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花弄影没等她的友人责难,马上欣喜的朝她靠近,「你让我好感动喔~~」
庞大的黑影飞快的笼罩而来,任蝶衣来不及闪躲,就见花弄影忘神的扑近。
「喂,别扑过来——呀!」她手忙脚乱的警告,依然制止不了。
他高大的身子贴住她的瞬间,任蝶衣浑身僵硬,一边脸颊被他的唇擦过,飞快的泛红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松开缰绳,无意识的推开他,却忘了稳住身子,整个人随他一起掉下马——
「啪」的一声,两人一起摔在泥土地上。
「该死的,你想谋杀我啊?」任蝶衣死命压抑的怒火不可遏止的爆发,揪起花弄影的头发。
可一见到他楚楚可怜的神态,她又舍不得再下手打他,只好拧着他的肩臂出气。
「呀~~看到你这么维护人家,人家太高兴了嘛~~」花弄影像泥鳅一般在她身边扭来扭去,无视满地的脏乱,与她笑闹成一团。
同行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平时人模人样的任蝶衣和花弄影会这么疯狂、不顾仪态,犹如小孩般打打闹闹,纠缠在一起。
「呵呵……各位大侠,」梁叔接到花弄影一记隐蔽的眼神,合作无间的唤着任蝶衣的友人,低声劝道:「就让任小姐和我家公子忙吧!我们不如先走一步,正事要紧啊!」
「也好。」
大伙看任蝶衣整副心思都被花弄影勾走了,敏锐的发现她与花弄影的关系不同于一般。
「我们先赶到京城吧!」
既然利用花弄影来威逼丞相现身的办法,任蝶衣不同意使用,大伙便觉得没必要再监视花弄影上路。
「你们等等!」耳边奔腾而去的马蹄声震醒了任蝶衣,她停下教训花弄影的情绪,回头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花弄影扶着她起身,窃笑道:「梁叔会带路的,你放心。」
迎面的烟尘打断了任蝶衣的视线,看了看留在路边的坐骑,她戒慎的盯着慢慢上马的花弄影。「你可不要对我朋友做出无礼之事。」
她不能判断他的每一次举动背后是否隐藏着险恶的企图,却能肯定他要花招的手段无奇不有,令人防不胜防。
花弄影叹道:「被你看出来了呀?这是否表示你一直都在关心着我呢?」
她的话带着讽刺的意味,正义感不允许她接纳他背叛的行径。
花弄影眨眨眼,在阴暗的天空下,他和煦一笑,有如阳光般灿烂。「那么你说我是不是该干脆等到我爹大功告成,接着设法暗杀他和我哥,再坐享其成,开创我国崭新的皇朝?」
任蝶衣听得心慌意乱,哑然瞪他,毫不怀疑他能办到他所说的一切,但他那闲散的样子又让人找不到一点野心啊!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到我娘的娘家,我是在外公的教养下长大的,因此我对我爹和兄长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反而是他们,不知为何倒是颇为信任我。」花弄影无视她的惊愕,悠然扯动缰绳,引马上路。
任蝶衣为他玩笑似的言论只觉胆战心惊。
他忽然侧头看她,像个调皮的孩子,纯真又淘气的笑着。「假如我要谋害他们,应该不会耗费太大的功夫。」
「花弄影!」任蝶衣难以忍受的打断他,不解他为何要吓唬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又沉下脸,学着她讽刺的口吻,声声如刺的回道:「若是我要权势、要名利,此时此刻我是不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谈天说地,做一些无益于我享受荣华富贵之事!」
任蝶衣听得心窝一阵刺痛,却不是被他的言辞所伤,反倒是为他不悦的神情而感到自责,从何时开始,她竟学会看别人的脸色,并反省起自己出口的话是否伤人了?
她无措的看着脚下的路,不想在意花弄影的情绪,却有点无能为力。「假如你爹失败了,你也跑不掉。」
任蝶衣烦闷的低语,分不出自己害怕的到底是朝廷叛乱,亦或是花弄影的安危?
花弄影眼里闪过一丝柔光,凝视任蝶衣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的迷茫,发现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任蝶衣抚着马背,边走边道:「我召集朋友们一起赶到京城,即使不能对付你爹……至少我能在最坏的情势下帮你……」
她设想过最坏的情势——丞相叛变失败,因此遭到九族抄斩,而她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只想帮花弄影逃命。
逐渐明朗的心情与坚定的决心使任蝶衣豁然清醒,望向花弄影的目光清澈得不再有迷茫,她已经困在他所编织的情网,把他放在心上为他而伤神,她的一颗心所牵挂的不是朝廷、不是国土。 不是旧情人,而是他。
「蝶衣,我的出路早已安排妥当。」花弄影揣摩出任蝶衣的想法,言语神色恢复了柔情。「我这一路经商来回都有派人打点各地的商号,调动金钱与货物以备不时之需。」
「……逃亡的生涯,你已准备好了?」
「是啊~~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嘛!」
两人谈着,早就忘了快马加鞭以追上前行的人马;慢步前进,彼此的眼中也不看前方的路,只顾着注意对方的表情。
「我没打算进到京城,蝶衣,我们在城外与人会合后一起离开吧!」花弄影半是商量,半是要求的说出计画。
任蝶衣端详他满是征询之色的脸,不确定她的意见是否能动摇他的决定。「然后呢?一旦朝政变动,国家必定大乱,你、我又能到哪去?」
花弄影早料到她有此疑问,很顺口的回道:「我此番出关,有在关外开设产业、安排住所,你可以跟我一起到关外生活。」
任蝶衣闻言甚为讶然,离开国土,跟他一起到遥远的边关之外?
「我回来就只是为了接我外公,他是个与你同样选择忠君、爱国之人,容忍不了谋朝篡位。」花弄影无法阻止父亲叛变,只能选择……远离是非。「你在国内走南闯北,一定看够了景色,可你没去过关外对不?」
花弄影让马儿与任蝶衣的坐骑紧贴在一起,自己也与她亲近得如影随形。「关外也有雄壮的山、宁静的水,我们能够放马、牧羊,看草长、鹰飞,到处游玩。
「那里的民风开放,姑娘家也能恣意闯荡,没人会像在国内一样瞧不起你,说你不守礼法、骂你放荡。」
任蝶衣的心弦震动,体内最薄弱的领地已被花弄影的言语所攻占。
他见她心思旁徨,继续说服道:「楼兰的美酒、龟兹的歌舞,我带你去欣赏;还有绮丽的天山,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任蝶衣彻底被打动了,他诉说的开阔天地就像是个适合纵情飞舞的梦境,而他会与她长相厮守……她几乎忍不住要点头答应他了。
「我一直想找到一个不安分的伴侣,陪着我海角天涯走到底,蝶衣,我们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别说了。」任蝶衣艰难的找回理智,大乱当前,她怎能一走了之?「你懂不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开封城内,你不也看到所有人都在牵挂着天下的局势,你怎能……带我离开而无视于国土危难?」
花弄影看向前方的道路,面无表情道:「因为我心里想的、在乎的就只有你与我的将来。」
任蝶衣张口结舌,他热情的追逐需索,她从未遭遇过,除了为他日渐沦陷,她已别无选择。
「跟我在一起。」他喘息的恳求着。
她好想点头。
「蝶衣,你不讨厌我的,我们一起走吧~~」
她就快点头了,然而仍是用尽力气摇头,为难道:「现在不行。」
丞相在京城密谋叛乱,外敌在边关掀起战乱,国上岌岌可危……她必须留下等动荡过后,确定国家不需要她尽力,她才能……
「你等我好吗?」恳求声脱口而出,她的问话更像是个承诺。
花弄影目光一亮,有着三分的讶异、七分的欣喜。
他雀跃的神色唤回了她的羞耻心,任蝶衣立即强调,「我只是陪你出关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
「那你笑得那么猥亵干嘛?」
「我没笑呀~~你怎么可以冤枉人呢?」
「我说你猥亵,你就是猥亵了!」
「好……随你高兴。」
「花弄影,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啊?」被人谦让着并没什么不好,但任蝶衣实在是不太能适应他的纵容。
况且他的日渐宠溺,比他以往恶劣的戏弄更令她难以招架。
「这……自尊值多少钱?」花家公子一本正经的反问:「有人要买的话,我无限量供应。」
任蝶衣翻翻白眼,这家伙就是这么不正经,而她居然摆脱不了他的纠缠——并非她不能,只是她不够狠!
任蝶衣叹了口气,瞥了无辜的花弄影一眼,突然笑了。
他怔住,猜不出她娇艳的笑容所为何来,却听到她意味深长的诉说着——
「我的脑子大概也进水了。」
什么意思?
花弄影向来精明的脑子开始变糊涂,正想向她问个明白,任蝶衣已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他在她身后眨了眨眼,半晌才领略到她羞涩的心意,就快了吧?她的心就快属于他了吧?
想着彼此两情相悦的情景,花弄影唇边带笑,不慌不忙的追上她。他相信很快她就会忘记他的兄长,且像当初爱着那个人一样的爱上他。
思及此,他鲜少紊乱的心竟失序的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