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听来不在少数,见窗外一片黄沙滚滚,显然对方是冲著他们而来。
该死!这一路上他只顾著逗她开心,居然忘了随时提高警觉。
“丫头,过来。”他轻唤一声。
现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她藏在安全的地方,可不允许她将自己暴露在危险的地方。
武夕娃鼓著腮帮子,故意当作没听见,理都不理他。
见此状,赵少樊一脸被她打败的神情,他敛著眉,手揉著额头,仿彿很是头疼。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使性子;他实在不明白,倘若他非要对一女子动情,何以不挑一个贤慧懂事的女子,却偏偏看上这么一个麻烦丫头呢。
“王——。少……少爷,不远处有一群人正朝著我们来,好像来者不善。”前头传来马车夫的声音,那说话的声调,明显带著紧张。
他会感到紧张是当然的,光看远处那等阵仗,少说也有几十人,纵使王爷号称万夫莫敌,但没有将拿手武器带在身侧,恐怕也很难从这土匪群中杀出重围啊。
最糟糕的是,这一回王爷出游,身边更是连个随从都没有,这种危急情况,也难怪马车夫要感到害怕了。
他是可以为王爷的安全奋不顾身,但凭他一己之力,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听见马车夫的话,赵少樊脸色更显沉重,他猜测的果然没错。
“发生什么事了?”武夕娃被拉回了注意力,不禁好奇地想从窗口一探究竟,身子却教赵少樊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乱来,丫头。”他沉著脸警告。
看著她那张俏脸,粉嫩嫩地煞是可爱,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落入土匪手中的她,下场不难想像。
而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他脸色这么沉重,武夕娃也跟著表情凝重起来。
“待会儿你给我留在马车里,不准出来。”他未回答她的话,迳自交代著。
“你不告诉发生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赵少樊盯著她倔强的表情,又见外头马蹄声逐渐逼近,终于开口道:
“若是我猜的没错,我们应是遇上土匪了。”才说到这儿,他连忙放柔声调:“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你——”他原以为她一听见土匪,该会吓得浑身发抖,又或者尖叫连连。
他有太多的假设,但里头绝对没有眼前这一种情况。只见武夕娃一听见外头来的是土匪,立即双眼一亮,表情兴奋地捉住他的手,直叫道:
“好吔!我们去捉土匪,将他们绳之以法。”届时她武夕娃就出名了,呵呵!
瞧著她兴奋得彷若是找到了宝物似,赵少樊不禁摇头苦笑。
他实在不必太感到意外,他怎么会忘了她立志要成为侠女的事呢。
一碰上这种可以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但他会容许她这么胡来才怪。
她那种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三两下就被人打飞了。
“你给我留在马车里,不准出去。”
“我不要。”她瞪著他。
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她才不想放弃。
“少爷,他们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了,人数好多呢。”马车夫这回连声音都在颤抖。
而他的话才刚落下,车身便让来人的刀砍出了一个大洞,这剧烈的动作令武夕娃睁大了眼,才真正见识到何为刀枪无眼,随便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刀下冤魂。
“丫头,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跟我呕气。”捧住她的脸,他连声音都显得沉重。
时间紧迫,他却无法在此时扔下她,出去应付外面的那些人。
像是感受到情况的危急,又见马车外叫嚣声连连,声音大到几乎要震破耳膜,武夕娃看著他严肃的脸,终于妥协道:
“若是你肯让我帮忙——”她欲言又止的,她明明可以帮忙,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把自己藏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他先将座椅掀开,里头空间正好容纳一个人,接著才抱起她,将她放进这小小空间里。
“大坏——我是说赵大哥,你一定要小心。”这混乱的局面,也令她开始有点担心,脸上表情显得忧心忡忡。
“你不用担心。反而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跑出来。”他就担心她这张睑必然会引起骚动。
为了不让他连和坏人对战都还要担心她,武夕娃咬著唇瓣,用力点头,向他保证。
“我知道,赵大哥,你要小心。”将自己缩在小小空间里,她一再揪著他的手臂不放。
知道她心里很不安,赵少樊明知情况急迫,仍然试著放柔声音,安抚著她。
“我会很小心。丫头,乖,把手放开。”拍著她的手,他试著拉开她的手。
武夕娃被迫放开他的手,因为她听见外头的叫声越来越大,看来已经失去了耐性。
最后一次拍拍她的头,赵少樊将椅座盖上,恢复了本来样貌,这才打开马车门,准备应战。
留在马车里的武夕娃双手交握,紧紧拥在胸前,不停的祈求老天爷,一定要帮赵少樊度过这次危机。
此时此刻,她真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她像大师兄那样武功高强,现在必然就能派上用场了。
希望赵大哥不会有事,她不讨厌他,一点都不讨厌他。
像是等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武夕娃躲在小小空间里,一颗心慌乱下已。这十六年来,她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心里如此害怕。
“夕娃丫头,你在不在里头?已经没事了,何老爹已经赶来救你,你赶紧出来!”
马车外传来这似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令武夕娃浑身一震!若是她没听错,这声音分明是何老爹,可何老爹怎会出现在此?
不行,也许是她听错了,大坏——不,赵大哥一再交代她一定要听话,她不能贸然跑出去。
“夕娃丫头,你不要害怕,那个把你捉起来的坏蛋已经被我的人打昏了,你赶快出来,何老爹来救你了!”何老爹一再对著马车里的人叫著。
由于马车门反锁著,何老爹担心自己以蛮力破门而入,会吓坏他的宝贝干女儿,是以只能在马车外苦苦叫唤。
但他肯定他的宝贝干女儿夕娃丫头一定在里面,就是因为他的手下前两天在街上撞见夕娃丫头被陌生男子硬拉上马车,才特地跑回山寨求救。
这一来一往可迟了两天,他的宝贝干女儿一定是吓坏了,瞧她现在仍吓得不敢出来呢。
完全不知外头何老爹的心疼,马车里的武夕娃一听见赵少樊被人打昏,立即推开椅座,随手捉著一旁的软垫,打开了马车门,对著外头的来人喝斥道:
“你这个大——何老爹!怎么会是你?”
*
“夕娃丫头,你还在生气吗?”何老爹苦著一张老脸,轻哄著她。
自从他们回到山寨后,武夕娃就没给何老爹好脸色看;也难怪一向当她是宝贝的何老爹这会儿正忙著赔不是,还不忘准备最好的点心讨好他的宝贝干女儿。
“哼。”武夕娃冷哼一句,理都不理何老爹。
看著躺在床榻上还昏迷不醒的赵少樊,她气都气饱了,才不想理这个将赵少樊打伤的何老爹呢。
何老爹太可恶了,下手居然这么重!瞧赵大哥身上的伤处,她的心口便一阵阵抽疼。
可是好奇怪喔!受伤的明明是赵少樊,何以她的胸口也跟著泛疼?
那像是被人揪住胸口一般的感受,令她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夕娃丫头,这一切都是误会,你不要生气。”何老爹讨好著,一面不忘瞪了报错消息的手下一眼。
一旁的手下李辉,也只能自认倒楣的摸摸后脑勺,赶紧退到一旁。
“何老爹,你说,为什么赵大哥到现在还没醒来?”她相信以何老爹的狡猾,一定是对赵大哥动了手脚。
何老爹和师父是多年老友,她又是他老人家的宝贝干女儿,他的行事作风她太了解了。
何老爹一定是对赵大哥动了什么奇怪手脚,否则以赵大哥的身手,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且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这个嘛……”何老爹摸著胡子,频频打量他的宝贝干女儿,故意不回答。
“何老爹,你说不说?”
“看你如此著急,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何老爹说话的同时,眼神也来到了赵少樊身上。
瞧这年轻人眉宇间散发著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身分恐怕不容小觑。
适才在沙地应战一群人,丝毫不见他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那凌厉的肃杀眼神,反而令他的手下有片刻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也因此,他这山寨大王为了避免一场厮杀发生,最后逼不得已才动用了下下之策,先把人迷昏带回来再作打算。
至于他身上的伤,当然是他趁他昏迷之际,为了替宝贝干女儿出口气,才偷偷出手揍了他几拳。
“我……哪有著急!我只是……只是……”武夕娃一时也不知要如何说清楚。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何老爹斜睨著她,老脸上兴味十足。
“我……哪有!”武夕娃的脸瞬间爆红,那慌乱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何老爹倒是不急著说破,然而他担心的不是这丫头不肯面对事实,而是他老友那两个对这丫头情有独钟的徒弟,会无法接受他们的小师妹已有意中人的事实啊。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难怪你会为了他不理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家。”何老爹故意摇头叹息。
“我没有!何老爹,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红著脸,武夕娃光看何老爹装模作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分明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咦?被你发现啦!”何老爹眨眨眼,状似无辜的冲著她笑。
“何老爹!”她努著嘴,双手插在腰上,直接要求道:“快说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不行。在没确定他的来头之前,我身为山寨大王,可不能拿我的手下冒险。”何老爹仍有他的坚持及顾虑。
这人的来头肯定不简单,他可不是老糊涂,不会只为讨好宝贝干女儿就忘了手下的安全。
“他可是——”正打算说出赵少樊的身分,好教何老爹吓死,但见一旁尚有何老爹的手下,她及时把话给吞了下去。
这里可是山寨,跟朝廷的大官早有敌对意识,若是得知赵大哥的身分是王爷,天知道这山寨里的人会如何对付赵大哥。
就算何老爹是个好人,他所带领的山贼也几乎不偷不抢,但自古以来,官与贼向来势不两立,要这两者和平共处,根本不可能。
“他不就是你的意中人嘛。”何老爹见她吞吞吐吐,心里便有了底,在手下面前也不愿制造事端。
不管这年轻人是何身分,只要夕娃丫头想保护他,他这干爹自然不会为难她。
“何老爹!”武夕娃又一次气急败坏地跺脚,却在同时瞧见何老爹暗示地朝她猛眨眼。
她很快就意会了何老爹的真正用意,原来何老爹早就看穿了一切。她的山寨大王干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现在可不是她感到佩服的时候,她该担心的是等赵少樊醒来,她要如何解释这混乱的一切。
还有,当赵少樊得知这里是个山寨后,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才是她现在最苦恼的。
“何老爹,我想不如你现在就派人送我们出寨,也许还来——”得及这两字尚未吐出口,就见床榻上的赵少樊正徐缓地睁开黑如子夜的眼睛。
啊!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武夕娃不禁在心里发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