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医生是本业,他另外做很多投资,比如温泉开发观光、协助地区发展,买店面当包租公等等,大笔的投资金额,背后当然需要金主,这个大金主就是孟氏医院院长,老苦的三舅。」
苦寒行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昏睡了两天,昏昏沉沉里,一直听到声音……
「所以他欠三舅很多钱吗?」
「很可惜,三舅要他还的不是钱,他看中的是老苦的脑袋和才能。老苦为了早日实现梦想,和他三舅达成共识,进入孟氏医院,把自己当铁人用,过着任劳任怨、被院长压榨的生活。」
外面下着细雨,窗外一抹微光透进来,麦元其和宋盈盈两个人坐在床边聊天。
「所以他才天天都得加班,这样身体当然撑不住……」
「一直以来他都是过这种生活,何况他自己是医生,应该清楚自己的底限,我看他这次会倒下九成是因为你。」
苦寒行的身体一直在出汗,宋盈盈帮他擦拭,一直换毛巾,来回在房间和浴室走动,为求方便,最后就把活动门拉开了一半。
「……我?」
「老苦眼里只有你,他是真的很爱你,你就睡在他隔壁,活动门一拉开就碰得到,你这大半年来睡得很安稳,背后是老苦的压抑、克制,他每天都得拼命跟自己的欲求不满奋战,精神损耗、肉体又得不到满足,抵抗力下降,免疫系统失调,当然会病倒。他能撑到现在,我都佩服了。」
「你不要开玩笑了。」宋盈盈拿热毛巾帮苦寒行擦身体,拉起他的手来,又看到那道疤,「他这道疤怎么来的?」
「这道疤啊……是老苦当实习医生时,急诊室送来两个车祸伤患,其中女的喝得醉醺醺,把老苦抱住不放,也不知道是酒精催化认错人,还是借酒装疯故意吃豆腐,抱着老苦口口声声喊老公,结果真老公赶来了,好像是听到消息,说他老婆上了男人的车发生车祸,双双被送来医院。这个老公误以为老苦就是他老婆养的小白脸,冲上来就砍,
老苦就挂彩了。」麦元其凑过来看,他才说完,苦寒行那只手就被甩下了。
「其实他体力真的很差吧?连一个女生都推不开,难怪一感冒就昏倒。」宋盈盈说话一股酸味出来,热毛巾丢进脸盆里。
「你连这种醋也要吃啊?那你干么不早点让他知道你的心情,把他折磨成这样。」麦元其拉起苦寒行的手,研究起手相。
「我哪有吃醋,我是看他经常都去慢跑,浑身上下都是肌肉,体力还这么差……说不过去嘛。一个女生的力气是有多大,他推不开,是不想推开飞来的艳福吧?」他每天接触女病患、女护士,人家投怀送抱他都来者不拒,处处留情,怪不得成为万人迷。
「老苦身为医生,对方是伤患,外伤我是不知道,也要考虑有没有内伤吧,能硬扯开吗?老苦要是连这点温柔都没有,你能喜欢他吗?」麦元其瞥见床上的病人眉心微微皱起,眼皮动了动……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宋盈盈又拿起毛巾来,擦他另一只手。
「就是啊,而且我听在场的护士说,当时老苦是用手挡刀吓住对方,然后反手把刀子抢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制住对方,才避免事态扩大,闹出人命来。」麦元其拉着苦寒行那只留下疤痕的手晃来晃去。
「这也太危险了吧?一个不小心,整只手都废掉了,他是医生耶,怎么能这么冲动,似本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是啊,平常那么冷静的人,也许刚好有美女护士在场吧,事件过后,他的粉丝团人数暴增,好多护士看到这个疤就尖叫,这个疤可是老苦『英勇机警、身手非凡』的徽章,这个疤医院哪一个护士不知道,这个疤啊……」是宋盈盈忘掉苦寒行一年左右留下的,麦元其印象深刻。
「哼,所以才有那么多护士喜欢他是吗?」
苦寒行很想好好的休息睡一觉,却被床边两个很吵杂的声音不停轰炸,缓缓叹了口气,眼皮撑开来……
「你别听元其胡说,当时旁边的床位躺着小孩,我只是担心波及到孩子,采取最快的手段夺下刀刃,没有其他想法。」苦寒行拉住她的手,甩掉一直拿他的手在玩的麦元其。
孩子……宋盈盈怀了一个多月就流掉的孩子,始终是搁在苦寒行心里的痛。
麦元其望着两人牵起的手,缓缓扬起嘴角。
「果真是英雄,不过我相信你都能身兼多职,一心多用还有什么困难?你左眼瞥见小孩,右眼瞄到身材姣好的护士正注视着你,你的英雄本——色就跑出来了。当时你相中的是哪一个,每天挤进你病房喂你吃水果那一个?」麦元其又抓起苦寒行的手,硬是,挤入两人世界里,对他含情脉脉。
「……你的店快开幕了,不忙吗?」苦寒行很感激麦元其的热心,希望他能再帮他一个忙,尽快从这里消失,那么他一辈子都会感谢他。
「盈盈,这家伙没事了,你晚上睡觉要把门堵好,暂时还是别太靠近他,以免被他传染上感冒。」麦元其甩开苦寒行的手起身。
「元其,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开店?开在哪?」宋盈盈跟麦家人都保持联络,偶尔也会打电话给麦元其,开店是值得庆祝的喜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这个嘛……等生意上轨道,门庭若市,我再让你知道。」麦元其笑了笑,望着她说道:「老苦就交给你了,等他病好以后,你可要好好帮他进补。补品嘛,比起药房补药,你才是他的最佳良药,到了夜深人静时你就好好照顾他的肉……我是说身体,我保证老苦吃了你这帖补品,马上就活蹦乱跳。」
宋盈盈脸皮热腾腾的烫了起来,瞪着麦元其。
苦寒行扬起嘴角,人生最大的财富就是能够交到一个知心好友,「我再跟你联络。」
麦元其挥挥手,喜鹊之门要开张,开在快乐村村长的地盘上,这个女村长以为他全身是纯金的,老想剥他一层皮、削他几块肉,他还得赶回去对付她,才能顺利拉开喜鹊大门。
入夜后,永夜市老街静悄悄。
苦寒行烧退了,起身洗了澡,用过晚餐吃完药,躺回床上休息。
宋盈盈削了水果,从拉开的活动门过来,坐在床边喂他吃苹果。
「元其说的那位……你受伤时,每天挤进你病房喂你吃水果的护士,现在还天天跟你见面吗?」
苦寒行却是答非所问。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不让我知道你的感情?」苦寒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伸手抚摸她的脸,终于能够碰触到她了。
他有在听她说话吗?宋盈盈狐疑地望着他,放下叉子。
「哪有人像你一样,一见面就强吻人,每次看着人家都像要把人吃了,还把医院搞得像你的后宫……」
「你的想象力不要在这种时候乱发挥。」苦寒行轻掐她的脸。
「反正,你什么都没说,我分辨不出来你对我是真心还是花心,我弄不懂你的心思,加上那张抵押书,弄得我跟你的关系不清不楚,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我才跟你保持距离嘛……不然怎么办?」宋盈盈摸摸他的额头,探他的体温,虽然烧退了,身体还是有些热,听他的声音都还是沙哑的,迷离的眼神不是很精神。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却忍心折磨我就是了。」苦寒行叹了口气。
就是了?他也会有这种语调?
他这种时候还满可爱的。
宋盈盈吓一跳,默默发现苦寒行生病时的另一面。
「我才不是故意要折磨你,是你自己迟钝嘛。每次放假,你说要去采水果我就去,说要去产地采买我就说好,你说有好吃的面包店要带我去,我哪一次不跟你去,我不喜欢你,放假我就跑回家了,会让你带我到处晃,我吃饱没事做吗?」
这些话……似乎他说过。
「拿我的话堵我,很高明?」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对你没意思,真会因为一张抵押书留在这里?我不喜欢你,过年后我还会乖乖跟你回家?是你一直闷不吭声,简直是在玩弄人嘛。」宋盈盈这几年来被宋妈拉着到处相亲,吃过的相亲宴都数不清了,形形色色的男人看得愈多,内心就愈冷静,所以面对谜样的苦寒行,她也不着急。
苦寒行缓缓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果然,都成年了。」
一路跌跌撞撞成长过来,经历了许多事,岁月褪去青春的热情,内敛、沉稳了性情,过去的他们跳的是浪漫的华尔滋,现在他们却跳起在进退之间追逐的探戈,等着看谁先开口。
「寒行,你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都不回答我?」
从宋盈盈在床沿坐下来,苦寒行的双手始终流连在她身上,一会儿摸着她的脸,一会儿摸她的头发,揉弄她的耳垂,他还会摸她的脖子、肩膀、手臂,好像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只是想抚摸她……
「嗯?」苦寒行显然很分心,嘴角勾着一抹笑望着她。
他应该是身体还未痊愈,脑袋还不是很管用,所以意识行为都顺着习惯走,他碰触她的动作亲密而自然,就像她是他的一部分,两个人一直都是这么相处。
宋盈盈全身心都因为他的手指而敏感颤抖着,对他亲昵的触摸动作,她内心早就羞得炸开来,她努力压下紧张的心情默默配合他,是因为她想知道,他们过去是如何相处?
「元其说的那一个护士,是哪一个?」宋盈盈随口问他。
「元其说的你应该问元其,我根本没印象。」苦寒行拉着她的手臂,缓缓把她拉进怀里,缓缓收紧双手,把她揉入他的身体里,深深吸了口气,吸着属于她的香气。
「寒行……」以前他也是用这么温暖的双手拥抱她吗?「你以后要有警觉心,要是再有其他女生碰触你……我就不理你了。」
低低的笑声从苦寒行胸口颤动出来,他把她拉上床,躺到身边,拉起薄被盖着两人,把她整个身子都圈住。
「我只有你,别乱吃醋。」
宋盈盈被他拉上床,双靥正滚烫,苦寒行又把手钻进她衣服里,手指沿着腰际、背脊轻轻撩拨,就好像很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每一个碰触都让她轻颤……
宋盈盈有一刻忘了自己身在哪里,还来不及消化神速的进展,突然,苦寒行一只手就俐落解开她的胸罩,另一只手拉下她的裤子,仿佛两人早已有过无数次的欢爱,他熟门熟路揉抚她的胸,抚摸她的大腿。
「啊……」宋盈盈听到自己的呻吟声神志才猛然清醒,她张大嘴巴又闭上,吞下惊喘声,呼着紧张又害羞的气息,整张脸都能煎蛋了。
苦寒行真的烧坏脑袋,昏头了吧……
「你……叫一声我的名字看看。」苦寒行当真知道他抱着谁?
他当真不是大色狼吗?
「盈盈……我的盈盈……我的……老婆……」苦寒行呼吸火热,轻抚着她的脸,眯眼凝望她,他的唇贴近她,轻轻啄吻她。
「老婆,盈……我睡一下,不许走……等我……」苦寒行很想继续下去,哪怕是梦也好,但是他的意识愈来愈昏沉。是哪个混帐开的药?盈盈……
我的……老婆?
窗外始终都飘着雨,宋盈盈却无法听到雨声,手指触着他的胸口,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两颗心脏交织的心跳声,和苦寒行亲昵低喃的声音……
苦寒行的嘴唇慢慢离开她,她看见他昏睡的脸庞。
宋盈盈一动也不动地,慢慢感觉到整个人又惊又麻,过去无法整理出来的头绪,谜样的苦寒行,仿佛能拼凑出轮廓……
房间我会自己整理,你不要靠近。
宋盈盈想起来她为什么不曾进过苦寒行的房间了,因为她刚住进来,苦寒行就说了这些话。
宋盈盈爬下床,四处张望这个房间……
哪里呢?如果她和他真有一段过去,一定会留下痕迹。
在哪里,苦寒行把他们的过去藏在哪里?
宋盈盈拉开置物柜,拉开抽屉翻找……没有。有一个大型抽屉锁着,打不开,会是锁在里面?
其他地方呢?她拉开衣柜,一排整齐吊挂的衣服……深处,好像多了几块木板,她翻开衣服,才清楚看见那是几幅巨型相框的背面。
什么相片藏在衣柜里?
她拉开一排衣服,拿出一幅比较小的相框翻到正面来看,是一对新人的婚纱照。
宋盈盈颤抖着手指摸向新人的脸。
新郎穿着笔挺的西装,新娘穿着白色婚纱,两人贴着额头深情相对。
新郎是苦寒行。
新娘是……她。
宋盈盈望着照片,眼泪滚下来。
一直以来,总是迫使她慌乱紧张,他那让自己觉得一丝不挂的炽热的眼神,赤裸裸的凝视,原来他注视的是……他的老婆。
所以,他的手指能够轻易使她燃烧,因为他熟悉她的身体,因为她早已是他的一部分……
是啊,她都能遗失十五年的记忆了,她怎么没想过她也可能遗落其他记忆呢?
家人瞒着她,她破碎的记忆里有一个苦寒行。
她的父母一直都很保护她,不让她知道,问题……应该是出在她身上。
盈盈,你相信妈妈,妈会这么安排,一定是有我的理由,苦寒行他……需要你。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遗失她和苦寒行的过去?
苦寒行一直在等她吗?
他,等她多久了?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或更久?
「早知道你这么烦人,被你夺走初吻的那天就应该报警抓你,真不该轻易放过你。」
「初吻?你是认真的吗……看来,你这几年的相亲毫无收获。」
这几年,苦寒行一直看着她?
「欠债?」
「是啊,医生是本业,他另外做很多投资,比如温泉开发观光、协助地区发展,买店面当包租公等等。」
麦元其当初说,本来是他的朋友要自己开店,装潢好以后有突发状况临时出国了,所以店面出租和签约都交给他负责,一直以来出面和她们接洽的人始终只有麦元其。
难道,刚好开在孟氏医院对面的店面,不是巧合?这背后是苦寒行的手笔?
所以,连招牌都已经挂上去的希望烘焙坊才能够神奇地,从厨房器具到外场装潢都和她所要的感觉契合,是因为她和苦寒行说过她的梦想吗?而,苦寒行牢牢记在心上。
她和他分享这些梦想是多久以前的事?
苦寒行一直看着她的这几年,就是他们分开的时间吗?
宋妈是从哪一年开始强迫她相亲……二十四岁?还是二十五岁?
苦寒行等她五年还是六年了吗?
宋盈盈把相片收回衣柜,回到床上,捧起他憔悴的脸庞……苦寒行的脸在泪水中变得模糊,宋盈盈已经泪流不止。
「寒行……」
为什么?看见自己和他拍的婚纱照,她除了震撼,没有拾回半点记忆?
为什么?看着他,她还是无法把他想起来呢?
此刻她的心是这么痛,她却还是无法想起被她遗漏的那段过去……
「盈盈……」
「嗯?」
「昨天晚上……」
「嗯,怎么了?」
昨天晚上,苦寒行吃过药以后爬上床,宋盈盈拿水果进来喂他。
苦寒行还记得前面的事,他把宋盈盈抱进怀里,后来……他把她拉上床了吗?
「我昨晚药效发作,头脑昏沉,睡着之前……我做了什么?」
苦寒行昨晚沉沉睡了一觉,早上身体复原就赶着去医院。
他在医院忙了一整天,直到宋盈盈打电话给他,叫他下班回家吃饭,他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餐时间,而她……开始回家煮晚餐了。
「你把我拉上床,还抱着我,口口声声叫老婆。」宋盈盈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他。
所以,他把她拉上床以后,对她所做的事,那些都不是梦……
苦寒行望着她,一瞬间忘了怎么呼吸。
「我……很努力地想了,但还是无法想起和你的过去。」宋盈盈对着他一脸歉意。
苦寒行恢复平稳的呼吸,端起鱼汤喝了一口,「不用勉强,我只是担心昨晚吓到你,又被你当色狼看待。」
「你根本就是野兽。」昨晚差点就被他给吃掉的宋盈盈烫红了脸。
「抱歉。」苦寒行已经不再焦急,因为宋盈盈心里有他,只要她的心和人都在他的身边,就能够抚平他焦躁的心情了。
宋盈盈看他嘴角勾着自在的笑容,她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一点抱歉的想法都没有,他根本就把她看成是他的一部分。
「寒行,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愿意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她的记忆如此残破不堪,她却不知不觉?
「等你……愿意想起时,到时候再说。」苦寒行眼神很温柔。
「你是说,我自己不愿意想起吗?」宋盈盈内心受到冲击,因为她已经拼命想破脑袋要把他记起来,她真的努力过了。
「不然呢?你问我希望怎么做,希望我能帮助你回复你的记忆,但是你愿意接受我们原本相处的模式,让我像过去一样对你吗?」苦寒行夹起煎蛋,一副很专心吃饭的模样。
宋盈盈缓缓张大嘴巴,昨晚的画面又跑出来,她开始觉得天气愈来愈热,伸手搧了搧烫热的脸颊。
这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吧?他却在调戏她?她失去的记忆其实不会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他身为一个医生,就算专攻是外科,好歹是医界人,怎么也比她这种外行人来得专业,他这么不正经的态度可以吗……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