的女儿,童二丫吗?如果童二丫是,那么从今天起,这世上再也没有童二丫这个人,只有童歆巧,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她口吻轻柔,但说出来的话语却铿锵有力。
石杨氏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二丫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是逆来顺受、温驯服从,这回竟会说出这样绝情冷漠的话,着实让她讶异不已,但回想起童家人对这可怜孩子的所做所为也足以解释一切了,只不过……
“如果只是改个名字就能摆脱他们就好了,但咱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石杨氏叹息道。
“是,但至少这样做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决心,知道我是打从心底认真的想和童家一刀两断。”童歆巧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娘,麻烦你以后改口叫我歆巧好吗?也请你替我转达给爹和大哥大嫂他们,让他们明白我的心意。”
石杨氏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终于点头道:“好,娘知道了。”
不知道是因为脑袋上的伤未好,亦或是灵魂与身体未契合完整的关系,童歆巧在与石杨氏说完那席话之后便觉得一阵疲惫,陪可爱的囡囡说不到几句话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回又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再度睁开眼暗时,外头已是一片漆黑,夜色沉沉。
屋里静悄悄地,房里的角落点了盏油灯,灯火随门缝透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曳着。
她缓缓地坐起身来,转头看一下身旁两侧,却未见到她那可爱的女儿囡囡。所以是时间还早,还未到睡觉时间?还是在她受伤、卧病在床这段时间,女儿晚上并未跟她一起睡?
在她思考这个问题时,虚掩的房门却突然被推了开来,就见石厚福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他,童歆巧顿时浑身一僵,觉得自己太蠢了,东想西想什么都想,竟忘了思索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现在是个有夫婿的妇人,得和那个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夫婿同床共枕啊。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对她有什么亲密举动,或要求她做传宗接代的事的话,她该怎么应对?
用伤口痛来拒绝他吗?这借口在她头上的伤好之前或许有用,可之后呢?且如果他的要求只是亲吻或拥抱之类的,根本波及不到她的伤口,她能直接将他推开,拒绝他吗?
童歆巧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心巧,醒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厨房煮给你吃。”石厚福温柔的对她说。
“歆巧?”童歆巧眨了眨眼,愕然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叫她。
“你不是让娘告诉大家,以后改叫你心巧吗,你忘了?”石厚福柔声提醒她。
“没忘,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叫上口。”她说。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二丫这个名字太过随便,一点也配不上你。心巧这个名字好,手巧心也巧,说的正是你。”石厚福微笑看着她,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童歆巧知道他小时候有上过学堂,但并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书读得并不多,所以也没多加解释此“歆”非彼“心”。
“囡囡呢?”她问他。
“你受伤这几天她都跟娘睡,怕她晚上睡着会碰到你的伤处。头还痛吗?”他眉头紧蹙,伸手轻碰了一下她额角上裹着伤口的布巾。
童歆巧拼命的控制自己不要做出闪躲的动作,开口答道:“不时会抽痛,可能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张大夫也说了一样的话。”说到这,他忽地一顿,紧接着就打了自己脑袋瓜一下,自责道:“我怎么还一直跟你说话呢?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煮点东西给你吃,你吃饱再睡。”说完,他匆匆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