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被前男友问及这个问题,坦白说,吕书侬真的答不上来。
从交往到现在,一共一个半月的时间,她一次也没听章为晔说过他对她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他究竟是喜欢她呢,还是纯粹只是单身刚好想找人作伴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呢?她不敢确定。
“她根本就在玩你吧?”好友一射出一支冷箭。
吕书侬无言以对。自从和周邑初见面后约一个星期的时间,章为晔一次也没有和她联系,偏偏她又碍于这个心结,没有打电话给他,结果在星期三的晚上,她们一票姐妹聚会的日子,她只好一边喝酒一边向好友们诉说着她内心的迷惘。
“可是,他为了我特地去订不含蛋的蛋糕,上次我生日,他还送了我这条项链……”
“项链?姐妹们,秀出来!”尤曼萦一声令下,此次参与聚会的其它三人亮出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花佛那是天经地义该有的东西一般。“别傻了!这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他要是真的有心,说一句‘我爱你’是有多困难?我们都已经听到不想再听了,拜托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吕书侬被说得好不甘。也不想想你之前还不是爱一个被甩一个……唉,这样坏心眼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却又没有其它能反驳的字句,她只好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
她喝着、想着,越来越郁闷,好友直接无误的那句“他在玩你吧”完全刺中她的痛处。的确,他们每次见面不是在她家就是在他家,唯一做的就是上床……
砰一声,她恨恨地放下酒杯,被酒气醺得迷蒙的眼燃烧出一股莫名气势,“好,我决定了!”
“你决定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她自口袋中掏出手机拨电话,然后朝手机另一端的人喊道:“喂,章为晔,你到底爱不爱我?!”
啥?!有没有搞错!一票娘子军们目瞪口呆,瞅着吕书侬做出这般清醒后肯定后悔三天两夜的傻事,来不及阻止。
电话彼端的章为晔也莫名其妙,听得出吕书侬的语气很怪异,而且好像还有一点大舌头。“你喝醉了?”
“我没醉,只喝了一点点……章为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章为晔皱眉,不明白她怎会在酒醉之后打来问他这个。他开口正要回答,不料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别人的声音。
“好啦,书份,你不要闹了。”
“她醉了,不是认真的……”
听见那些话,他本欲说出的话便梗在喉咙,有些不悦地沉下声音,“不要问我这种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无聊的事?无聊的事!
这四个字重重击得吕书份瞬间瞪大眼,手机忽然从手中掉落,就此断线。
周围一票娘子军见她表情不对,纷纷趋前关心。
“书侬,怎么了?”
“他说什么?”
“你还好吧?”
不,她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
“他……他……他……”才说了三个字,她陡然趴在桌上,哇一声开始放声大哭。
所有人见状均目瞪口呆,直看向她手边那瓶喝得快见底的了VOLKA,这下确定她真的醉了,于是安慰的安慰,倒茶的倒茶,唯独她哀莫大于心死的瘫在那儿,淌着泪,只想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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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打这通电话去就好了,如果不问他那个问题就好了,这样,她也许就可以不用这么早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了啊……
吕书侬趴在那儿一直哭,哭到好友们道尽安慰,才拖着哀伤的脚步回家。
她一身酒气,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头发更因方才的大肆发泄纠成一团。
当她爬上三楼的住处时,忽然听见一声询问。
“怎么这么晚?”
吕书侬以为是自己幻听,错愕地睁大了眼,然后,就这样看到了那个人。
章为晔似乎总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等在她家门口,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打了那通莫名所以极尽发泄的电话过后,她仍会在这里看到他。
“你……为什么……”
“果然喝了酒。”章为晔走向她。
楼梯里很暗,吕书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到他的眉间是纠结着的。
“你的朋友呢?她们让你一个人回来?”
这时吕书侬忽然间腿一软,倒在他怀里,那炽热的温度熨得她心惊。她想挣开他,却发觉自己使不出力,那种欲落泪的冲动又回来了。
“我朋友……她们,都有男人接……”当然也有朋友坚持要送她回家,可是她死都不愿意。在这种伤心的情况下还得看别人甜甜蜜蜜,她怕自己心会更痛。
章为晔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扶着吕书侬,自她手中接过钥匙打开门。
她被他搀扶着进屋,坐在床上,之后,他替她倒了杯水。“喝下去。”
她乖乖接过杯子喝水,不懂这个男人怎会过来,或者……她从来没懂过他?
一个连一句“我爱你”、“我喜欢”都不曾说出口的男人,却在半夜为了她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特地跑来守在她家门口……她真的可以私自的往美好的地方想吗?
“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闻言,章为晔一震,直望着她。
吕书侬脸上的表情因醉意而显得迷茫,尽管看似清醒,可是眼神仍涣散。
于是他吐了口气,口吻淡然,“你醉了。”
“那又怎样!”不甘被敷衍,她不稳的站起身,手揪住他,本来关住的泪意在酒精的催化下又回来了。“我好喜欢你……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喜欢你不可?都二十九岁的人了,还忘不了最初喜欢的人,真的好丢脸……”她哭着说完,倒在他怀里。
章为晔抱着她,神情随着她的话而波动,极讶异地睁大了眼。然而当他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说出那些震撼他字句的女人已倒在他怀里昏沉的睡去。
他只好叹息,将她抱起放至床上,粗糙的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脸。她哭得双眼红肿,鼻子也泛红,纤长的睫毛沾着泪水。他望着,内心身处有股暖意流淌而过,驱使他在这一刻不自觉低下身子,吮去她眼睑上的泪珠。
那是一种微咸的,却又很甜蜜的滋味。
你到底爱不爱我——她那在浓浓醉意下抛出的疑问,此刻在他脑海隐隐浮现。
而当时在她周围的朋友起哄前,他想说的又是什么?他又能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也许,那个答案早已在这些年蛰伏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章为晔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立委。
他知道父亲在选上立委前曾任政府官员,而在更早之前则是个生意人,至于详细的状况,他并不清楚,因为,他是情妇的孩子。
本来章家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可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却因父亲的元配不孕,使他不得不离开母亲,回到章家。而在那里,他被迫以比其它同龄的小孩更快的速度成长,因为他提早面对了什么叫作人情冷暖,什么又叫作人性。
所以,他喜欢植物。
因为植物和人类不一样,他们说不出那些刺耳得几乎扎人的话语,也不会以那般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更不会在人前待他温柔得好似己出,背后却想尽方法让他痛苦。
植物很纯粹。
就和吕书侬当年看着他的目光一样,干净、美丽得令他心动。
一开始,尽管他知道自己在身分上的特别之处,但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长期引人关注的地步,再说对方没有表明意思,他也索性不理会,然而,那道视却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终于到了令他不得不在乎的地步。
后来他才发现,那是一个与他同年级的女生。
当时他最常照顾的花圃背后是学校的图书馆,而她总是坐在靠窗的位子。她没有明目张胆地直望着他,只是每当他感觉背后有道视线时,总会好巧不巧地发现那个女孩子的身影。
到底要怎样才可以确定呢?就这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于是有一次他终于不顾一切抛开手中的种花工具,迅雷不及掩耳地步入图书馆,然后坐到她面前。
就算是错觉也无所谓,他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你……”吕书侬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恐,呆望了他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怪异,连忙又低下头去,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
章为晔就这样瞧着她。那时的她没有染发,黑色发丝微微垂落在她白暂的颊畔。她双颊发红,表情很明显的不自在,大大的眼转来转去,就是没放在她面前的那本“新手种花入门”上头。
“我很喜欢花……该怎么说……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种花要拔掉花苞和叶子……啊,我妈妈也种了很多兰花,以前是为了赚钱,不过后来种着却种出兴趣来了……呃,你……”
“黄金鼠。”
“呃,啥?”她叫了出来,这才想到真正重要的话她竟一个字也没说。
章为晔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起身离去,吕书侬一肚子莫名其妙。
“啊!”她叫了出来,这才想到真正重要的话她意一个字也没说。
只可惜懊恼的她没有看到,此时的章为晔脸上正浮现一种花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很满意的表情。
他不是笨蛋,尽管没有直言确认,但藉由她平日总望着他的举动和主动提出花木的事,他心中便已有谱。
老实说,被那样纯粹的目光注视并不令他觉得厌恶。自小的好友知道这件事后,还笑他肯定是太缺乏爱,所以才这么喜欢被人关注。他嗤之以鼻,那又怎样?她喜欢他,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于是他就那样确信地等着她来向他告白,可是等了一学期、等了一年……等到都要毕业了,最后却是他忍不住主动来到她面前,问:“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但直到最后,她仍是杆在那儿红着脸,什么也没说。
然而,她却在这三年的时间悄悄地占据了他的心……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直到多年后的这一刻,章为晔好不容易确定了,注视着她,未曾察觉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安心之色。
隔天一早。
“头好痛……”吕书侬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皱眉挤眼,刺目的阳光自窗口射入,逼得她不得不早些和周公道别,哀叫着醒来。
“你醒了?”
她眼神涣散,头痛欲裂,但本来眯着的眼却在呼见他的声音后瞠大。
“你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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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为晔皱眉,看见她吓得缩在床头,伸手爬梳头发整理仪容却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声音一沉,“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吕书侬还是十分茫然。
她只记得自己昨天和一票朋友欢聚,然后聊到彼此的近况,其中自然包含了她不甚如意的感情事……
“好痛!”想到这儿,她宿醉的脑袋开始发痛,面色惨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章为晔没有说话,见她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他脸上表情凝滞,不快地道:“你不记得就算了。快起来准备上班吧。”
“啊?”吕书侬一头雾水,可是在他的提醒下仍不得不起身下床。
尽管完全不明白他是何时又何以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他究竟在不高兴什么,不过暌违一星期能够见到恋人,她到底还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