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哥岳哥,上官攸攸请我去华山山巅喝酒,还说已经找到上次打伤屠欢欢的独眼刀客了,我要去。”海潋儿扬扬手里的信纸,脸上放光地说道。
她有好久没有见着好友了,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
霍岳庭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江湖上专爱找女侠客麻烦的独眼刀客?”该死,没能及时截住这封信。
“岳哥也知道这个人?他很可恶,所以我们打算给他一个教训。上次就是他打伤了屠欢欢。”
“潋儿,这种舞刀弄枪的事,让上官攸攸她们去吧。”他的小娘子什么武功都不会,还要去华山山巅喝酒,被人偷袭怎么办?想到种种危险,他自认坚强的内心不由得感到紧张起来。
江湖上刀光剑影,砍到了潋儿怎么办?!若金国人趁乱强抢他的潋儿怎么办?他的能力可以应付这些凶险,可是他没有勇气去冒险,但凡有个万一,他会心碎至死。
他心爱的女人必须完完整整,不能受任何委屈和折磨,做为丈夫,他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妻子。去华山看打架这种事他只要听到就心惊肉跳。他不是胆小之辈,可为了潋儿,他输不起。
“可是我不会直接与刀客对上,我只是在旁助威。”顺便给好友们缝合伤口,刀剑无眼,受伤是家常便饭。
“潋儿,以夫为天哟,你答应过我的。”
“岳哥不想我去?”海潋儿有点难过。
“潋儿一身细皮嫩肉,我怎么舍得你以身犯险呢?刀剑不长眼呀。”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岳庭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闪着受伤和不认同。
“可是、可是柔柔和攸攸受伤怎么办……可是……”看着相公不认同的表情,再说恳求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只能失望的说:“好嘛好嘛,我不去了。”
唉,她真的好想像以往那样跟好友们豪情纵酒,哼着歌儿走四方。不过,她已经是岳哥的妻子了,她要以夫为天,自由自在的性子要改一改。海潋儿这样对自己说着,当初在卞家印坊外面,她早有承诺,不能食言而肥。
“潋儿,在我心底,你重于这世间的一切,我甘愿为你赴汤蹈火、愿为你翻过荆棘满坡的丛林、愿为你渡过暗藏礁石的滩头,哪怕长在悬崖上的鲜花,只要你喜欢,我都会舍命相取,伤痛、难过、艰苦,只要你一个笑容便能抚平。来,为我笑一个。”他走近她的身边,揽住她的柳腰,附在她耳朵边,说着绵绵情话。
刚还有些不太开心的海潋儿被甜言蜜语俘虏,软软地窝进他的怀里,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心中祈求上天不要让好友们受伤,祈求攸攸不会怪她。
看她失望,霍岳庭不是不难过,但一想到如此一来便能保护她,他只能逼自己硬起心肠。
“夜定和夜南密切看着上官两姊妹,还有以后若有给二少奶奶的信,必先拦下来让我过目再送到二少奶奶跟前,知道吗?”在青睚堡处理公务的岳思堂里,响起霍岳庭语调温文态度严厉的命令。
“属下遵命。”
“夜雪,金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夜照从金国传来消息,金国寿王在战场上屡屡败给定远侯,而今金国北部边界又受蒙古部落侵害,掌握兵权的寿王父子应是最希望得到大宋疡医之人。而且夜照听说,寿王世子完颜术这两年隐藏身分,并多次前往商山。”
霍岳庭心中倏然一凛。
金国寿王!他要面对的并非泛泛之辈,乃是一国掌握重兵的贵族。
“他们近来虽毫无动作,但应该不会这么快放弃才是。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们会怎么做呢?”他自言自语道。为了潋儿,就算再难缠的角色,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二少爷,属下会继续跟夜照追查到底。”
“嗯。”
“二少爷,刚又收到名剑门屠姑娘送来的信,她们催二少奶奶即刻赶往华山。”
“夜雪,把信都藏起来,没我命令不许让二少奶奶知道。”他不能让妻子去冒险,这次他们要对上的是金国寿王,必须时刻小心,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潋儿的安全,相信潋儿会明白的。
“属下明白。”夜雪抱拳。
只是拦下信也不是长久之计,做得再严密,也会有疏漏的一天,霍岳庭沉吟半晌,心生一计,他快步离开岳思堂,在议事厅里找到兄长跟父亲,匆匆告假之后,即刻骑马返回山泉别馆。
“潋儿。”他来到叠翠院,叫唤着埋首书堆的海潋儿。
“岳哥,你回来了?我这就给你更衣泡茶。”海潋儿欢快地来到霍岳庭跟前。
“我有事跟你说。”
“嗯?”
“小七一会与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去大理看望巧姑姑,自我们成婚以来,巧姑姑不断从大理捎来口信,一定要我带新媳妇给她瞧呢。”
“去大理?”
“嗯,去大理。眼见也腊月了,四季如春的大理正适合避寒。”
一听到要出去玩,海潋儿的心如同一只鹊儿,飞上云霄。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在山泉别馆里待了一个月,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相公,就是夜雪跟小七,曾经喜爱四处游玩的她,在实践着她以夫为天的誓言,相公要她别下山,她就不会离开山泉别馆一步,眼下一听见可以出外远游,还是去四季如春的大理,她简直快乐得想大叫。
备好行囊,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出发,小七赶着载了主子和行李的马车下山,直往西南的大理国方向驶去。
霍岳庭夫妻在车里说说笑笑,一起品着茶,一边看着昙花先生的书。
越往南走,风景越是秀美,在冬季,道路两旁的山林虽有些轻寒,但崇山峻岭仍是翠色满眼,有时是一湖清澈的溪水,有时是被红叶覆盖的山坡,都能让他们停下赶路,尽情欣赏。
这一路上他们并不寂寞,商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听着同行人说着天南地北的新鲜事,也是乐趣一件。
行至大理边界时,他们还碰到卖艺的戏班子,见海潋儿对戏班很有兴趣,霍岳庭便花了一笔银两,请他们拿出压轴好戏为妻子表演。
设在一处空地上的戏台子,马上吸引来附近的百姓,他们也热热闹闹地跟着海潋儿看起戏来。
看戏看到一半,霍岳庭便挡在海潋儿的身后,与她更为靠近,整个人戒备起来。
从戏开始演没多久,他便注意到戏班里有个彪形大汉有意无意地猫着海潋儿,眼神不善。
待戏快要演完时,戏班子里驯养的黑色猎豹突然脱笼而出,它豹目怒睁,站在人群前发出可怕的吼叫,顿时尖叫声四起——
“快跑呀!豹子要吃人了!”
人群霎时混乱起来,哭声、叫声交织成一片穿不透的巨浪,而那个一直怒视着海潋儿的汉子趁着骚动,猛地从一丈开外的地方扑向她。
“海潋儿,终于让我碰到你了!”蒲扇般的大掌弓成爪,直抓向海潋儿的面门。
在快碰到海潋儿头发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庞大的身体便被一道力量猛然截住,他仅看见一道浅白色袍角飘飞,胸口便吃了一记狠踢。
他自认内功了得,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因这突来的一脚失去力气,斜飞出半丈之地,虎背熊腰的身体如同撞上巨石般又痛又麻,重重地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该死!黑儿,给我咬死他!”汉子狠瞪袭击自己的霍岳庭,命令他驯养的黑豹发出致命的攻击。
黑豹后腿一蹬,立刻扑向气定神闲的霍岳庭。
“岳哥,小心——”
“二少爷——”小七捂住了双眼。
“小七,护住二少奶奶。”
说话间,霍岳庭使出上乘轻功翻身上了黑豹的背部,见被人骑住,黑豹翻腾跳跃,疾奔着想把不速之客甩下,只是坐在它背上的人不但稳稳地安坐其上,还轻松自如地调侃道:“别累坏了哟。”
吼!黑豹气得吼声震天价响。
“大猫乖,听话。”他邪气的一笑,一只手揪起黑豹脖颈上的皮毛,紧紧一拉,豹子便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伏在地面上不动。
“潋儿不要怕,这豹儿很乖。”霍岳庭紧拉住黑豹后颈上的皮毛,一路将它拖入铁笼,锁上笼门,他拍拍手,笑着走回妻子身边。
经过一番缠斗,他仍身不惹尘,笑容可掏。
“海潋儿,我冯虎不会放过你的……”
大汉见大势已去,丢下狠话就欲逃之夭夭,结果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霍岳庭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可怕的人,冯虎本能地缩着脖子,方才那男子明明还在半丈开外,一眨眼就已经抓住自己,这人的轻功是何等了得。
“呀!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耍我的冯虎!你脸皮也真够厚的,还敢在我眼前出现。”海潋儿指着男子大叫。
霍岳庭挑眉。
“海潋儿!是你不好,竟然敢……竟敢……”冯虎似有难言之隐,一句话半天也讲不完整。
此时一阵风吹来,冯虎被高高拎起的外褂被风吹开,圆滚滚的肚皮上,一道弯弯曲曲的疤痕和一只露齿邪笑的猫头露了出来。
“这是?”霍岳庭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汉子肚子上竟然黥上一颗可爱的猫头。
“哈哈,他的肚子好好笑。”小七笑到肚子痛。
返回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一同大笑。
“哈哈哈,你们也觉得可爱吧,我画的喔。”海潋儿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自己,眼神好不得意。
“说,你找我娘子有什么事?”笑归笑,霍岳庭可没忘记这家伙刚刚对海潋儿做的事。
“大爷,我……我其实就是想让她帮我把这只猫头除掉。”冯虎可怜兮兮地道:“为了这猫头,江湖人都已经叫我……冯喵儿,我已经不敢在江湖上行走,只好寄身在这小戏班子讨口饭吃,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她……”
“冯虎,当年是谁求我替他缝合重创?又是谁说只要我救了他,他就不再做恶事、不再打伤无辜的人?哼!骗人这种事最讨厌,你必须受惩罚。”
求她这位疡医疗伤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几,她也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救治他们,但是面对恶徒,她可以救他们,却也不许他们再逞凶。
“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帮我把这猫头洗去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随便乱打人了。”
“忘了告诉你,既已画上,就再也洗不掉了,就像被你断手断脚的人,再也无法复原一样。”
“你……呜呜呜……”粗壮的汉子竟当场如孩童一般捶胸大哭。
“夜风夜光,把他带走,看看哪国官衙正在通缉此人,就将他交给哪国官衙。”
“不要!”冯虎在三国皆有案底,一听这话,马上就想跑,哪里知道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就被霍岳庭点中穴位,如此一提气,立刻浑身无力。
于暗处守候在霍岳庭身边的夜风夜光从围成一个半圆的人堆里走出来,依主子命令将冯虎五花大绯。
“他们是……”海潋儿眨眨眼,看着精干的夜风与夜光。
“此次去大理,我怎么会放心只带着小七?”霍岳庭踱到她身边,为她拿下掺在乌发间的细小芒草。
“岳哥,你竟然会武功?”她的相公彷佛像座巨大的宝藏,她跟着他越久,就越能发现她以前不曾明白的事。
他从未对她表示他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没有说他会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就连他身边的护卫探子,她也不一定都见过。
“是不是觉得有我这样能干又俊雅的相公,脸上有光呀,是的话……”他眼露顽皮,指指自己的脸颊,“给点表示。”
“没个正经!”海潋儿娇嗔一声,小拳头有气无力地打上他的胸口。
这个坏相公,一脸儒雅正经,其实很坏。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一连看了两场好戏的人们拍着手,还想看第三场好戏。
霍岳庭一脸无辜地对着妻子眨眨眼,让海潋儿羞得连忙躲进马车,“小七快赶车!”
“抱歉了各位,我家娘子害羞了,告辞告辞。”霍岳庭嘻皮笑脸的登上马车,挥别众人。
小七扬起缰绳,他们又奔上了前往大理的官道。
“潋儿,你还记得行医的这几年,画了多少猫头?”坐在车里,饮下妻子送来的热茶,霍岳庭觉得心底不怎么平静了,潋儿太轻易信任其他人,可如果当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她也会反击,但这样子好像有些问题啊……
“其实我不常给人画猫头啦,粗算下来,最多七、八只吧。”
霍岳庭心底松口气,七、八个仇家,对付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都趁着给这些恶人喝下麻沸散昏睡的时候,边缝合好伤口,边用胧草草汁画上去,这种胧草汁画上之后,就是洗烂了皮也洗不掉。喔,对了,我老鼠画得比猫多,应该有二十几只吧。”
霍岳庭一听,端着茶碗的手不觉一颠,滚烫的茶水淋上他的手指。难怪他觉得好……不安,要对付金国世子,要对付她那一班爱凑热闹的好友,还要对付她结下的仇家,他真想生出三头六臂,安安全全地将她护在怀里呀。他不由得暗叹,幸亏自己功夫好头脑好,要不哪能保护得了这个爱乱来的小丫头啊。
她要是有一点损伤,他会心痛死。
“岳哥,没有被烫着吧?”
“茶不烫。”
“肚子上留老鼠的那些人,大多是爱欺负江湖女侠客的武夫,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真当女子好欺负。”
霍岳庭嘴角微抽道:“娘子,以后你一定要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想起玛虎那些致命的招式,他越感责任重大。
“岳哥,你会不会嫌我……”
“不会,我只是怕自己保护不好你。”
“岳哥,潋儿真庆幸自己嫁的是你。”她靠过来,扬着可爱美丽的笑容,抱住霍岳庭精壮的腰身撒娇。
“嗯!为你挡刀挡剑,是为夫的责任。”
“岳哥。”她把头枕在他的胸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岳哥,我爱你,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我待你始终如一。”
霍岳庭抬高她的下颔,深深的吻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