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它……拐杖……怎么会这样?」她错愕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唐力群以为这个女人是在同情他的处境,过去在医院接受复健治疗时,偶尔也有陌生人会关心询问他的伤势。
「我发生过车祸,小腿处骨折,刚接受第二次开刀手术取出植入的钢钉,因为不在复健期间,所以必须借助拐杖,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唐力群温尔的微笑。
她愣愣地点点头,舍不得移开目光。
「小姐,我们认识吗?」唐力群试探地说,如果他们不曾认识,她为什么用这么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我……」她曾经不下一百次幻想过他们重逢的情节,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但他眼底的陌生与疏离彻底割伤了她,千言万语全都梗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也都没有意义了。
此时她意识到他们的爱情输给了记忆,败给了现实,在她冲动地分手时,一切就已经完全结束了。
「发生车祸后,我丧失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
「力群……」一把女音打断两人的谈话。
李佳盈步出大楼,见到孙沁恩和唐力群站在一旁交谈,紧张地愣了一下。孙沁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再和力群见面的,难不成她想悔诺?
李佳盈紧张地奔到他的身边,故意环住他的手臂,以亲昵的行为暗示孙沁恩,现在唐力群是自己的未婚夫,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佳盈,你怎么出来了?」唐力群温柔地说。
「我看时间差不多就出来接你,怎么愣在这里呢?刚才小芳送来了喜帖的样本和婚纱照要我们逃选,快上去吧。」李佳盈刻意漠视沁恩的存在,但言谈举止间却又故意透露出两人将结婚的讯息。
「这位小姐……」唐力群又忍不住瞟了沁恩一眼。
「怎么?你们认识吗?」李佳盈防备地瞪着沁恩,故意假装不认识她。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沁恩低低地说,眼角余光瞥见两人已亲昵地走进大楼内。
她呆看着他们的背影,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接下来要去哪里……
在唐力群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里,他没有回忆的包袱轻易地爱上了李佳盈,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地怀抱一个不会实现的诺言。
一生一世,她曾经执着的以为两人会终生厮守。
再甜蜜的誓言,终究还是输给了命运,凡她所爱的,最后都会离开她的世界。
卓开毅定在原地看着孙沁恩和他们生硬客套的互动,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她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悲伤给吞没,那颓丧的身影好似回到小岛那一晚。
他暗自猜测着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从沁恩一路狂追那个斯文男子的举动看来,她应该认识他、很在乎他,但为什么那个男人完全当她是陌生人,还搂着另一个女人离开?
他们之间复杂纠葛的关系,令他困惑不已。
「沁恩——」卓开毅在身后呼喊她,她一脸木然地往前走,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索性走了过去,钳住她的手臂,看着她苍白落寞的神情,低声问:「那个男人就是让你心碎的理由?」
她回过神,迎视他怜悯的目光,倔强地说:「你没有资格探究这一切!」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该把恶劣的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但又受不了同情他的目光。
她不想自私的利用他的拥抱来抚慰自己的伤口,那只会让她更加的厌恶自己。
她深深地睇看了他一眼,骄傲地说不出任何道歉的字句,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投入浮动拥挤的人潮中。
卓开毅瞪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气恼地爬着前额紊乱的发丝。明明知道她心里还住着其它的男人,根本没有他立足之地,他这样的心疼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对他无动于衷?
还是过去受的伤太深了,让她困在里头走不出来?
他很少对一个女人这么执着过,早在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后,他就不再谈那种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爱情。但是遇上孙沁恩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他在乎她,迷恋她,讨好她,很想用心的与她经营一段感情,偏偏她无视于两人之间互相吸引的情愫,总用疏离的态度将他推拒于心门之外……
★☆★
翌日。
李佳盈带着质询的心情来到沁恩的寓所。
沁恩对于她的来访有点意外,但随即想到,她肯定是为了昨天在街头上遇见唐力群的事而来。
在请她进屋后,沁恩走到厨房泡了两杯咖啡。
李佳盈打量着她的公寓,宽敞的客厅有一半的空间辟成工作室,长桌上摆放了一台笔记型计算机,书架上堆满各种书籍,包括艺术概论、电影导论、戏剧理论与批评、剧本创作,另外还有一堆心理学和法律书籍。
「咖啡。」沁恩从厨房里端了两杯热咖啡出来,放在茶几上。
李佳盈的眼底布满愠色,态度强势地说:「沁恩,我不想跟你说客套话,当初干妈把你从医院赶走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我只要按时向你报告力群的身体状况,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确定他真的把你忘记了,你就永远离开他的世界,不再见他!」
「答应你的事,我从没有忘记过。」沁恩黯然地垂下眸。
在唐力群发生车祸后,她被挡在医院和唐家大门之外。等唐力群病情稳定后,唐母又将他转院,趁着他失去记忆,断绝了他们连络的管道。
她永远忘不了在医院里的那一幕,李佳盈替她支开所有的人,她走到唐力群的面前,他陌生的眼色彻底割伤了她的心。
「那昨天你又为什么出现在他的面前?」李佳盈气恼地质问她。
「那是一场巧合,我没有想过会在街上与他重逢。」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不想让李佳盈以为她又后悔想回到唐力群的身边。
她一直都知道李佳盈从小就暗恋唐力群,而唐母也很积极撮合两人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与唐力群交往的那几年,好像是误闯了别人的故事,沦为一个可悲的大配角。
「你为什么不转身离去,你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我看到他拄着拐杖,以为是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所以忍不住走上前关心他的状况。」沁恩解释道。
「前阵子医生替他开刀取出腿部支撑的钢钉,复原情况良好,大概再一个多月就不用拄拐杖了。」李佳盈说。
「那我就放心了。」她点点头。
「力群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关心和担心全都是多余的。」李佳盈犀利地说。
她没有答腔,难受地想着,原来爱情是这么残忍的游戏,一旦不爱了,全都不相干,只能当永远的陌路人。
「你应该记得,那一晚你对力群说了什么,当你提出分手时,就已经失去爱他的资格。」李佳盈眯起眼,紧迫地盯着她看。
幸好,当时她在走廊听见了两人的争执,留下他们分手的证据,才可以逼孙沁恩离开。
「我知道。」
「那就该遵守约定,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干妈她不会想见到你,也没有原谅过你,而力群也早就把你忘得一乾二净,就算你再关心他、再想念他,都不能改变这一切。」
沁恩忍受着她尖锐的指控,其实她不敢奢想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只想为自己的任性与倔强,好好身他说声对不起。
「你要记住一件事实,那就是力群现在爱的人是我,我们已经订婚了,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李佳盈故意端起咖啡杯,向她展现手上那颗灿亮的钻戒。
「我都已经离开唐力群那么久了,也接受你们订婚的事实,昨天只是不小心在街上重逢而已。」沁恩受不了她的尖声质问,忍不住反问她。「但我不懂的是,如果你们的感情已经深厚到足以互许终身,你又何必介意我的存在呢?」
李佳盈心虚地瞪着沁恩,她就是担心她会回来夺走眼前的幸福,更害怕唐力群恢复记忆想起过去的一切。
发生车祸后,唐力群除了小腿骨折外,还得了「解离性失忆症」,对于自己的身分、周遭环境和过去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所以她和干妈干脆编造新的记忆,谎称她和唐力群是从青梅竹马成为一对恋人,早就有结婚的计划,故意把孙沁恩的回忆从他的生命里删除,甚至烧掉所有照片,不让孙沁恩有回来他身边的可能。
在连医生也不确定唐力群是否有恢复记忆可能的情况下,为免夜长梦多,两人终于在上个月举行订婚典礼,预计夏天完成婚礼。
「你究竟在紧张什么?」沁恩疑惑地瞅着她。
李佳盈交握在膝上的手指隐隐泛白,她当然会害怕,时时都在担心这份偷来的幸福,会不会在下一秒随着唐力群苏醒的记忆而消逝?
她害怕唐力群会恢复记忆想起孙沁恩而抛弃她,所以在婚礼前,她绝对不准孙沁恩出现他的面前,不能有一丝丝触动他回想过去的可能。
「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男人的前女友像个阴魂不散的幽魂,时时缠在他的身边——」李佳盈为自己的不安找了借口。
叮咚!
突来的电铃声中断了李佳盈的话,沁恩瞥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见到卓开毅时,她轻轻愣了一下,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
「欧迎晨告诉我的。」卓开毅狡猾的以讨论剧本的名义,从欧迎晨的口中得知她的住所。
「有事吗?」沁恩犹豫着该不该让他进门。
「我方便进去找你聊聊吗?」他霸道地用手挡住门板,一副不肯离开的样子。
拗不过他强势的姿态,她只好欠身让他进屋,反正她和李佳盈聊得也不是很开心,刚好可以藉此结束这个话题。
卓开毅站在玄关脱下休闲鞋,瞟见一个穿着奢华套装的女子端坐在沙发上。
他眯起黑眸打量了陌生女人一眼,赫然发现她是昨天在街头和沁恩见面的女人,两人对峙的气氛有些紧绷,好像在进行一场不愉快的对谈。
李佳盈眼色犀利地盯着眼前身形伟岸的男子一眼,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卓开毅大方地入座,打破僵凝的气氛。
李佳盈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索性站起身,但仍不改强悍的气势,再次强调。「沁恩,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是力群的未婚妻,请你记住这个事实。」
沁恩受够了她的咄咄逼人,忍不住反唇齿相讥。「我知道唐力群爱的人是你,这样的提醒一次就够了,我也记住了。况且我有自己的男人,才不需要去乞求一份不属于我的幸福。」
李佳盈半信半疑地瞅看着她。
沁恩突然转过身,一把钳住卓开毅的臂膀,赌气地吻上他的唇。
她已经失去了爱情,不想连残存的骄傲都失去,故意给他一个火热缠绵的深吻,来刺激李佳盈。
卓开毅没有料到她会主动吻他,十分配合地响应她的热情。
两人难分难舍的热吻,像是当场给李佳盈一记耳刮子,令她脸色胀红,难堪的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卓开毅很不情愿地结束这个吻,温柔地将沁恩搂在怀里,眼色税利地射向李佳盈,冷讽道:「我就是沁恩的男人,而且还是现任的,如果刚才的吻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的关系,我是不介意开房间给你看,但我怕沁恩会害羞。」
虽然不太清楚沁恩和这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纠葛,不过隐约可以猜得出来她们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在争执,如果利用他可以保留她骄傲的自尊,他很乐意配合。
李佳盈脸色难看地瞪着两人,狠狠地警告道:「孙沁恩,我才不管你爱上了谁,反正我不准你再出现在力群的世界。」
撂完话后,李佳盈拎起名牌包,重重地甩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