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孝女,居然败在一个小贼手上。主治医生说,只差那么一点,我就得去天上跟你见面了。
一定是你和土地爷爷在冥冥之中保佑,才让我从死里逃生。况且,我要是真的死在一个小贼手上,一定会毁了你一世的英名,你也不会乐见这种事情发生,更不会想承认有我这个女儿,到时,我更别想可以上天去见你。
这次,许多新闻媒体又把你的英勇事迹挖掘出来,说什么虎父无犬女,我一个人不顾危险,力抗凶狠的歹徒,才会身受重伤,把我形容成英勇的女警。
可是,我觉得好丢脸,我一点都不英勇,更不想被这样恭维,这只会让妈妈更加担心和难过。
不过,既然我已经活下来了,就再也不会让你丢脸,我一定会致力于警察的工作,完成你未竞的心愿,把该抓的坏人全绳之以法。就算要死,也要跟你一样,死得轰轰烈烈、死在弹林枪雨下。
爸爸,那个、臭小强居然为我哭了,你说是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其实我心里满爽的,你就没看见臭小强那个样子,否则你也一定会跟我一样,暗爽在心里。
没想到被小贼杀伤,睡了一觉醒来,我的恶运退散,好运就这么来了,不仅小强为我掉眼泪,还有——
爸爸,我终于跟品谦谈恋爱了。
***
最近的蓝慧文总是春风满面。
杀伤她的小偷已经绳之以法,警政署长还亲自来探问她,她更因此被记了一支大功,正式成为二线一星的分队长。
虽然连农历过年都得在医院里围炉团圆,一向是好动宝宝的她,根本不能乱跑乱跳,但她不仅甘之如饴,还满心喜悦。
一想到白品谦,她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拉得好高,一颗心整天都跳动得极快。如果说这是因祸得福的话,那她还得好好感谢小偷的那一刀,要是没有那一刀,她可能没办法达成多年来的心愿。
「笑什么笑!笑得跟白痴一样。」白丰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发花痴。
蓝慧文左右看看,没看到心里的那个人,表情有着明显的失望。「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蓝慧文出院的日子,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之后,她早就追不及待的想回家。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我有空,你只好勉强些。」白丰强臭着脸,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我又没有勉强你来接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大早你是吃了炸药啊?」看白丰强那张臭脸,蓝慧文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不然你叫你男朋友来接你!」白丰强忍不住呛声。
「话干什么说得这么酸?品谦要上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很忙的,最近为了照顾我,常常都没有睡好,这种小事,不用麻烦到他啦。」只是,嘴巴上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抱持着一丝希望,希望白品谦会给她一个意外惊喜,这,就是女人渴望被疼爱的心情吧。
白丰强嘴里发出轻蔑的啧啧声。「是呀,我这个死大学生整天闲闲没事做,好心来接某人出院,居然还要被某人嫌弃。」
「我哪有嫌弃你!」她摇头否认。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干什么要对号入座?」
「臭小强,你是存心来找我吵架的是不?」
他撇了撇嘴,挑了挑眉,一幅痞到不能再痞的死样子。「你从小就很喜欢我大哥,这下终于让你等到了。我奉劝你,得要看紧一点,别让我大哥被别的女人抢走。」
「品谦才不像你,你不要乱说话。」她反驳。
「像我哪样?」白丰强皮皮地反问。
「你整天吊儿郎当,书也不好好念,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你爸会担心吗?」她挺起胸膛,摆出一幅老大姐的模样。
「在你心里,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下白品谦一个,只有白品谦最好,其他的男人都是个屁!」所以,她从来没有看见他的优点,只看到他的缺点…所以,她才会从小跟他吵到大,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的脸色微赧,这样赤裸裸被拆穿,让她有些困窘,只能低声咕哝:
「干什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品谦本来就很好嘛,我又没说其他男人不好。」
她的双眼闪出两朵小花,只要一讲到品谦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的自我陶醉其中。她想着心里那个最好的男人,那个她暗恋了好多年的男人,本来以为只能是白日梦,没想到美梦竞成真。
看不惯她那副样子,白丰强一把提起旅行袋,大步一跨,就走到病房外。「别说废话,手续我都办好了,快走啦!」
见她还愣在病房里,他又踅回病房内。「喂!你在发什么呆?舍不得离开,那你继续住下来好了!」口气是严重的不悦,外加不耐烦。
她瞪了他一眼。她现在的心情很好,不想跟他计较。「走啦!」一个跨步,她超过他,快乐得像一只飞出鸟笼的小鸟。
回到家,已接近中午时光,阳光和暖,周遭安静到只剩下北风呼呼的声音。
蓝母上班、蓝慧真打工,家里没有其他人在,阔别半个多月,让她深深吸了口长气。「还是家里好。」忍不住的,她展开双臂,想要扑倒到沙发上——
「文子!」白丰强一个箭步跑到她身前,急急挡住她那要扑下的身体。
她都还没扑上软绵绵的沙发,就因为挡在身前的男人而赶紧收敛了动作。「你干什么啦。」
她不满地瞪着只差那么一公分就要撞上的鼻梁,要不是她手脚俐落,早就狠狠撞上去了,下场恐怕是鼻歪唇肿。
白丰强怒气腾腾地反问:「我才想问你,你要干什么?」
「我当然是想要抱我的狗骨头。」
「喂,以后多用用这个。」他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意思?」
「有勇无谋是抓不到犯人的,脑容量别真的变得跟只蚊子一样。」他太了解她的一举一动了。这个女人,最喜欢呈大字形扑在沙发上,然后抱住沙发上那根又大又软的狗骨头造型靠垫。
「你欠扁呀!拐弯抹角骂我笨?」
他点头,没有否认自己的取笑。「再撞出一个洞来,恐怕真的要变智障了。」
她语塞,这才想起自己胸口上那一刀,虽然已经可以出院了,可是暂时还不能有太大动作,更不能做激烈运动。
「智勇双全才能当一个好警察。」他又不怕死的补上这句话。
看着白丰强,她常常会想起四年前自己的初夜,让她一直有意无意的逃避着他;她相信,他也不愿承认跟她有过一夜情,毕竟那是在他失恋的情形下,加上酒精作崇,才会做出失控的事情。
这一次住院,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恢复往日交情,他对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嘴贱和无礼,好像那四年的冷战只是她自己的平空想像。
「罗哩罗嗦的。」她咕哝叫着,没有用大字形扑向沙发,而是慢慢坐在沙发上,再抱起那只超大狗骨头。
「有本事就在我大哥面前撒野。人前乖得像只小白兔,人后野得像只猴子,你这样表里不一,不会很痛苦吗?」他双臂环胸的瞪看着她,真想一眼就看穿女人的心,偏偏他就是看不懂女人那深海似的心。
「我喜欢品谦,我愿意为他改变。」对于他的取笑,她一点都不在乎。
「江山易改、本性难栘。你真的能改吗?」他讽刺的质疑。
「爱一个人,就是要为那个人牺牲。」
「牺牲是不会让感情长久的。」
「臭小强!你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干什么一直诅咒我?」
他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快中午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一听到吃的,她露出一脸垂涎的样子。「吃你做的蛋炒饭,我好久没吃了。」
蛋炒饭虽然很简单,但要炒得好吃却不容易。白丰强拥有一手好厨艺,他做的蛋炒饭,饭粒在饱满中带着微焦味,尤其是蛋炒得酥黄爽口,一口接一口,吃完还齿颊留香。
他没说什么,浓眉一扬,把她家当自己家,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然后在冰箱中翻找食材。
她屁股离开沙发,跟到了厨房口,看着那健壮挺拔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块头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却有着俐落的身手,这样的画面,实在很赏心悦目。
她住院的这段日子,真的多亏了他;虽然他嘴巴很坏,常把她气到牙痒痒,但她知道其实他很关心她。
「小强,谢谢你。」
「谢什么?」他低着头,在流理台上切肉丝。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他抬头,看进她那明亮中少了精明的大眼,然后冷哼了一声。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连谢谢这么恶心的话你都说得出口,这太不像你了。」
「喂!你别得寸进尺。」
「你还是要站在第一线上?」他又把视线调回手中的菜刀,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很自然的就把话题转开。
「你知道的,没有打击坏人,根本不算是警察。」她眸中多了几分忧心,语气也黯淡了些。
他感觉到了她那言语上的落寞,停下手中的菜刀,斜眼睨看着她。
「大家都要我调内勤,我妈妈、我妹妹,还有品谦,可是……」她的心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口,因为她的受伤,妈妈吓坏了,妹妹也苦求她,男朋友更用柔情攻势。
「文子,我挺你。」
她双眼睁大,等着他的下文。
「记得在大树上的事吗?」
「当然。」那一年的事,她永远不会忘记。
「那就对了。」
「小强……」她双眼起了水气,满是感动的看着他。她和他之间,就是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虽然四年来没有说过话,但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就能心领神会。
「我们是好哥儿们,我不挺你挺谁呢?想做,就放心去做吧。」
她笑了,猛点头。「我们是好哥儿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这是在说服她自己?忘掉虚幻的那一夜,就把它当作只是春梦一场。
好哥儿们?白丰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好哥儿们这个说法感到这么刺耳,可这句话偏偏出自自己口中。
为何他可以说得如此顺口?
却又如此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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