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早有耳闻北国三公主的箭术高超,箭无虚发,原以为只是北国人吹捧,真正见识过后,确定她真是百发百中的射箭高手。
饶是如此,遇上他这个有百步穿杨之能的六王爷,她还是得乖乖称臣。
好胜心特强的她,自是不服输,今日,她又要求再比一回。
“昨日我是让你,本公主,不,本王妃的看家本领还未使出呢。”雪清灵扬高下巴,“昨天太晚出来,玩一会天就黑了,我还没让你见识一弓三发的厉害呢!”
来到城郊外一处空旷地,她早命人准备好箭靶子,人一到,便迫不及待搭弩张弓,急着想扳回一城。她雪清灵在北国虽不是第一神射手,可没几人能赢得过她,尤其一弓三发这招,那可不是人人能会。
昨日她一时轻敌小输他,今日她非得使出看家本领,让他瞠目结舌,震骇得夹尾慌逃不可。
南宫曜日站在一旁,眉眼带笑观看。原先为了不让她惹事端,他得窝在家防她偷溜出门,无趣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但同她一起出门逛街后,她每天都在制造新鲜事,他实在纳闷至极,这女人的日子天天精采万分,怕是没一日平平淡淡,不累吗她?
不过他扪心自问,跟着她跑他一点也不累,倒是觉得她做的每件事……挺新奇有趣的。
继第一天替妇人卖夫,秉着做事得公平的她,第二天马上替一名瘸脚男子休妻,起因是男子不良于行,老找不到工作只能做些零工,体恤妻子为了家计四处帮人做工,他自动肩负起家里头的杂事,做饭、洗衣、打扫样样包,可就因为如此,妻子越看他越觉窝囊,和工头看对眼,两人暗通款曲半年多,丈夫纵使知情,为了家和孩子一直隐忍,谁知越隐忍老婆越是变本加厉,成日言语辱骂不说,近日还常带着情夫登门入室,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日他陪着她逛街,他们的马车险些撞到一名三岁小孩,只见小孩的哥哥惊慌得抱着弟弟哭着,事后一问才知,娘亲把他们父子三人赶出门,他爹叫他们乖乖坐在街上,或许娘亲晚点会叫他们回去,之后他爹就一个人跛行往城外去。
街上一些小贩识得他们,也都大抵了解他们家的状况,只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何况是他们这些街坊邻居。
知情后,她虎急急地要去找那不守妇道的妇人理论,他觉得那男子丢下孩子自己出城不太对劲,恐有寻短念头,认同他的推论,她一惊,立即下令让随从出城去找。
幸好男子跛脚走得慢,当随从发现他时,他正站在树下欲上吊寻短。
拉回欲寻短的男子,她带着他们父子三人回家,当下把那名有家室的情夫揍个半死,然后让那妇人跪在丈夫面前认错。
她还问那男子,若只有两条路让他选,一条是去死,一条是选择和他妻子继续生活,他想选哪一个,男子一想到回家看到妻子和工头衣衫不整的样子,心寒之余,不假思索就说他选择去死。
听到他的选择,当下她二话不说,立即帮他写了封休书,把他妻子给休了。
她说,他宁愿死也不想再和妻子生活,那将妻子休了他或许会觉得快活些,这理论听来颇怪,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对。最后她命人去猪肉荣那儿先取一些救急金给那男人,要他做点小生意,把孩子拉拔大再说。
那男人痛哭流涕一顿后,决定振作起来好好养大孩子。这事虽不圆满,倒也算处理得干净利落。
之后几天,她上街闲逛还算平静,只帮双眼失明的卖菜老婆婆叫卖,还有几回在街上帮忙追扒手,如此而已。
“有风!今天风好像大了些。”好半晌过去,箭在弦上,迟迟未发,因为她感觉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过,那会影响她。
他点头。“是有风。”
“无妨,我能力强,风再大我也不怕。”重燃自信,再次瞄准后,弩箭离弦,咻地三箭齐发,从上而下,整齐地射在箭靶上。“呵,你看,这你就做不到了吧!”她得意的抬高下巴。
他摇摇头,嘴角噙笑,“这个,我做不到。”
“那你是承认自己输了?”
“嗯,我试试如何。”他佯装不想输、可又没自信赢她的表情。
“试吧!这招在北国除了第一神射手,可没人比得过我,我还曾经三箭齐发误射过人哩。”未料一时得意忘形,嘴快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怔愣住。
“你用这招射伤过人,那人死了?”见她怔住,他忍不住问。
她摇头。“没有,他还活着。”糟,她答应过袁大哥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所幸她没说出袁大哥的名字。“你干么转移话题,要射赶快射。”
他苦笑,“明明是你自己提的。”拽满弓,三箭同时射出,同中红心。
“那你别搭腔,要射赶快……”她话才起头,他手中的箭已射出,待她望去,见三箭齐中红心,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你作弊的吧!”这怎么可能!
“是有一点。”他眯眼指着红心,“最下面那支箭,我故意射偏,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谁知它还是不想和另外两支箭分离,硬是要凑在一块。”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和那讨人厌的得意嘴脸,知道自己又输了,她恼羞成怒的质问:“你明明就会,方才为何还说你做不到,太虚伪了你!”
他一脸无辜,漫不经心道:“我的确做不到三箭同中红心以外的事。”
莫名又给他一个羞辱她的机会,她气得牙痒痒,两手叉腰,站到他面前,抬头怒瞪他。“南宫曜日,你——”
他淡笑看她,随即学她抬高下巴瞪人,气得口吃的模样。“雪清灵,你——”
见他学她,她气得哇哇叫,“喂,你干么学我!我正在瞪你,你不要故意把脸朝上,以为这样可以视而不见,快把脸往下。”
往下?好让她可以顺利怒瞪他?她也太可爱、太有趣了吧,哪有人向苦主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
他维持着下颚抬高、脸朝天的姿势,缓缓摇着头,故意不顺她的意。
见他执意不低头,她气得索性踮起脚尖,两手往他后脑贴,主动把他的头压下来,原本是打着继续瞪他的如意算盘,孰料,他的脸被迫往下时,两张脸轻撞在一块,额撞额、鼻相依,他的唇心贴在她右嘴角,而向来讲究男女平等的她,也不甘示弱,立刻将自己的唇心紧贴上他的嘴角。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和意外之吻,让他一时错愕住,始作俑者的她亦然,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随从和几名丫鬓,也是震惊不已。
“王妃这是……主动胁迫王爷吻、吻她?!”一名丫鬟太过震惊,不小心脱口说出亲眼所见的实情。
她胁迫他吻她?没错,不知内情者,远远观之的确像是这么回事,尤其始作俑者还舍不得放开压着他后脑杓的手,脚尖仍旧踮着。
南宫曜日故意杵着不动,要看她哪时才会回神,说也奇怪,他并不乐意娶她这位北国三公主,尤其在见到她的尊容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照理,不小心吻到她的唇,他应该会惊恐万分、反射性的弹开,即使他故意想逗她,应该也维持不了这么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率先移开,且如此近距离的眉眼相对,他充分感受到有一股抑不住的情愫,犹如万马奔腾朝他心头而来。
向义在王爷府中多年,非常会看主子脸色,连忙摆手示意一干奴仆全退下。
虽然这几日大伙都已对她特异行事作风见怪不怪,可如此大刺刺的主动索吻,也太豪放了些,莫怪丫餐们全一副惊恐又羞怯的表情。
但最惊恐的,其实是瞠目瞪他又同时吻他的她,不知她是尚处于惊诧中回不了神,还是故意不放手。
虽然她太安静,他有些不习惯,但此刻这充满暧昧情愫的氛围,挺不错的,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般小鹿乱撞的感觉。
凝视着她吃惊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他挑眉一笑,故意调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在辽阔荒野之中如此情不自禁,这样好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到他的说话声,她倏地回神,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方才所发生之事,她双颊瞬间绯红,羞得掩面想逃,却突然发现不对劲。“人呢,所有人去哪里了?”
“唉,他们全被王妃主动胁迫王爷吻她的举动给吓跑了。”他摆出一副心灵受到创伤的可怜模样。
“我、我什么时候胁……胁迫你吻我?!”雪清灵尚处震惊之中,心跳莫名狂颤,全然无法冷静思考。
“就方才而已。”他委屈的别过脸,“你可别想赖,自己做过的事,得负责到底。”
她一脸不知所措,到底要她负责什么?
自从三天前在射箭场意外上演一出“王妃主动胁迫王爷吻她”的戏码,三天来,雪清灵躲在房里足不出户,也拒见南宫曜日,她内心清楚,她压根不在乎丫鬓仆人怎么说,她只是……害羞罢了,对,她就是害羞了!
下人们说她终究也拜倒在六王爷的英俊潇洒下,爱他爱到管不了身处何处,硬是向他索吻……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那只是一个突发状况,可,她吻到他是不争的事实。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吻别人的嘴,虽已隔三日,可那奇特的感觉仍清楚烙印心头,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令她心儿砰砰跳。
“王妃,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兰儿一脸担忧的问着趴在床上、老是处于恍神中的主子。
主子这几日除了她谁都不见,虽这模式和以前也没啥两样,但之前主子千方百计想偷溜出去玩,可如今都三天过去了,主子却始终窝在房里,时而发呆、时而忽然发笑,这样的转变真令她不知所措,不知主子是不是病了?
想着,兰儿的手心下意识地贴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没发热呀。”这动作,三天来她做了不下数十回。
“兰儿,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生病。”为了让贴身丫鬟安心,原本趴在床上的雪清灵倏地翻身下床,步至桌边,自己倒水喝。
“那你为何一直窝在房内不出门?是不是真生那些多嘴下人们的气?”虽然主子一再强调她没生气,可她脾气倔,说不准是嘴硬不想承认,“王妃,你放心,向管家已经下令,不许下人们再多嘴……”
“多嘴啥,我不都说了,我没生他们的气。”
兰儿静静的看着她,猜测着,“那,你该不会真的如下人们所说,爱上六王爷?”
“我哪里爱上他了!”雪清灵颊上浮现两朵羞红云彩,“我只是、只是害羞而已。”兰儿自小就跟着她,两人虽是主仆,但更像是好姊妹,她泰半心事都会如实告诉她。
“害羞?”兰儿一脸不信。她家主子天不怕地不怕,哪懂什么叫害羞!
“就是,光天化日下,和一个男人亲着嘴,能不害臊嘛我!”雪清灵坐到椅子上,两手抵桌托腮,“我和伊西多禄别说光天化日,暗地里也没亲嘴过……”
闻言,兰儿震惊之余,慌张的跑到门边开了一小条缝,确定没人偷听,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王妃,你现在已经嫁给六王爷当六王妃,不可以再提伊西大人。”兰儿紧张的劝说。
伊西多禄是北国第一神射手,也是原先大王内定要娶三公主的驸马人选,只是后来两国情势一度紧张,大王只好依重臣的提议,让三公主嫁到南国和亲。
王就怕个性直爽的公主口无遮拦,会将这事说出,才命她陪嫁,好处处提点着。
“为什么不能提,我和伊西多禄又没干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也是啦,可还是尽量别提的好。”
雪清灵翻了翻白眼,懒得再和她争辩,她下意识地望向房门。“怪了,今天他怎没来说要去玩?”
“什么?”主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兰儿一时会意不过来。
“南宫曜日今天不出去玩吗?”她似在问兰儿,又似在自问。
前两日早上,他故意在房门前晃来晃去,刻意说他要去逛街、要骑马出城去玩,无非是想引她出房间,可她一想到自己吻了他,心头害羞又觉得和他打照面肯定会无比不自在,遂窝在床上不动如山。
说也奇怪,才几天不见,她突然又很想见他……
“六王爷今日没来。”似乎窥知主子的心事,兰儿隐着笑意,“要不,我去问问。”
“好,你快去问。”话音才刚落,雪清灵突然觉得让兰儿这样去问,会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便又补充道:“等等,你跟他说,我……我要去划船,他若不去,我可要自己去了。”前几日,他都是这么隔着房门对她撂话,她这是以牙还牙。
“划船?”兰儿拧着眉,“王妃,你什么时候会划船?”
“就是不会才要去体验,老是骑马、射箭,我玩腻了。”而且老输他多无趣,她总得找些新兴趣,说不准会打中他的弱点。
“噢,那我去了。”
“快去、快去!”摆摆手赶兰儿出门,想到等会可以和他一同出门,雪清灵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去换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