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文!怡文!”
听见贝君颐一迭声的唤她,怡文从房里走出来。
“姐,怎么了?”
“有一位元歆小姐,她说有急事必须见你。”君颐的神情凝重,全然不似平常。
元歆?元朗的妹妹?
怡文有些疑惑,也有些意外,但仍点点头。
“我这就下去。”
走进客厅,怡文就看见满脸紧张的元歆。
“元歆?你怎么来了?”
“怡文,抱歉,我知道我这样跑来很冒失,但我束手无策,我去了‘铅字馆’,刚好遇见了令姐,所以我拜托她带我来见你……”
元歆急迫的语气,使怡文忙安抚她,她可没忘记元歆是个孕妇。
“没事的,没关系,我去倒杯茶,有什么事你再慢慢说……”
还倒茶?元歆傻眼。
“不,没时间了,我担心我哥出了什么事……”
一听见事关元朗,怡文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元朗?他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
“我也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我们每隔两三天会互相打个电话,可是前天开始,我就怎么也联络不上他,我和大熊去过他家,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
元歆一面说着,一面小心观察着怡文的反应,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觉得很不安,他过去从不曾这样。我知道最近我哥情绪很低落,连咖啡馆都关掉了,怡文,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拜托你什么,但我真的很怕他会想不开……”
天啦!怡文感觉眼前一阵昏暗,她觉得自己忽然间像是失去了支点一样,开始往下掉。
元朗……她不能失去元朗!
“我去找他!”
丢下这句话,怡文立刻飞奔出去。
“等等,怡文,让我送你过去!”元歆在后头喊着,同时回头看了君颐一眼,露出微笑。“谢谢你的配合,贝小姐,若不是你答应帮忙,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君颐弯起红唇,含笑回应。
***
为什么人都是在即将失去时,才会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重量呢?
在元歆开车送她前往元朗家途中,怡文忍不住这么想。
在她被罪恶感所纠缠而不敢见他的时候,元朗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是否也对她失望了?
元歆的车在元朗的日式平房前缓缓停下,在还未停稳时,怡文早已解开安全带下车, 把元歆吓了一大跳。
“怡文,小心——”
但怡文对元歆的警告充耳不闻。
她站在熟悉的大门旁,用力地按电铃,光按电铃不够,她还用力拍门。
“开门!快开门!”怡文大声喊着,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濒临粉碎的坚毅,像纸糊出来的坚强。她拍得手掌都发红了,却像是没感觉一般。
片刻后,门锁发出一声脆响,元朗从里面将门打开。
当他见到怡文是,疲惫的俊容上显露出一丝诧异。
“怡文?”然后他也看见了妹妹,“歆歆?”他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哥,你们好好谈谈,我不打扰你们了,拜!”元歆说完,丢下怡文独自面对哥哥,然后迅速钻上未熄火的车,一溜烟的离去。
元朗什么也来不及问妹妹,只好将目光转向怡文。
“元朗,你……没事吗?你没有做傻事吧?”怡文焦急地抚上他的脸,他的肩,确定他好好的,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傻事?”元朗怔了下,旋即意会过来。
一定是元歆搞的鬼,才让她担心成这样——事后他会好好跟妹妹算这笔账。
“没有,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他拉下她的手,捧住她惊慌的小脸,以自己的额头贴住她的,“嘘,怡文,冷静下来,好好看着我——我没事,真的没事。”
怡文看着他,就像害怕一眨眼他就会不见那般看着他,知道确信他没事,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没想到,一松懈之后,一股泪意却冲进了眼眶。
“元朗,我还怕你出了什么事,而我什么也来不及对你说……”
注意到对面邻居好奇地张望着,元朗将她拉入怀里。
“别站在门口,先进来再说。”他转身为她挡去那些打探的目光,接着反手关上大门,带她走进屋里。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要,不要……”怡文抱着他,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你哪里都不要去!”
他感觉她吓坏了,不知道元歆到底说了什么骗她,让她恐惧成这样。
“好,我哪里都不去。”元朗抱住她,亲吻她的发心,给予她现在最需要的安全感。
当她感觉自己在他怀里,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这一切恍如隔世,却那么地令她安心。
这半个月以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玲雅寻短的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令她深深自责,她开始自我怀疑,不敢面对自己,甚至在潜意识里惩罚自己。
她想念元朗,却又不敢见他,因为被罪恶感所缠绕,所以选择对他避不见面。
原本她以为,只要不见元朗,就可以减轻自己的内疚,让自己好过一点,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被她拒于心门外的元朗又是什么感受?她那样排拒他,就好像当他是始作俑者,但元朗从未替自己辩解过一句话。
直到元歆告诉她元朗可能出事时,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竟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不能失去元朗。
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时间依然在走,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所爱的人不在了,那么她的余生,将不是只有后悔,而是不再存有任何意义。
在这世界上,若有一种怡文无法抛却的感情,就算失去全世界也一定要保住的,就是她对元朗的爱情,就算她的爱情真的伤害了玲雅也不可能放弃。
真傻!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想明白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元朗,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虽然她的道歉来的突兀,但元朗知道她为了什么而道歉,他的心因为她的道歉而微微发疼。
“怡文,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他用最轻柔的口气说道。
怡文抬起凄惶的眼眸,望住元朗,坦白她内心最深处的脆弱。
“我为了逃避罪恶感,所以不敢见你,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那样我就会好过一点。我是那么自私,只顾躲在最安全的堡垒中,全然不顾你的感受……”
元朗缓缓地摇头,“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坏,你只是需要时间调适,好好的整理思绪,而这一点我无法帮你,我唯一能给你的,就只有时间。”
“我很想见你,但是我不敢,我怕见了你,会忘记自己是夺走玲雅幸福的凶手……”她咬住下唇,羞愧地低下头。
她的话,再一次令元朗心底抽痛。
“这阵子以来,你一直是这样责备自己的吗?”她的单纯令他心疼,令他涌现更多保护欲。
“我毕竟伤害了她啊!我不能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她哽咽道。
元朗深深叹息。
“你没有夺走她的幸福,就算时间倒流,我先认识了她,我也不会爱上她,我与她之间仍旧什么也不可能发生,因为我不会是那个能够给她幸福的人。
“怡文,你觉得怎样才叫爱一个人?在我的想法里,若玲雅真如她所言的那么爱我,她不可能会用轻生作为报复的手段;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绝不会忍心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惩罚对方,要对方背负永远的良心谴责。玲雅并不是爱我爱到不能失去,她只是不甘心,反正无法得到,干脆全部毁去,她毫不在乎这么做是否会令他人痛苦,她是一个不懂得爱的人,因为她爱自己更甚于一切。”
元朗的话,帮助怡文理清了某些盲点,指引她走出了邪恶的迷障。
她盲目的相信玲雅,却不相信自己的心?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差点因为玲雅的报复,而错失了珍贵的感情。
长久以来,元朗在她的身边,像个朋友般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两人交往后,元朗包容她的一切,相信她、爱护她,虽然他不曾说出什么缠绵动人的情话,或是惊天动地的誓言,但他用他的心,他的行动表明了一切。
世上的一切都能滋养恨,但只有美好的心理才能滋养爱,使爱开出幸福的花朵。
在元朗身上,她看见了什么是“真正的爱”。
她是如此幸运,竟能拥有这样的爱。
怡文迟疑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元朗的脸,却又畏怯地缩了回去。
元朗捉住她的手,平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元朗……”
“为什么不敢碰我?我喜欢你碰我。”他低下头,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寸许,声音低醇如酒,“我想念你,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出现在我家门口,告诉我你不会再惧怕什么,我们相爱这件事,比世上所有的一切更重要。”
“元朗,这些日子以来,你……也想我吗?”
“我也想你吗?”他闭眸,“你怎么能这样问?每天睁开眼,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你,每夜入睡后梦见的仍然是你。不能见到你的日子,对我来说像是无尽的黑夜,日复一日,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言语,令她的心灵震颤。
怡文有些惭愧,与他给予她的爱比起来,自己对他的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觉得自己好渺小,我怕自己不值得——”
一个长长的吻,封住她的未竞之语。
这一吻,有如长久跋涉的旅人,终于到了绿洲,滋润了干涸的身心。
怡文发出一声小小的嘤咛,张唇迎向他的入侵,她踮起脚尖,努力地想环抱住他,想要感受更多的他,元朗察觉了她的意念,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让两人身躯紧贴,不再存有任何缝隙,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然后,元朗将她带上床,注视着身下的她,那份专注的凝睇,像是会持续到永恒。
他以惊人的柔情爱她,将这段时间以来的相思,化为最具体的行动。
怡文在他的热爱中喘息,他的拥抱与亲吻点亮了她的眸,她不再忧郁,在爱的洗沐中重获新生。
过后——
他们仍抱在一起,品尝这份就别重逢的甜蜜,不肯须臾分离。
元朗将一缯微湿的发勾回她的耳后,然后温存地吻了下她的唇。
“怡文,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不会知道自己能为了爱一个人付出到什么地步,是因为你,我才能体会到比一般人更多的幸福。”
怡文的胸口因为他的话语而发紧,唇角却勾起一抹好美好美的微笑。
“我爱你,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