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孟之玉,杨妍雪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怎么了?」孟之玉见她哭得难受,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轻拍,「谁欺负你了?」
杨妍雪谎言被拆穿,心中惶恐,深知孟之玉如今是唯一能救她之人,她缩回自己的手,微退了一步,跪了下来,原本忙着打点行李的两个丫鬟也连忙跟着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孟之玉看着眼前阵仗,满脸不解。
「夫人,我犯下大错,还盼夫人原谅。」
孟之玉伸出手要将人给扶起,「不论你犯了何错,起来再说。」
对她来说,杨家助她寻回爱子,对她有大恩,她对杨妍雪自然格外包容。
杨妍雪摇头拒绝,低声说道:「夫人,其实当年因缘际会在青溪镇救下世子之人并非我娘亲。」
孟之玉无比惊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杨妍雪低垂着头,低声哭诉,「我心仪世子,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撒下弥天大谎,但是夫人,我终究是助夫人与世子母子重逢之人。」
孟之玉皱起眉头,「若非杨夫人,那救了天儿之人是谁?」
杨妍雪脸色苍白,颤着声音老实回答,「我的姨母,叶绵的娘。」
孟之玉闻言微楞,身后的魏玥兮沉着脸,怕孟之玉受到打击,连忙上前扶住人,让她坐到一旁。
孟之玉回过了神,心下百转千回,若往小的说,杨妍雪所为不过就是因为心仪顾悔而一时行差踏错,罪不至死,但往大了来说,此人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利益当前就失本心,实在不堪为人。
如今看着杨妍雪的眼泪,她明白这只是为了勾起她的恻隐之心,想要她的一句承诺。
「天儿向来恩怨分明,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但不可否认,你助我寻回他确实有大恩,念及恩情,我自会相劝,至于结果如何非我能左右,你收拾行李速速回京去吧!」
孟之玉下令让人备好马车,送杨妍雪返京。
杨妍雪闻言不由心寒,她想要的是孟之玉的一句不再追究,这样杨家依然是侯府恩人,但与顾悔相较,孰轻孰重,孟之玉已果断选择。
她觉得很可笑,眼前这位一生富贵的女子,在上辈子却是郁郁寡欢大半生,最后在顾悔寻回前便已逝去,若不是她提早让母子俩相认,她也会如同上辈子一般抱憾而终,偏偏这些话到了嘴边,她却无法说出口。
杨妍雪心中气愤,全然不知孟之玉派人助她返京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孟之玉深知军中规矩,顾悔有军令在身,若无令无法远离西北,如今让杨妍雪离去,待顾悔日后返京许是一年半载之后,怒火稍歇,或许能饶过杨妍雪。
杨妍雪收拾好行李,孟之玉派人备的马车也已等在商驿外,只是两人皆未料到,杨妍雪才踏出房门就被阻挡。
孟之玉看着拦路的黑衣少年,不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可是世子来了?」
夏平对孟之玉拱手一礼,「夫人失礼,世子稍后便至,晚辈不愿叨扰夫人清静,不过是请杨姑娘留步。」
入军营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如此沉稳,孟之玉欣赏夏平,却也同情一脸苍白的杨妍雪。
她正要开口,一旁的魏玥兮却轻声劝道:「小姐身子才好些,这等小事就别插手,世子自有安排。」
听到魏玥兮的话,杨妍雪眼底闪过不平。
这是魏少通的闺女,上辈子魏少通孤家寡人一个,深受顾悔信任,这一世魏家母女横空出世,她也曾想过讨好,但魏玥兮未曾掩饰对自己的不喜,她最终只能放弃。
叶绵发病,顾悔一时半刻肯定无法前来,她比任何人都知晓顾悔对叶绵的看重,只能望向孟之玉,「夫人,你当真要见死不救?」
孟之玉无奈地迎向杨妍雪的目光,终究没有选择与自己的骨血为敌,「天儿既想留你,必定有他的理由,待他前来,将话说开也好。」
杨妍雪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脸色惨白地被请回房,直到外头夕阳满天,一整天未进食的她终于等来了顾悔。
孟之玉早叫人等着,让他一来先去见她,可顾悔不理会,越过挡人的魏玥兮,一脚踢开杨妍雪的房门。
孟之玉听到声响,急急从对面的房里出来,「天儿,姑娘家的闺房,你别——」
顾悔抬起手阻止了孟之玉,他已从夏平口中得知杨妍雪想一走了之,心中怒火更盛,但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紧盯着杨妍雪,「你想走可以,告知我一事。」
杨妍雪神色慌乱,求助地看着孟之玉。
孟之玉还未来得及开口,顾悔已率先直言,「你真要我当着我娘的面问你吗?」
简单一句,直踩杨妍雪心窝,孟之玉顾念旧情还将她视为恩人,只要有这份情谊在,杨家至少还能保有安稳,若让孟之玉认定由始至终她的接近只是算计,就怕恩泽不再。
两相权衡后,她只能压下恐惧,做下决定。「世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顾悔闻言,大步转身离去。
孟之玉心中疑惑,皱眉看着两人的背影,询问已经回到她身旁的魏玥兮,「这是怎么回事?」
魏玥兮也是不解,但她看出顾悔并不愿孟之玉插手,所以只能安抚她莫要多想。
「我只要一个答案。」顾悔走到商驿后的小院,转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杨妍雪,「上辈子……绵绵为何亡故?」
杨妍雪抿着唇,纵使物换星移,他依然对凡事不留于心,只在意一个叶绵。
上辈子,顾悔与杜宇亦相认是在多年之后,当时顾悔从军,在军营中两人遇上,杜宇亦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看到顾悔身上的胎记,顾悔才被认回侯府。
当年这可是京城的大事,毕竟众人皆没料到多年无后的定远侯还能找回爱子,还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在数场战役之中顾悔都英勇过人,立下战功无数,定远侯府声名远播,连远在青溪镇的她都听闻定远侯世子的战功有多显赫。
后来,她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贵人来到了青溪镇,迎娶了落难时相助过他的姑娘,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叶绵,一个她自小便没看在眼里的病秧子。
叶绵踏上荣华富贵路,反观她却年轻守寡,最后还是仗着亲戚关系,才得以用散心的名义住进侯府。
这一世,她满心以为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提早让他们母子相认,她所羡慕的一切终将成为她的,但依然事与愿违。
「世子,我对你终究有恩。」
顾悔神情阴郁,马槊直指她的喉尖,他不是叶绵,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他手上的人命不少,再多一条对他而言并非负担。
杨妍雪惊恐地退了几步,但是尖锐的刀尖始终抵着她的咽喉。「说。」
「自刎身亡。」她看着眼前不留情面的男子,脸色苍白地道。
「胡说。」顾悔的手劲加重了几分,他不信叶绵会是怯懦之人。
「是真的。」杨妍雪感觉到他手上的马槊已刺破她的肌肤,不顾一切的说道:「她被东突厥的亡国之徒狭持,拿她相逼,她不愿令你为难,便自刎身亡。」
闻言,顾悔脸色大变。
话已出口,杨妍雪也没什么好怕的,继续说道:「我纵使有错,不过就是对你说了几个谎言罢了,并没有加害叶绵的性命,若你真钟情于她,应当感激我才是,她若不与你相遇,或许就不会死,说到底她是被你害死的!」
顾悔因她的指控而觉得手脚冰冷。
趁他失神之际,杨妍雪狼狈的退了好几步,紧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颈子。「你应该娶我,若我们成亲,我能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你,助你避险,助你——」
「赵可立。」顾悔彷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冷冷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杨妍雪难掩震惊,瞬间失了声音。
她的神情给了顾悔答案,果然如他猜测,赵可立为了私欲救了他的命,主导了他的苦难,最终还逼死他所爱之人。
他从军本就是欲取他的性命,如今更是巴不得立刻让他命绝。
他唤来夏平,也顾不得杨妍雪是个姑娘家,直接将人压住。
「绵绵不让我动手取你性命。」顾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是杨妍雪未曾见过的凶狠凉薄,「我可以饶你这次,但从今尔后管好你的嘴巴,不然我随时要你的命。」
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塞了颗药丸进她嘴里,「你从何而来,便回归何处。」
杨妍雪一心图谋荣华富贵,他就断了她的妄想,将杨家打回原形。
逼她将药吞下后,他随即放开她,不顾她跌倒在地,拼命想将药丸吐出的模样,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