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艘艘画舫在经过河畔一栋江南园林时,一名小眼塌鼻的丑女竟伫立在河岸的红瓦亭台上,看来真是大杀风景!
尽管船舫上的游客面露嫌恶,但那名丑姑娘似乎毫无所觉,只静静的凝望着澄清的水面。
此时,一艘金碧辉煌的画舫缓缓驶近,只是它的布帘皆是放下的,因而让人难以窥伺。
只是,船首的一名船夫及两个身着青衣的小厮却是一脸的忧心,正此时,船舫的帘幕突然被掀开,冲出一名丫鬟,只见她不知跟小厮说些什么,小厮先是一脸惊喜,接着急忙要船夫将船靠岸。
而这靠岸的动作,终于让那丑姑娘抬起头来,一脸困惑的看着这艘船——怎么挺眼熟的?!
“姑娘,真是抱歉,”小厮抱拳看着她说:“我家公子近日来生了病,虽看过大夫,但已多日未进食,此时突然有了胃口,想吃点清粥,不知可否请姑娘帮个忙?我们愿意付银两的。”
她点点头,“请稍待,我刚好煮了些,马上去拿来。”
她快步的往回走,纤细的身影倒是很迷人,只可惜,那张脸……
不一会儿,她端了碗粥回到岸边,正要交给小厮时,这才发现船首帘幕已经拉开,而一道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她,她瞪着他,突然呆住了。
难怪,她觉得这艘船好眼熟!
此时,对方转过身来,苏嫣儿乍见那张思念多日的英俊脸孔竟有着吓人的苍白时,整个人一震,手上的碗没拿稳,竟然就掉了。
“姑娘,对不起!”小厮认为是自己没接过手,连声道歉。
“不!”她急喘一声,脸儿发白,“不是你,是我不小心,你家公子他……”
“他得了场重病,听说是因为一个女人,红颜祸水啦,不过姑娘不会遇上这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尴尬的搔搔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我再去拿碗粥来。”她连忙又走回去,忍不住的频频回首,但他一直没有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去而复返,她手上捧着一小碗粥,鼓起勇气的跟小厮道:“我就剩这些了,怕一个没拿稳又倒了,还是我拿上船比较安全吧?”
“那也好,姑娘小心点上来。”
“谢谢。”
她紧紧的捧着粥,上了船后,无法克制自己的双脚来到他身前。
她眼眶微微一红。他离她这么近,她却不可碰触……
可她好想啊,她是如此如此的思念他。
她眸中闪烁起泪光。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他身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让他病得如此虚弱?
她的眼睛含着泪水,忘我的凝睇着,对丫鬟接过她手上的粥也毫无所觉,只是看着他。不懂,她不懂啊!那双扣她心弦的炯亮黑眸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空洞?
太多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翻转,那双无法自他脸上移开的目光压根没察觉到船已经开动,而且还行驶好一会儿。
她未曾察觉自己存在的突兀性,也没意识到狂傲霸气的朱皓熙又怎会让个丑女紧盯着他不放,却不吭上半句。
一切都太静默了,小厮、丫鬟全都在一记眼神下,静静的退下。
终于,她感受到这不寻常的寂静,柳眉一拧,惊觉到船竟然已经开了,而重重帘幕也放下了,船舱中只剩她跟他!
她倒抽了口凉气,急着转身要走,但一个有力的臂膀猛地一抓,扣住她的小蛮腰,再用力一带,她被迫靠在他温厚的怀中,在她不知所措时,另一只手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撕下,她想也没想的奋力挣扎——
“你还敢给朕挣扎?!”
一道咬牙切齿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出自一个病人的口中!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那双黑眸此时可是暗潮汹涌,而那张苍白病态的俊颜却没有一抹生气红潮……她突然明白了,伸出手轻抚他的脸。
果然,有一层薄粉,“是雨茵,还是瀞芝?是她们给你的?”
“没错!一种像女人水粉的鬼东西,抹上去就像病入膏盲,是雨茵给我的,古瀞芝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为了让她上勾,他竟然还得抹上女人的东西,好在谢雨茵的点子没出差错,万一没钓到嫣儿这条美人鱼,他一定要重重治她!
“可你、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她戴着一张丑女的人皮面具,即使一人独居,没人想占她便宜、没人想亲近她,她正好可以治疗情伤的,怎么……
他臭着一张俊脸,“天下无难事!”
这话说得洒脱,只有他知道,那些总是能找到她行踪的黑衣人这回竟迟迟查不到她的下落,就连她曾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事物,他们都查遍了,但她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似。
还是谢雨茵那个鬼灵精点出“人皮面具”,并将她知道且看过的几张面具都画了出来,这才让那些黑衣人查出住在秦淮河岸的丑女!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竟然留在她最熟悉的南京,他不得不承认,她很可恶也很有胆识!
“你知道这一段没有你的日子,我最常念的词是什么?”
她不知道。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她接下道,这首词她懂得的,是晏殊的“春恨”。
“你真舍得,也真狠心。”朱皓熙愈说愈恨。她这磨人的小家伙,他上辈子是否欠她很多,尤其在情字这方面?
她眼眶微微泛红,“我不想的,但我的身份……”
“谁在乎你的身份,我乃九五之尊,谁管得了我要的女人是谁?”
“皇室的血统你不在乎?”
他眉头微微一拧。
见状,她眸中漾起泪光,“继承江山的皇于身上流有贼婆的血液,谁能接受?”
“那是我的事,总之,我不准你再离开我身边!”他恶狠狠的瞪着她。即使她这会儿泪眼婆娑,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他还是气、气、气!
看来真是气疯了!她认识他那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英俊逼人的男人气得横眉竖眼,可见他有多么在乎她,她能下动容、下屈服吗?
“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但请你也答应我,你会另选皇后——”
他黑眸倏地一眯,“你再说……”
“请听我说完,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为你生儿育女,愿意守在江南、留在倾熙园,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你都可以在倾熙园找到我。”
他大为光火,“你该死的把我看成什么人?!”
只是她眸光澄澈,有决心,也有说不出的深情,“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不能不考虑到延续皇家血统的事,那的确是身为皇上的你该做的啊!”
“闭嘴!我找到了你,我心情很好,你别再净说些让我烦心的事!”
她微笑点头,这才贴靠在他怀中。她知道,他其实是很在乎的,只是他对她的爱超乎了一切,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但她不能让他成了千古罪人啊!
皇上应该不会要一双被人穿过的旧鞋吧?
这是必要的牺牲吗?她眼眸一黯。若成了残花败柳,可以让他离开她,从此专心治国,娶一名品德兼备、适合皇室的金枝玉叶……
她阖上眼睛,聆听他的心跳,心中已有决定。
*
朱皓熙和苏嫣儿回到倾熙园,过了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两人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吟诗作词、赏花作画,生活中只有彼此,但终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些问题不去面对,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朱皓熙知道她回到皇宫也不会快乐,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的包袱,尤其是他!但是——
“我会解决一切的,等我再来找你的那一天,你就要当我的皇后了。”
“不用解决的,我这一生能遇见你,已经好满足了。”她幸福一笑。
“我不满足,”他一脸认真,“我也不要你认命,我们一定可以解决问题。”
“好吧!”她不再坚持。她爱他,也知道他想给她更多,但对她而言,真的够了。
“你要答应我,不可以离开,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千万别……”
她抬起头来,直接送上楼唇封住他的唇,喃喃低语,“放心的回宫吧,我会存这里等你的。”
而且,还会有另一个男人跟她住在这里,到时,你会不会气到杀了我?
她深情的拥吻着他,一颗心却好沉重。
在最后一次的激情缠绵后,朱皓熙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在她的请求及保证下,他答应不会再命令黑衣人来保护或跟踪她,让她拥有想要的平静生活。
而在等待他回来的日子,苏嫣儿深居浅出,生活相当低调。
不过她一直在寻找一名足以让朱皓熙相信她移情别恋的男子,对方的容貌及谈吐至少要与他相距不多,这样才有说眼力。
但就她一个人要如何寻找?
所以她透过江湖友人,将一封信交给一名老乞儿,这是她跟古瀞芝之间的联系管道,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老乞儿就会帮她们找到彼此。
上回,苏嫣儿被邵弘文强灌春药而上花轿时,便是他帮忙通知古瀞芝的。
果然,两天后,古瀞芝便回到倾熙园,一见到好友,劈哩咱啦就一阵数落,“你真狠耶,你逃开皇上我没话说,但竟然连我也躲?这算什么好朋友、好姊妹!害我像个疯子四处找你……”她是满肚子的怨气。
苏嫣儿一脸歉然,“对不起,但我知道皇上一定会找上你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那你现在又找我做什么?”古瀞芝没好气的问。
苏嫣儿咬着下唇,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说了。
“你要我帮你找个可以陪你演戏、扮成你新欢的男人,好让皇上老子气到不要你……”古瀞芝一脸受不了的瞪着好友,“你想死啊!背叛皇上,万一他生气斩了你的小脑袋瓜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让他可以由爱生恨,就算死我也愿意。”她认了呀。
“嫣儿,你不要那么笨好不好?”她真想敲敲好友的脑袋是不是豆腐做的。
“就是因为太爱他了,我不能害了他,你能了解吗?”
“不了!”她没好气的拒绝。
但见苏嫣儿一直劝,从白天说到黑夜,说到她不得不投降。
“好,我帮你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