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吃得到的也只是香味,所以最后那碗泡面仍是阙绍言吃掉的。早上上班时,摸摸仍觉饱胀的肚子,再看看已经系在腕上的手链,他才确认前一天晚上诡异的经历的确不是作梦。
昨晚入睡前,夏咏晴缠了他许久,才让他今天愿意戴上手链带她出门。但他的条件是有外人时她不能现身,否则万一遇到另一个像他一样看得见她的人,害人家被吓死,他的罪过就大了。
坐在轿车里,行经某一路段时,阙绍言感觉手上的链子无端动起来,他一手按住蠢动的小女鬼,谁知她竟狠狠地用手链的绳子弹了他一下。
“你做什么 ”他不悦地低喝。
“我没做什么啊!”前座的老王倏然紧张起来,以为老板因为塞车而发怒。“红灯了所以我才停车……其实塞车不是很严重……”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忽然顿住,若是照实说一定被人当成疯子。“算了,没事。”
他默默地举起手腕贴到耳边,想试试是否听得到这鬼丫头想干什么,果然手链里传来细细小小的声音。
“阙绍言,我要吃早餐。”她刚才看到早餐店了,好想吃喔!
“早餐?”他又忍不住提高音量。昨夜不是才喂了她一碗泡面?他这个大男人都还在饱,她居然已经饿了?
“阙先生,你要吃早餐吗?要不要等一会路边停车我下去帮你买?”老王觉得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板有些反常。
“不,我……”手上又被狠狠弹了一下。“好吧。”
“那阙先生想吃什么?”越问,老王越觉纳闷。据他所知,老板早上通常只喝一杯咖啡。“前面有中式早餐店,吃烧饼油条好吗?”
关绍言察觉手链拚命地摇晃起来。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为了避免被当成神经病,他装模作样地用著戴手链的左手,将手机拿起放置耳边,假装在讲电话的样子。“嗯……不要?有就很好了还挑……”
视线对上后照镜里的老王。“培根三明治、玉米蛋饼加奶茶……还想喝蘑菇浓汤?你猪啊,这样就够了,最后吃的人可是我!”
“阙……阙先生,结果你是想吃什么?”老王表情奇特地偷瞄他。
接收到前座的诧异目光,心里暗骂的阙绍言也只能一脸酷样,动了下还在耳边的手机,“我是帮别人买的。就培根三明治、玉米蛋饼、热奶茶和蘑菇浓汤就行了。”他刻意又转回电话低吼,“这样行了吧?”
“原来是讲电话啊,对不起,我差点误会了,阙先生那你继续讲电话吧,我下车去帮你……”
就在这好死不死的一瞬间,阙绍言耳边的手机不给面子地响起。看到司机讶异不已的表情及手链传来的轻笑,他的脸当场黑了。
“阙先生你不是电话中?为什么手机还会响?”老王张口结舌半晌,突然若有所悟地点头,“我懂了,阙先生,食量大是好事,不用假装讲电话掩饰……”
“我没有掩饰……”阙绍言好想一头撞死。“这只是插拨,你快去买早餐,别问那么多!”
在老王满脸狐疑地下车后,他面无表情地接起这通“真正的来电”,不忘大力地在手上那条啰唆又贪吃的手链上敲一下。
既然第三者走了,夏咏晴便毫无顾忌地现身,一边还摸著自己的头。“很痛耶!干么打人?”
慢条斯理地结束了秘书打来的电话,阙绍言才恶狠狠地正视她。“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夏咏晴想到方才的画面,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的司机一定觉得你怪怪的,还会拿手机自言自语,哈哈哈……”
“你信不信我把窗户降下来,让太阳光照死你?”他阴阴地冷哼。
“不要这样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马上露出无辜的眼神装可怜。“人家变成这样已经很惨了,说不定照到阳光后,就会像聂小倩那样魂飞魄散……”
突然,车门无预警地被打开,少了隔热纸的遮蔽,灿烂的阳光大片大片地射进来。
“阙先生,你的早餐买回来了……”
“快、快把车门关上!”耳里传来她的尖叫,阙绍言反射性的扑向夏咏晴,想替她挡去阳光,却扑了个空,整个人歪倒在轿车后座。
“阙先生,你还好吧?”司机傻眼地看著莫名陷入一阵慌乱的老板。
“你还在吗?”阙绍言坐正后急忙问。
“我在啊。”老王忍不住脸部抽搐起来,这才反应慢半拍地上车关门。“阙先生,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一手扶住额,直到感受到腕上传来的小小跳动,高悬的心才得已放下。“没什么,早餐放到我这里来吧,可以开车了。”
老天,遇到再大的阵仗,都没有现在这么疲累过。
***
“原来我可以在阳光下不会有事啊!”
在今早的虚惊一场后,让夏咏晴有了这个发现,她喜孜孜地在阙绍言身边绕呀绕,顺便眯起眼看著窗外透进来的艳阳。
“哇!你的办公室挺大的。”难得有机会进到堂堂总裁的办公室,她当然要好好欣赏个过瘾。“还有酒吧呢!”
参观完每一个角落,飘到最后她似乎累了,歪著头停在一幅抽象画前。“这副画很贵吗?”
“不知道,别人送的。”他懒得解释太多,基本上被她缠上后,他耳朵没有一秒安宁。“你能不能安份点,不要一直走来走……飘来飘去的?”
“人家很无聊啊,只好自己找乐子。”因为玉坠在他身上,被限制在他身边,她也很无奈好吗?“喂,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你不是很能自得其乐?”这只麻雀吱吱喳喳地吵了他一整个上午,害他工作效率大减。
“我是怕你工作烦闷,帮你调剂一下,真不识好人心。”她给了他一记白眼。“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咏晴,二十二岁,正在念大学四年级,老家在屏东,父母俱在,我是独生女。好了,换你了。”
阙绍言不理她,继续签核著手上的公文。
“快说快说嘛,你这个人很无趣耶!长得这么酷又不爱说话,人缘一定很差,我现在是帮你培养社交能力,免得你交不到女朋友!”
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妞敢跟他谈什么社交能力?
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额际,他开始后悔自己干么乱捡东西,招惹来一只鬼也就算了,还是只啰唆鬼。
偏偏他拿她没办法……正确的说,他根本摸不到她,想对她做什么也办不到。他只能冷著脸,不情不愿地道:“三十岁,台北人。”
“又不是 Call-in 节目,你回答得太简洁了吧?台北的阙先生!”她干脆自己挖掘。“你有哪些亲人?”
“父母和妹妹在澳洲。”他淡淡地道。
“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但女人倒不少。”老实又直接的回答。
“台北的阙先生,你也太没节操了。”知道他这么滥情,她忍不住像个小管家婆似的叉腰,开始说教,“爱情是要专一的,怎么可以这么博爱呢?”
“因为我对她们没有爱情。”桌上他正在浏览的公文是急件,关于阙氏要跟一家叫利达的原料大厂购买钢铁,据他所知,该批原料正在进口,不过因为利达价格开得太高,阙氏仍在评估,所以他只能边看边无心地跟她抬杠。“也只有你这种傻瓜会相信这世上有专一的爱情。”
“哼!那可不,人家我对男朋友就很专一。”她骄傲地抬起小巧的下巴。
她有男朋友?阙绍言心里突然不太舒服,手上的工作停下。“天真!你对他专一,他不见得对你专一。”
“你不要破坏我们的感情!”她鼓起腮帮子。
“但你现在只剩灵魂在飘荡,肉体也情况不明。”他提出现实层面的问题,“你难道都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你以为你的男朋友会等你多久?”
至少他就不信若她的男友遇到的是灵体的她,会有办法像他这么冷静。
一语中的,她的脸色一黯。“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可是我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在你捡到我之前,我几乎天天哭,哭到都快没声音了。”
她没说的是,后来有他在身边,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让她不再那么害怕无措,因此她也不再哭了。“而且你一定会帮我吧?”
“我既不是法师,也不是道士,怎么帮你?”无视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他告诉自己要硬下心来。
“你可以带我回家看看啊!”
“你以为我那么闲吗?”坚持不理她。
“拜托啦!这也算是做好事耶……”
“我很忙!你以为吵我就会顺你意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不解地抬头,不意看到一张幽怨的小脸直盯著他,嘴一瘪,这该不会是要……
“我要回家啦!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