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好美。」杨绍钧赞叹的说。
深紫色的缎面晚礼服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艳光四色,颈后垂下几绺的发丝更平添几许妩媚。
从她家到会场这段路,他一边开车,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瞄着她。
在认识她前,多多少少听过她的传闻,并不时能看见她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报章媒体说她是新生代实力女演员,却也是游戏人间的话题女王,身边男人一个换过一个,还有不少为她争风吃醋。
那时他心想,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真有本事让这么多男人为她疯狂?
直到在某个酒会遇见她,见面的第一眼已经让他惊为天人。她本人比萤幕上更美,深邃而妩媚的大眼足以勾去人的魂魄,还有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她是声名狼籍的女人啊!他原以为她应该是巧笑倩兮的四处留情,或是手段高明的将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但其实她美丽,却也矜持,任何想一亲芳泽的男人都被她巧妙的拒绝在外。
他的接近给了大众许多臆测与话题,有人说她有息影的打算,或者惋惜他一个有为青年被蛇蝎美人诱惑。
当他身处其中时,才发现针对她的那些报导根本都是不实的,是他喜欢她、欣赏她,一如一般的爱情,他,迷恋着她。
一到会场,她的到来引起不小的骚动,各家媒体拍了不少他们一同出现的照片,看来明天又有花边新闻可报。
酒会开始,华浩不少老臣脸色凝重,与会场内大部份脸上挂着笑容的年轻人形成强烈对比,中间还穿插不少西方人。也难怪老臣们会脸色凝重了,辛苦奋斗大半辈子,没想到公司最后却被洋人买走。还能怪谁?只能怪新总裁不争气。
瞧,这么重要的交接酒会,他在做什么?还不是喝个烂醉到处胡言乱语。
「绍钧、绍钧,哈哈哈,你果然在这里!这种、呃!把公司卖掉的大日子你这个总经理当然得出现喽!呃!」
他的胡言乱语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这种话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宜。
杨绍钧想将他带到旁边,尽量不要引人侧目,却被他一手挥开。
「啊!你就是绍钧新的女朋友呀!长这么漂亮……怎样?绍钧的床上功夫好吗?跟其他人比起来如何呢?如果你不满意他的,改天可以来找我——呃!」
杨绍钧简直听不下去。若非这里人多,他还真会一拳挥到他鼻子上。
蓝亚冰以眼神止住他的怒气,又连忙安抚眼前的醉汉。「总裁,仪式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管他的,所有事情交给底下的员工去办就好啦!反正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作总裁……走走,我带你去看我买的新车。」语毕,还没了分寸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面对他失态的言行举止,蓝亚冰再也忍无可忍,她甩了他一巴掌,趁他错愕不已的当下,跳离他三公尺远。
「不要随便碰我。」她板起面孔,就像她所扮演的蛇蝎美人般冷冷地说。
这一巴掌真是呼得好!所有员工默默为蓝亚冰喝采,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将人带开。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演员,也敢——」他往前就要抓住她,没想到后颈突然被一扯,「刷!」一声,他松开紧抓着蓝亚冰的手,向后一转,被丢到台上。
「大家等你很久了。」
那一道低沉而充满嘲讽的男声让蓝亚冰一惊,抬头定睛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她惊得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男人不经意瞄她一眼,眼神中掺着一丝不屑,转身走上台。
他怎么会在这里?瞪着他的背影,蓝亚冰久久无法回神。
*
「怎么了?你从刚刚就开始心神下宁。」在她住处大楼前停下车,杨绍钧转过头,关心的问。
「嗯?有吗?」她慌张的想要下车,却没注意到固定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还说没有呢!」他笑着替她解开带扣。
「谢谢——」才要下车,又被他一手拉了回来。
「今晚对不起,让你遇到那种事。」他指的是醉汉老板的骚扰,以为她为了这件事一整晚闷闷不乐。
看着他眼中的歉意,她及时会意过来。「喔!你是说那个……嗯,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在演艺圈打滚这么多年,那种藉酒装疯趁机吃豆腐的男人她看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她的郁闷并不是因为这种小事。
「跟前总裁上台的那个东方人……他是……」
「他是美国总公司的总经理,这次派回台湾负责接收华浩,也算是华浩的负责人了。听说他是台湾人,可能也是因此才派他来吧!」
「他叫什么名字?」虽然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没认错人,但她还是想再经过确认。
「简律,简单的简,法律的律。」
一听见这个名字,胸口像是遭受一记重槌,她紧揪着胸口。没想到真的是他……为什么他变了这么多?她所熟悉的那双真挚的眼睛呢?千头万绪都因为这个名字翻搅起来。为什么他回来了?选在这个时候回来?选在今天回来……
「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没事。」
「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不用了。」她谢绝了他的帮助。「我自己上楼就行了。」
他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能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
心不在焉的上了楼,回到家刚好十点整。杨绍钧非常守信用的让她提早离开,也非常体贴的送她回家。
如果她的心可以容下他的身影,事情一定简单多了。
「小砚,妈妈回来喽!」莫婶喊着。
「妈妈——」蓝小砚蹦蹦跳跳的戴着一顶生日帽跑到她身边。「快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呢!莫婶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喔!」
小砚那双眼睛大而明亮,她靠着这双善良纯真的眼不知熬过多少艰困的时刻。然而,为什么今天那双眼睛,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呢?
「妈妈,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小砚摸摸她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啊!」
「小家伙。」蓝亚冰笑着抓下她的手,捏捏她的鼻子。「生日快乐。」
她们一起来到客厅,桌上摆着一个七寸大小的冰淇淋蛋糕,上面插着十根蜡烛。
「小砚,快许三个愿望。」
小砚闭着眼睛,眉毛调皮地上下掀动,似乎在想什么困难的愿望,然后她睁开眼睛,眼珠骨碌碌的看向母亲,顽皮地咧嘴一笑。
「笑什么?」
「没事啊!」呼——她一口气吹熄所有蜡烛,正准备切蛋糕,莫婶却拉着她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摇摇头。「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说一下嘛。」蓝亚冰不死心,缠着女儿,在她肚皮上直搔痒。
「不行、不行!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她非常坚持,找到空隙溜出母亲的怀抱,跑到另外一头去切蛋糕。
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第一个愿望是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她能长到两百公分,然后凌空灌篮,干掉那些骄傲自大的男生;第三个愿望,是希望她能有个爱妈妈,也爱她的爸爸。
「鬼灵精。」蓝亚冰笑着摸摸她的头。
按照往例,她们放了罗西尼的「信望爱」为她庆生,小砚边听边看着CD盒子封面。
「妈,这片CD是不是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的录音年份,还有出厂日期——都十几年了,那不是比我还老?妈,这你在哪里买的?」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蓝亚冰楞了一下。「那是……一个朋友给我的。」
「妈的朋友?谁啊?」看母亲有点恍神的样子,小砚试探性的问:「是爸爸吗?」
「小砚——」莫婶出声制止她问下去。
「我只是好奇嘛!」
音响突然出现走音,合唱声音忽高忽低,还不时有跳针现象。
蓝亚冰拿出CD,用清洁剂擦拭一下,再放入音响内,但情况没有好转,她失落地盯着跳跃的萤光绿秒数,最后咬着唇,将CD取出,放回盒子里。
「太久了,都走音了……」
莫婶与小砚不约而同听出她喃喃自语中的哀伤。她们都知道,蓝亚冰非常喜欢这首曲子,时常在家中播放来听……那是一首好听却不普遍的曲子,但偶尔到教堂,可以听唱诗班唱到。
小砚走近,靠在她身边。「妈,不要难过,我再去买一片一模一样的给你好不好?」
「不用了。」她收起CD,将它放回原位。「再买,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
简律那冰冷的眼神又跃进她的脑海,她低头,望向女儿那双几乎与她生父如出一辙的眼睛,胸口微微泛疼。什么事都发生在今天……
律回台湾了,他会来找她吗?他知道小砚的存在吗?会来向她讨回女儿吗?
她什么也不求,只求一切如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