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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诱花 第11章(1)

  欢爱后,蝶双望着熟睡的男人,无限眷恋地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轻轻、密密地贴着,让彼此的呼息亲密交融,直到眼泪再也管不住要滑落的瞬间,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趁着天色末亮,她回院落拿着简单的包袱,热门熟路地由小门离开了楚府。

  一踏出府,看着无声无息落雪的天际,她想,这应该是早春的最后一场雪吧!

  撑起伞,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她木然走进那片雪雾茫茫的凄冷里。

  昨日,她与主子再次共枕。

  缠绵的爱意与热情,她牢牢记住主子给了她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踽踽来到大街,时辰尚早,做生意的摊贩稀稀落落,她的视线蓦地定在白雾中的一棵大槐树上。

  她定住脚步,静静望着那棵槐树,不禁想起,午前,主子在树下买了蝴蝶画糖给她。

  想起那支蝴蝶画糖,她依稀尝到口中残留的蜜味。

  此时,树下空荡荡的,画糖人只在节庆前出现,而那个买画糖给她的男子,只留在她的回忆里。

  想起主子,她再也克制不了满心的苦涩,抚住胸口痛哭,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她的视线。

  在她哭得思绪恍惚之际,一道由远处传来的怒唤,让她倏地止住哭泣。

  是幻觉吗?她好像听到主子愤怒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望,只见一片雪雾中的街景上,仿佛有一道伟岸身形朝她奔来。

  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她抬起手抹掉眼泪,尚不及看清,在风雪中颤抖的身子便被一股猛力紧紧抱住。

  她手中的伞掉在地上。

  「该死!你到底在想什么?竟敢就这么抛下我走了?你到底要去哪里?」

  他一醒来,发现身边无人,抚过那冷掉的枕被,耳边忽地飘过她曾经说想离开他的话,他的心漫上一股说不出的慌。

  再细想昨夜她突然进房侍候他,以及神情间透露的感伤,楚伏雁更是不安。

  他急忙起身搜寻府中每一个角落,找到她的院落,才发现她留在桌上的信。

  得知她要永远离开的决定,楚伏雁气得恨不得立刻抓她回府,问她到底要钻牛角尖钻多久?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大、大少爷……」

  蝶双的耳朵被他发狂的吼声震得嗡嗡作响,不敢相信他气到如此。

  知道她打掉孩子的那一日,他也没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告诉我,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他在武艺上拥有超凡天分,却不懂如何看清姑娘家的心思。

  没了右副统领的威严,此时的他无助得像个孩子。

  他头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惶然无助的模样,蝶双心疼得哽咽。「是蝶双不够好……不是大少爷的错……」

  紧紧偎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不是我的错,那就回到我身边——」楚伏雁的话未尽,却感觉怀里的人儿一僵。「怎么了?」

  视线越过楚伏雁的肩,只见蒙蒙雪雾中,一道身影朝他们疾驰而来。

  「有人……」

  蝶双的话才落,便觉一道凛冷光芒在那身影趋近他们时,刺眼地落入眸底。

  那是刀剑兵器的光芒,在帮主子拭兵器时,她总被那光芒扰得心悸,深怕一个不小心,又要伤了自己。

  「楚伏雁!受死吧!」

  腾腾杀气挟着凛风而来,在那道锐芒朝着楚伏雁的背斜砍的瞬间,蝶双心一凛,凭着不知由哪儿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替他承受那致命的一剑。

  撕裂的剧痛袭来,她发出一声痛吟,难以承受地倒在楚伏雁怀里。

  「蝶双……」

  楚伏雁颤着嗓唤她,眼看着鲜血由被划破的狐裘内缓缓沁出,染成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艳红,雪地上,是她被利刃削下的发。

  凛冷的空气迅速充满了血腥味,间接挑起楚伏雁隐藏在严峻面容下的战意。

  就算出任务,他也极少动手杀人。

  但这一刻,不管袭击他的人是谁,伤了他的蝶双,他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思绪刚定,他单手挟抱蝶双,抽出腰间软剑,疾步欺近。

  男子似乎没料到他身手如此迅速,只听得「唰唰」几声,一撮黑发已被削落。

  男子目光一凛,不敢轻敌地与他对招。

  「你究竟是何人?与楚某有何过节,要不如此重手?」

  持有「狙杀令」的杀手大多逮捕归案,他不懂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惹上杀机。

  男子冷冷一笑,目露嗜血残光。「我是为我弟兄报仇,先杀你,再往上一一狙杀!」

  为了狙杀密卫部中握有重权之人,他留在京中严密计划、暗中观察,终于觑得这时机。

  楚伏雁明白了。早知缉捕回京的杀手中尚有几人流窜,却没料到是藏在京中等候时机……

  蝶双的伤不轻,绝不能耽搁。

  可惜,他焦急归焦急,对方武功不俗,眨眼间两人已过百招有余,却不分轩轾。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耳里隐约捕捉到不远处有对男女交谈,男人的声嗓听来有几分耳熟……

  这想法才掠过,便有一男一女转出街角,那身影让他一喜。

  「刚毅!」

  他高呼,一个原本黏在娇妻身边的壮硕男子陡然望向他。

  两道身影在雪中缠斗,他一眼认出其中一人便是楚伏雁,而他肩上似乎负了个人,雪地上,留羞血迹。

  惊见这情况,穆刚毅喊道:「楚爷,我来帮忙!」

  楚伏雁分神望向他,如释重负地喊道:「刚毅,他是那帮杀手余孽,这里交给你!」

  杀手与他过了百招,体力渐渐不支,若不是蝶双的伤太重,他不敢再拖延,定能解决他。

  不过穆刚毅是密卫部最勇猛的部员,武艺不俗,要将杀手擒制绝不是难事。

  穆刚毅愣了愣,没想到不与恶徒纠缠的右副统领竟把人丢给他应付?

  他是准备帮忙,但不想孤身奋战啊!

  他还想缠着准备上山采药的妻子,一起散步一段路,再回部里报到啊!

  万般不愿下,他恼火地瞅着不知由哪儿杀出的杀手。

  他生性「温和」,最讨厌有人打扰他「缠黏爱妻」的兴致,目光炯炯地抄起一旁被弃置的扁担,大发肝火地与对方打起来。

  退到大槐树边,楚伏雁立即放下蝶双,颤声问:「蝶双,你还好吗?能说话吗?」

  他知道她伤得不轻,但他要确定她的意识还清醒才行。

  「唔……」奄奄一息的蝶双发出气若游丝的申吟。

  由怀中取出随身的止痛丹药,勉强塞进她口中,楚伏雁柔声安抚。「没事了,不用怕……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候冷,她悬在长睫上的泪水凝成霜,一张脸比雪还白,教他瞧得心颤不已。

  「大少爷……」

  「嗯?」他勉强稳住心神,挤出声音回应她。

  「幸好伤的不是你……」她飘忽地扬了扬唇,心一安,意识思绪便陷入黑暗之中,晕了过去。

  楚伏雁心一紧,内心深受震动,说不出话。

  这姑娘怎么会傻到如此程度?

  倘若对方那一剑再多出一分力,很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姑娘伤得好重,不能耽搁,要把她送进我家医馆吗?」

  楚伏雁抬起泛着泪意的眼,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你是……」

  「我是刚毅的娘子。」她俏皮地指了指还在与恶徒缠斗的男子。

  经她这一提,楚伏雁才想起,上次聚宴时见过她一回,但因彼此不熟识,并未深入交谈。

  这当下也没办法唤大夫,既是自己人,他也不再顾忌,点头应允。「那就有劳夫人了。」

  *****

  「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遇袭了!」

  正在用早膳的楚家二老一听儿子遇袭,惊得打翻了碗。

  顾不得粥洒菜翻,楚夫人急问:「遇袭?那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大少爷没事,但、但……」被派来通知的奴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了一半,便急喘着气。

  两老一颗心提到喉头,生怕他口中吐出什么令人无法承受的消息。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当时蝶双姐和大少爷在一起,她替大少爷挡了剑,整个人被斜劈了一半……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霎时,厅内陷入一片凝重。

  楚夫人震撼不已地怔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蝶双……蝶双会用血肉之躯为儿子挡刀。

  勉强拉回思绪,她颤声问:「蝶、蝶双……她人在哪里?」

  「城西的小医馆。大少爷请医馆奴仆捎了口信,说他会留在小医馆陪蝶双姐。」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到小医馆呢?」楚老爷皱眉碎念。

  耐不住沉窒的静默,楚夫人心急如焚。「老爷,有没有办法攀攀关系,找个有名的大夫替蝶双诊治?」

  她原本并非尖锐苛刻的人,会逼蝶双打胎是被过往的阴霾所影响,也是为楚府将来打算。

  这会儿听闻蝶双为儿子挡劫,她震慑不已也感动不已,如今只盼夫君能利用生意带来的人脉,攀关系找名医医治。

  「咱们先去看看那丫头的状况,再作决定。」

  见夫婿有了动作,楚夫人强定心神,点点头,准备跟着丈夫一同探望情况。

  *****

  半个月后。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与气味独特的浓浓异香。

  屋子里,除了榻上的病人,榻边还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守在一旁。

  穆夫人进屋为搁在窗边的药盅添了药粉,待空气里的药香又浓了些,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药气随着热气升起、柔柔地在空气中飘散,一声细微的低泣跟着响起。

  「呜……别逼我……我不喝……」

  敏锐地捕捉到微乎其微的啜泣,楚伏雁猛地惊醒,望着榻上的女子慌声问:「蝶双,你觉得怎么样?很痛吗?」

  蝶双被带回小医馆时,除了轻促的呼息外,已失去了意识,看起来就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

  但在拥有奇珍药草的穆夫人及擅长处理刀剑伤口的孙允联手医治下,她总算是保住了条小命。

  因为伤在背,她没办法躺,只能俯卧在堆起的软被上。

  接连数日,她高烧不断,让他忧心得无法离开,硬是黏在她身边,替她打理一切。

  楚伏雁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醒了,却发现她没回答,只是迳自哽咽。

  「呜……我要孩子……让我留下孩子……」

  她不断地呢哺,泪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染湿枕在颊下的软枕。

  「对不住……是娘、娘没办法保护……对不住……」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呓语,楚伏雁的心狠狠一震,接着揪紧。

  她似乎作了可怕的梦……与孩子有关的梦。

  还来不及出声安慰,他又被她下一句话震得无法反应。

  「夫人……蝶双不要名分……不要对蝶双这么残忍……蝶双要孩子……」

  楚伏雁心头倏地窜出一个想法—一难道,打胎是娘的决定?

  这突如其来的领悟,让他串连起蝶双打胎后奇怪的言行举止。

  若真是如此,莫怪她会那样古怪,她自小跟在娘身边,对娘唯命是从,自然不敢告诉他事实。

  「该死!」

  他低咒了声,不懂自己怎么会驽钝到现在才想通?

  夹在娘亲与他之间,她才会为难到不得不离开他。

  「傻瓜,你这丫头,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啊!」楚伏雁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庞,心疼地在她耳边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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