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在姊姊房间,也记得自己翻阅了一本本的相簿,里头有她、有爸妈,还有带着深情微笑搂着姊姊的他。
倒带般的记忆也包括那场车祸,还有车祸前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包括那份无解的偷偷爱恋……她最后的印象是停留在她发现真相时无以复加的心痛。
一直紧盯着贝以曦的左译洛一发现她清醒,温柔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爸妈给吓死了,看你昏倒在地上,我也快被你吓疯了你知道吗?好在医生说你只是睡眠不足、压力太大,不然爸妈肯定以为我虐待你,害你变得这么虚弱,等一下我们回家的时候……”
“我爸妈呢?”她打断他的话,抽回一直被他握着的手。
“确定你没事之后,我先叫车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左译洛感觉贝以曦的神情过分淡漠,令他不安,“你……”
“谢谢你的照顾,你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了。”她撇开头,闭上眼睛假寐。
“我……我不累,我可以留在这边陪你。”反正他已经请了几天假,打算等她恢复精神后带她去旅行,也许一起出门走走能一扫她连日来的阴霾,也能让他确定自己的感情。
“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麻烦了,有需要我会请护士小姐替我打电话给我爸妈。”贝以曦依旧闭着眼没有看他。
她在跟他客气什么?左译洛蹙紧了眉,“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他的质问成功让贝以曦张开双眼,但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焦距,“我爱喝的是绿茶,你却说我爱喝的是红茶;我喜欢吃又香又辣的炸鸡排,你却说我讨厌油炸的信物;我喜欢穿的明明是裙子,你却说我偏爱穿裤装;我明明很讨厌穿那种膝盖以下,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裙子,你却总买相同款式的给我……”
“够了!”左译洛忍无可忍的大吼,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一刻还是来临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让他不知所措。
“够了吗?我才刚想起一些事,其实还有很多很莫名其妙的事,我可能无法一一举例说明,你确定这样就够了吗?”她的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却写满恨意和不谅解。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怎么,你不习惯吗?可是我说话本来就比较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不喜欢,你大可以立刻转身走人,我和姊姊虽然是双胞胎,毕竟也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贝以曦一辈子都没办法变成贝以芯!”斗大的泪珠滑下她倔强的脸庞,只有她贝以曦最清楚她有多恨,而她的恨又来自于什么。
曾经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变成贝以芯,多希望能取代姊姊在这个让她偷偷爱恋的男人心里头的地位,没想到这可笑的愿望竟有成真的一天,更没想到的是梦想成真原来要付出如此令她不堪的代价。
左译洛明白她有多委屈,也知道这全是他一手造成的,要不是他自以为娶她就能负起害她失去记忆的责任,要不是他高估了自己能分的清她和她姊姊的理智,也不会落得今天让她怨怼的下场。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那你有想过要好好爱着我吗?”贝以曦哑着嗓子问。
“当然有,我……”
“我知道,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太爱以芯,所以即使想努力爱我,你也做不到对吗?”她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他会有什么答案,但她不想听他亲口这么说。
“可是我有试着去做,而且我……”
“你是想向我强调你有多努力,依旧无法把我当成单一的个体,好好的疼我、爱我是吗?”就让她自己说出这残酷的事实,她要让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么的白目、这么的犯贱,她懂,她都清楚了解,所以她不会不要脸的去哀求他要更努力试着爱上她!
“我的确很努力去做,甚至好几次我已经……我……”左译洛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他心里几次无法厘清对她的摆荡与矛盾,“其实有时我根本是在压抑对你……”
“对我的反感?”贝以曦笑得凄凉,“有必要这么残忍吗?我知道我没姊姊这么的温柔典雅,也没像她这么有才华,但我不知道你有必要用压抑两个字来形容对我的……”
“贝以曦!”这次换左译洛低吼打断她,他用手扒乱了头发,深深的无力感打击着他,他没想到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还说出这么多贬低自己的言语,难道她不知道听在他耳里,他也会不舍、也会心疼吗?
“哈,很高兴你知道我是谁。”贝以曦挑衅似的抬高了小脸,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还留在这里干嘛?你可以滚了,就算你在这里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可能变成你的贝以芯!”
她恨他!真的恨他!
就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就算她打定主意要将这份爱恋永远埋藏在心底,衷心的祝福他和姊姊一辈子幸福,也不代表只想偷偷爱他、什么都不求的她会愿意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即使那个女人是她的姊姊。
可悲啊,她这个替身当得也实在彻底,着着实实被当成另外一个人,学习着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甚至被迫改变喜好,而她还一头热的以为自己过去和这个男人有多相爱,努力吸收他的教导,拚命改变自己只希望能让他开心,她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替身真的好滑稽、好可笑。
贝以曦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滑落,白色的枕头被浸湿了一大块,左译洛的心也像受到重击一般渗着血,痛楚在他全身扩散开来。
此刻他清楚自己心疼的对象是谁,也知道自己无法坐视她的悲伤不理,他不晓得怎么会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她早已有不同的情感,过去极力压抑自己的告诫也早已冲破警戒,一发不可收拾了,是他自己不愿面对也不肯承认罢了。
因为他害怕自己承认对她有心疼的感觉,就代表自己背叛了贝以芯,即便当初他和贝以芯的感情其实就要走到了尽头,他还是努力漠视自己对贝以曦的不愿失去并不只单纯因为她有和贝以芯一样的容颜和血脉,可他怎么会忘了,当他是需要努力才能漠视的时候,她在他心里早就是不可抹灭的存在了。
只是现在向她解释这些她听的进去吗?她会愿意相信他吗?还是又会以为这是他为了圆谎、为了继续留下她这个替身所说的好听话?
左译洛想替她拭泪的手僵在半空中,更别提那想拥她入怀的渴望,她还在气头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让她有错误的解读。
“我知道你很气我、很怨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想你现在不会想看到我,我就在病房外,有事你就叫我。”他们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她现在需要好好的冷静、休息,而他也必须想清楚该如何对她解释他的感情,所以还是等她恢复精神他们再好好的谈吧。
当病房的门被开启又关上,贝以曦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承受这样的对待,是因为她一直偷偷喜欢着她不能喜欢的男人吗?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姊姊的男友动心,但她不是故意的,感情这种事要她如何去控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要了,她决定不要对那个自私的恶魔再抱存着没有意义的爱恋了,她不要再爱他了……
“来了,来了啦,七早八早的门铃按这么急,是赶着要去投胎喔。”欧云云一边咕哝,一边不情愿的从柔软的被窝中下了床。
一见来人是贝以曦,欧云云忍不住抱怨,“大小姐,你是哪根筋不对,这样按着门铃不放,是跟我有仇还是跟我家门铃有仇啊?”欧云云走到客厅,将自己抛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准备继续呼呼大睡。
“你是猪啊,都已经几点了还在睡?”贝以曦跟在她后头,好心的帮她锁上大门,免得她大小姐睡得迷迷糊糊,整屋子被偷光了都不晓得。
“跟你说过多少次,我是睡美人。”她欧云云的睡功一流,走到哪儿都能睡,从不会认床、认房间,每天都要睡满十个小时以上才会觉得满足,说她是睡美人投胎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是是是,睡美人大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才会睡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早习惯欧云云独特的待客之道,贝以曦并不以为忤,自动自发地到厨房替自己倒了杯水后又回到客厅。
“有多重要?”如呓语般的说话方式代表欧云云正努力和周公搏斗中,必须视情况决定是否该放弃这场对决。
“我离家出走了,现在要找工作啦。”那个家……左译洛的家她是不可能回去了,即使知道爸妈不是有意骗她,她也不能谅解爸妈居然隐瞒了她这么久,没有告诉她事实,所以她决定暂时离开他们,一个人冷静一下。
“你干嘛要离家出走?跟你爸妈吵架喔……”吓!不对!欧云云突然清醒睁大了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你不是结婚了?你应该是跟老公吵架离家出走,可、可是你不是……你脑袋好了喔?”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失去记忆的贝以曦怎么会知道她家在哪儿,还很自动的跑去厨房倒水喝。
“我脑袋从来都没坏好吗?”她是失去记忆,又不是头壳坏掉,“他……那个人不是我的老公。”
“啥?”说撞到头的是她,说自己结婚的也是她,这贝贝讲话这么矛盾还说自己脑袋没坏,“所以我们在咖啡厅遇到的那天真的是四月一号罗?”
“我看是你脑袋坏掉了才对吧。”居然连现在是几月都搞不清楚,“那个……和我结婚的人是我姊的男朋友。”贝以曦不知道现在说到左译洛的时候该怎么叫他。
“你姊的男朋友!”这下欧云云的精神可来了,“你横刀夺爱喔?难怪你之前不敢说你有交往的对象。”
“你觉得我是会抢人家男朋友的人吗?而且是我姊的男朋友耶。”贝以曦白了她一眼。
“那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男的酒后乱性,错把你当成你姊,你们两个不小心炒了饭,食髓知味之后就……”
“欧云云!”这女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大便吗?最该死的是错把她当成她姊这句话,还好死不死的戳中了她的痛处。
“好嘛好嘛,对不起,我不说话就是了。”欧云云举起两根手指在唇前交叠,示意她会乖乖闭嘴。
贝以曦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才又缓缓开口向好友诉说她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贝以曦的双眸因回忆变得迷蒙,听到好友苦苦单恋的过程,欧云云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这个笨蛋,你不用一个人隐瞒得这么辛苦,你可以告诉我呀,我又不是个大嘴巴,不会到处跟人家说。”
“我真的不敢说,我怕你会觉得我很不自量力,我怎么跟我姊姊比。”虽然从小到大爸妈对她们姊妹俩都一样的疼爱,没有丝毫偏心,亲戚朋友也不曾刻意的拿她们做什么比较,可是在左译洛面前,她就是觉得自己跟姊姊比起来显得好差劲,好像一只丑小鸭一样,永远得不到他的关注。
“你神经啊?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不同的类型,要怎么拿来作比较?你姊个性温和,有时却固执得像头牛拉也拉不动,你个性活泼,有时也过度坦率得让人无言;虽然你姊的做事态度偶尔让人感觉太过认真,但也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原则坚决,而你呢,即使身边的人常被你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又能理解你的出发点是因为你的求好心切、你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