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躲在养生宫外,用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贵妃娘娘和七哥之间的相处,但今儿个却被发现了。
不过,为什么要叫他小杂种?
“不知道本宫为何要叫你小杂种?”孔贵妃双眼长得头顶上,巧笑情兮道:“因为你就是小杂种呀。”
“放肆,你一个后宫嫔妃胆敢称本皇子为小杂种,信不信我到父皇面前参你!”他恼道,小小身子不住地颤着。
孔贵妃微眯起眼,仿佛没想到他竟有这般胆量,随即又低低笑得坏心。
“九殿下,本宫就好心告诉你,皇后为什么不要你,那是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你的母妃早被皇后给杖责至死了。”
“你胡说什么?”
“甚至于……本宫还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皇子呢,要不你身上怎会没有皇族胎记?”
“你!”
“九殿下?”苏璘从西廊找来,一见他在养生宫前,小跑步接近,她朝孔贵妃欠了欠身。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孔贵妃轻哼了声。
“把你家小主子看管好。”话落,便扭着腰进了养生宫。
“九殿下和贵妃娘娘说了什么?”拉着他回长生宫的路上,苏璘低问道。
他本要开口,最后却选择把话咽下。
想要答案,他可以自己查。
宫中流言何其多,他自个儿筛选,再找出当年的一些宫人,便知道了答案……他无力地坐在房内,看着摆满书房的书册,低低笑着。
就算他文武双全又如何?母后不会正眼看他一眼。
因为他并非母后所出,不但如此,他的亲生母妃还是被母后给害死的……为了巩固自己的后位,母后才将他收于膝下教养。
她不爱他,不会抱他,因为她把失去孩子的恨都算在他头上……既是如此,为何还要他当她的儿子?
他恨、他怒,他不再为皇后而活,他必须努力地往上爬,等到一日,他手中掌握实权时,一个个伤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从那日开始,他更潜心学习,他要在皇子问崭露头角,要让父皇看到他,用更低的姿态讨好皇后,藉以利用皇后一派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在六部里都安插自己的眼线,早晚他们都会成为他最有力的臂膀。
然而,就在今年五月,他进长生宫探视皇后时,听到了--
“在边境瞧见有皇族胎记的年轻人?”那是皇后的嗓音,他随即躲在偏殿外,不懂这话是何意思。
“确实。”
“那么可有瞧见楚嬷嬷?”
“那年轻人身边确实有个老嬷嬷,但无法确定是否为楚嬷嬷。”
“难道说爹当年的怀疑成真了?”
“当年你生产时,爹特地派人在宫外镇守,事后才能逮到那想趁隙逃跑的御医,那时爹确实也瞧见楚嬷嬷,但因为她是皇上的奶娘,所以就算她提个大竹篮离开,爹也没刁难她,只是觉得她的行径古怪,后来想想才发现不对。”
“所以说,也许当年柳淑妃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儿子,托楚嬷嬷把孩子带出宫,那么九莲岂不是……”
“真狸猫假皇子。”
听至此,他耳里嗡嗡作响,就连自已是如何离开长生宫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他不是皇子,那么他是什么?为了在宫中存活下去,他曲意逢迎,最后却让他发现,他并不是皇子……他身上没有金乌胎记,可父皇说过并非所有皇族皆有,结果真相,他真的不是皇子。
忖着,他低低笑开,直说荒唐!荒唐!
既不是皇子,为何让他在这冰冷的宫中生长?他再怎么发愤图强都没用,一旦他不是皇子,做再多他都不会成为太子,尤其当皇后已发现这个事实,依她的性子,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真皇子找回,到时候他就成了无用的棋子,甚至还得背上欺君之罪!
思及此,二十年来积在心间的恨与怒,瞬间爆开。
不……凭什么让他受尽世间冷暖后,还要再以欺君治他?不,他是皇子,他即将成为太子,谁也拦不了他!
他活到今天不是为了替别人铺路,他要阻止皇后,除去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他要得到天下,不计后果。他不再希罕有人能够爱他,更不揭望拥抱,唯有得到实权才是真的,其余全都是假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天籁般的情嗓,低柔如泣地唱道:“郎啊……我在佛前求……”
“歌雅……”他轻叹般地唤出口。
歌雅,那个特别的丫头,那个爱笑的丫头……唯有她给的才是真的。
“九莲,我在这里。”
噙笑又沙哑的嗓音响起,唤回孤独的魂魄,教他张开了双眼,便见那张爱笑的脸就在面前。
喜悦流转在那双琉璃似的眼眸里,然而她看起来捎瘦了,气色颓靡,但也掩不住让小脸微微发亮的喜悦。
而就在她笑弯唇的瞬间,豆大的泪水滑落,落在他的眸里,那滴泪似盛着千万情,透过她的眼,进入他的眼,流入他的心底,暖着他空虚的心,荡出满心的激动。
他怔怔地移不开眼。这眼相真美,美在心系着他,美在真心实意自她的喜悦笑脸流露,也加倍地震撼着他的心。
歌雅……他的歌雅。
一得知太子清醒的消息,巳慎思抱着病体而未,看他清醒,开心得阖不拢嘴,但也带了一个恶耗。
“母后被打进冷宫?”巳九莲诧道。
“晏清河日前被押进大理寺待审,昨儿个在他府上搜出界沙,由此可判断,毒是皇后所下,所以朕便把她给打进冷宫。”巳慎思说着,心里沉痛,让那双看尽人问繁华的眼显得苍茫。
“父皇,这根本是孔贵妃想趁机扳倒母后。”巳九莲急声道。
“朕自然知道贵妃的心思,再者,念着旧情,朕只是将皇后暂时打入冷宫,尚未废了她的后位。”
“父皇……”
“好了,你好生歇息,御医说过,你这毒要等上一段时日才能完全解除,这段时间,你手上的朝务就先暂停,朕会处理。”
“儿臣遵旨。”轻叹口气,他疲惫地闭上眼。
巳慎思起身,对梁歌雅交代几句,便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去。
梁歌雅往床畔一坐,一双小手覆上他的额,他蓦地张眼。
“手……怎么这么冰呢?”他拉下她的手,往他胸口喂暖。
“等你暖着。”她笑道。
“听苏璘说你没怎么睡,要不要上来一块睡?”说着,他已经掀开被子。
“不了,你待会还得再喝一帖药。”
“这几日辛苦你了。”他哑声说着,没想到她真的守在他身旁,衣不解带地照料着他。
“这是我该做的。”瞧他似乎若有所思,她不禁问:“在想皇后的事?”
“嗯。”
敛下长睫,她想了下道:“我听苏璘说过你的身世。”
他的眼神黯了下,随即扬开自嘲的笑。
“从小母后就与我不亲,不管我表现得多好,她都不会正眼看我,我以为她是为了训练我独立,可是……我好羡慕七哥,总是能赖在孔贵妃的怀里,而母后不愿抱我……她恨我……”
话未竟,蓦地被人抱进怀里。她很纤瘦,但却张开双臂拥住他,几乎毫无保留地接纳着他,毫不计较得失地拥抱他。
无预警的,也不知道是身体未愈,还是她的拥抱太暖,他竟感到鼻问有股酸楚。
“她从不帮我庆贺生辰,因为我的生辰是她孩儿的忌日……所以当知道我的身世时,我就明白,她永远都不会爱我,可我没想到她这么恨我……”
“她只是偏执了,那不是你的错,也不能说是她的错,只是在那时空下交错了这场悲剧。”抚着他的发,她噙着浓浓鼻音喃道。
许多事可以云淡风轻带过,那是因为并非当事者,永远不能完全休会当事者的伤痛,而她可以想象,当他还那么小的时候,有多揭望父母的爱,可皇上在边境,皇后又不爱他,在这冰冷又奢华的宫殿里,他只有瓜独的影子为伴。
想着,心就为他而痛。
巳九莲撇唇笑得自嘲。
“可不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至少被爹娘深爱着……光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爹娘是多么的重视你。”
歌雅,取自梁叙雅和崔吟歌各一字,光是一个名字就承载着父母的疼宠,教他好生嫉妒。
“是啊,我运气很好,虽然被疼宠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我爹娘身上,我看到了至死不渝的爱情,那可是宫中少见的。”她笑道,旋即把脸给贴在他的胸蹚上。
“九莲,记不记得咱们初见时,我跟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花借月。”他记得一情二楚。
“秋赏宴上我唱的那首曲子,是我娘作的。”
他微扬起眉,瞬间意会。
“那是你娘亲唱给你爹听的。”
“嗯。”
“所以花借月……意谓着你娘亲的爱?”供佛藏花心,求佛借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