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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两小医女(下) 第十三章 德妃命悬一线(2)

  裘化真专注地捻着针,随着脉息的变化,稍稍调整着,回头,见她吃得正欢,不禁皱起眉。

  “你在这儿吃什么?”

  “九姊,我也给你准备一碗,尝尝。”

  “你……我要你去顾炉火,你给我窝在这儿吃米酥?”她咬着下唇瞠着眼,一副准备打人的狠样。

  “九姊,那几个皇子已经没事了,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自保作作戏,有的连毒都没沾上边,都几天了,我还得熬药啊?”柳芫啐了声,赶紧将食盒里那一碗取出。“九姊,你尝尝,要是德妃娘娘醒了,这一样她应该是能尝的。”

  裘化真没辙地接过舀了一口,欲咽下时,再确定一回,“你自个儿做的?”

  “嗯,食材是侯爷给我的,他说他一天到头都见不到你,怕你一忙起来废寝忘食,所以给了我食材,替你熬一些补气的,你尝,这道桂圆杏仁酥的味道还不错吧,这米浆我打得可匀了,味道熬煮得恰恰好,里头还加了好多珍珠粉,对皮肤极好,多尝点。”

  几乎入口即化的口感浸着米香和桂圆杏仁香,佐以核桃和珍珠,香润可口,甜而不腻。“这一道甜点滋补养气,德妃娘娘倒是能尝一点,作为膳食前的开胃菜还挺不错的,你这厨技愈来愈增长了。”

  “都两年了,能不增长吗。”柳芫说着,不住地打量着她。

  “干么呀?”

  “真的是九姊呢……”虽然外貌无一丝相似,但就是这脾气这表情。

  “在外头可别这么叫我。”

  “知道,我是个傻的么?”这几日她俩就跟以往般和在一块,待闲暇有空了,九姊才将她借尸还魂的事讲给她听。

  乍听之下,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可事实却又教人不得不信。

  “这可难说呀!咱们两年不见,有没有更傻得要多相处才会知晓。”

  “九姊……”柳芫气得牙痒痒的,但像是想到什么,突地静默下来。

  “又怎么了?”

  “九姊不想报复么?”

  裘化真顿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与其说恨,倒不如说是怕,也许她这人是天生胆小,所以别说要报复,她只盼望能别再见到柳葳。

  “七姊那样对你,你都不气么?”她和九姊都是压抑本性在柳府求生存的人,若今日换作是她,她是绝对会要对方付出代价的,岂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杀人要偿命的,她总得付出代价。”

  “没凭没据的怎么要她偿命?”跟大伙说她是柳九?她可不希望自己因为妖言惑众被判死罪。

  “可是……”

  “好了,不说了。”一见床上德妃似是清醒,她随即凑上前去诊脉,脉息虽然尚未稳,但是跟一开始比较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娘娘,待会还有一帖药,喝下后再睡多点,你会好得更快,明儿个开始应该就可以慢慢正常进食了。”

  真要将病给养好,食补远胜于药补,只是德妃现在的状况还不宜进太多汤水,待脉息平缓下来再说。

  德妃看了她一眼,像是有所感触,美丽的杏眼滑落泪冰。

  “娘娘……”裘化真吓了一跳,赶忙拿手绢给她拭泪。

  这又是怎么了?医者向来是治疾不治心,德妃的心结要是不解,三不五时悲恸难遏,可真要药石罔效了。

  “救我做什么呢,丰儿已经不在了,她们既然想要我的命,我就给吧……”

  裘化真皱起了秀眉。“蝼蚁尚且贪生,娘娘岂能比蝼蚁不如?况且,还有皇上呢,皇上一心盼着娘娘玉体康复,娘娘怎能辜负皇上情意。”

  “可是我……无法再给皇上添龙子了。”

  “为何不可,我并不觉得娘娘的脉息何处有异,想生儿育女,绝对可行。”

  “可是我之前为了要那个孩子已经伤了身体,太医说过我不能再有孕。”正因为那绝无仅有的孩子就那么没了,才教她万念俱灰。

  “娘娘,我都能将娘娘从鬼门关拉回,娘娘不认为我也可以将娘娘的身子调养好么?我擅针擅灸擅汤药,尤其专治妇科,娘娘尽管静心养病,届时我必定为娘娘施针,还请娘娘切勿心“真的?”

  “娘娘就当被我骗一回吧,咱们事后可证明今日我所言绝非虚言。”

  “好,就这么说定了。”

  见德妃眸底有了光采,裘化真这才放下心来,适巧女官端了药入内,她赶忙将药接过手,却见女官的指尖似乎有灼伤似的水泡。

  “尚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裘化真低声问。

  尚宫苦笑了下。“也不知道怎地,好像不少宫女都有这情况,就像是烫到般的疼。”

  “该不会是在忙乱中不经意给烫着了。”

  “许是如此,宫中近来宫人短缺,忙得人仰马翻。”

  她让皇子都集中在交泰宫的偏殿里,再将六尚局也留在偏殿,照道理说集中管理照料,该是最节省人力才是,怎么她反倒说是人员短缺来着?

  想着一会去探探,便让尚宫先为德妃将药给喂下。

  “裘姑娘要不要歇歇?”尚宫轻声问。“裘姑娘不眠不休地守在寝殿多日,如今娘娘的情况稍稳,要不先去歇会?”

  “我……”

  “要不去透透气也好,这儿还有我守着。”柳芫拍拍她的手,朝外头使了眼色,她随即明白柳芫的意思。

  “也好,我去透透气。”连着几日没见到花世泽了,不知道待会见到他,他会给她什么脸色瞧。

  然,门才开,适巧瞧见巩贵妃和柳藏迎面走来,她倒吸了口气,感觉浑身寒毛都立起,手心渗出汗来。

  柳芫见她古怪,起身一瞧,见是巩贵妃和柳葳,随即向前施礼。“见过贵妃娘娘、柳昭仪。”小手在背后轻摆,示意裘化真赶紧入内。

  她是想走,可是她已经跟柳葳对上眼,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施礼,垂着脸,等着两位娘娘发话。

  “这一位就是皇上跟威镇侯借来的女神医?”巩贵妃狭长美目闪动莹光。

  “是的。”柳完代她应着。

  “本宫想跟你借一步说话。”

  柳完闻言,回头望去,就见裘化真浑身僵直着,正思索要怎么替她脱身,柳葳已上前一步拉住她。

  “十三,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可、可是……”

  “咱们姊妹到一旁说些体已话也不成?”柳葳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

  裘化真僵在原地,粉拳在宽袖里握了又放,勉强自己稳下心神,正扬起完美的笑抬脸时,突觉小手被人握住,侧眼望去,竟是花世泽冷着脸看着巩贵妃,吊高的心总算平稳落下。

  “威镇侯怎会在此?”巩贵妃没忽略他的举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压根不避嫌。

  “皇上有令,任何人未得允许不准进交泰宫,贵妃娘娘又怎会在此?”花世泽眸色冰冷,看着她像是看只令人可憎的虫子,手不自觉地动了动,突地又被人握紧,他顿了下,垂眼瞧见裘化真的紧张,他才淡然一笑。

  “是吗?没人告诉本宫。”她侧身问着,身后的宫女随即自赏巴掌。

  “都是奴婢的错。”一连几个巴掌要打得十分响亮。

  “得了,走吧。”巩贵妃目光扫过花世泽和裘化真,转身离去。

  待人走远了,裘化真才松了一大口气。

  “是她吧。”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教她猛地抬眼,半晌才要嗫嚅道:“也不能算是她。”但她不要敢道出柳葳的名,她怕这事一旦查出会祸及爹爹。

  “但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你别乱来。”方才他动了杀气。

  花世泽突地朝她漾开笑。“不急于一时。”那笑意彷佛狩猎中的野兽,正逗弄着猎物进入陷阱,看得她浑身发寒。

  “侯爷,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就忍耐吧。”

  “侯爷……”

  “在这儿待得还好吗?瞧你似乎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花世泽垂眼打量她的神色,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很好,目前德妃的状况也稳下来,已经不成问题,只是比较麻烦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就怕余毒会侵骨蚀腑。”毒有数百种,药材之毒也会损其心脉,而慢性中毒的话,相似的毒物都有相同的病征,容易造成错误判断,实在是教她伤透脑筋。

  “横竖你只消将德妃的病症稳定就好,其余的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

  “可是我想——”

  “不准。”花世泽想也不想地道。

  裘化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个如此霸道的人?

  “听着,朝堂正乱,明枪暗箭都有,我今日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不管遇到任何事况都无须急躁,一切有我在。”

  裘化真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有人要对付我?”敢情是她救人反倒成了他人的眼中钉了?

  花世泽未语,殿内突地传来尚宫的惊呼声“来人!快来人啊,德妃娘娘吐血了!”

  裘化真不敢相信地回头,那汤药是尚宫拿来的,而尚宫是皇上和侯爷都认为可用之人,怎么“去吧,尽力就好。”

  花世泽淡漠无温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教她不自觉地爆开恶寒,她不想多作揣测,但是……回头望去,就见他噙着她读不出的愉悦笑意。

  宄意是她的死,还是皇族的祸将他变得如此?

  德妃的病情急转直下,像是呕光体内的血般,教裘化真筋疲力竭地一再施针用药,花了一个日夜才勉强将来势汹汹的病况给稳定下来,然而她依旧不敢大意,就连煎药都只肯交给柳芫,不再假他人之手。

  “九姊,怎么办,皇上先前来时颇为震怒。”柳芫站在床边,一看德妃的脸色就知道她只剩下一口气,只要一个不经意恐怕就会随时撒手人寰。

  昨晚有经手汤药的宫女包括尚宫大人全都被押进大牢,要不是九姊执意留下她,恐怕她现在起去牢里了。

  裘化真站在床边不住地翻看太医院的诊诒记录。太医院会记录后宫嫔妃所有就医的状况,包括当时的病征和用药,如果她没记锴,两年前上头并未明载原因,而太医也只开了一般产后药方,脉征则是革脉……妇人小产确实是会出现革脉,但就以革脉论,这记录也写得太轻率了。

  她再诊着德妃的脉,却得脉洪浮,教她不禁呆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姊怎么了?”柳芫见她面露惊愕,直觉大事不妙。

  “怎会这样?既然失血,其脉该细数沉,方才明明是如此的,可如今怎会出现了脉洪浮?”

  “……牢脉?”柳芫骇道。

  “不对!《扁鹊心经》里提到反复吐血者,脉当得沉细,而反浮大牢者死,才是主死的牢脉,可问题是脉象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覆,况且胃气未绝,怎会是牢脉。”

  裘化真不死心地观其颜察其色,看她的眼舌唇指,根本不该出现洪浮之脉,可是脉息确实是转变了……

  “九姊,还是舍脉从症吧。”

  “不!诊脉本就不该以单一脉象论断,况且我笃定德妃是中毒,否则解毒汤暍下不会有所反应,而眼前只剩下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其毒为热,有破血逐瘀之性,而我用了提气的温补药,反倒使脉象转变。”说着,她提笔快速写下药方,交给柳芫。“跟太医说,提这些药,动作要快,全程不准让任何人接手。”

  “九姊,你要是猜错了……”

  “不会的,我是想起初回京城替长公主诊治时,长公主的脉象最终呈现革脉,那是因为长公主原本就是阴盛寒积之征,其毒为热,毒气攻邪方巧对了病证,而德妃本是阴盛戴阳之证,所以这毒加上我先前的方子太躁了,得赶紧换药方。”裘化真说着,已经着手取来银针,准备重新施针。

  柳芫闻言,赶快去取药煎药,不敢多作停歇,就怕脚步一慢,德妃出事,她就得陪着九姊走黄泉路。

  然而,就在她捧着药进寝殿时,适巧遇见有宫人前来,见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不禁问:“黄公公,是皇上命公公前来的么?”

  “正是。”

  “是要询问德妃病况么?”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眼前是五更天,皇上该在殿上早朝,怎会探问这些,而且后头为什么还跟着禁卫。

  “不是。”黄公公叹了口气,直到来到殿门前,才尖细喊着,“皇上有旨,命裘姑娘即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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