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主身边已经十三年了。”夏雯卿压低声音说道,想教染染知难而退。
染染却刻意扬声,“所以你是属王宝钏的吗,苦守寒窑十八载就能守回一个薛平贵?错了、错了,夏姑娘,天底下只有一个薛平贵,就算是薛平贵,他回家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个西凉国的代战公主呢。”
她就是要让屋里的男人听明白,外面有只黄鼠狼正惦记着他这只鸡,他若没那个心思,就别老用温和笑脸祸害女人,早晚会祸害到自己身上。
“我对少主尽忠,为少主办了不少事。”夏雯卿也豁出去了,她沉默多年,该是让少主明白她的心意了。
“所以呢?你家少主是缺你吃、缺你穿,还是少给你银子?倘若每个属下都挟功求报,试问,少主大人得娶多少女人啊?”
“少主待我情分不同。”夏雯卿不服输。
“那自然,对待资深员工是该比对新进员工多些情分。”染染完全不留情面,她认为,既然无心就别给人错觉,一场没有终点的追逐赛,再残忍不过。
“你……”夏雯卿说话向来习惯拐几个弯,一句话只讲半句,却能让人联想出八句,没想到会碰到直来直往的苏染染,让她措手不及。
“我怎样?长得太美、太可爱、太讨人喜欢了对吧,没办法,娘生的,我也是千万个不得已。”
夏雯卿恨得猛抽气,“少主喜欢我,我愿意伺候少主一辈子。”
“哇!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当奴婢,我倒不明白夏姑娘有这等嗜好,要不要我给姑娘求求情,听说厨房欠个烧灶的。”染染见夏雯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苦口婆心的劝道:“男女之间,求的是一份心甘情愿,你有这样的心思,但也得问问你家少主乐不乐意。如果他也喜欢你,便是京城再危险,还是会让你留下来,因为舍不得一刻不见,害怕相思成疾,可是少主把分析摆在感觉前面,由此可以证明,就算他对你真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也稀微得很。”说完,她拉拉小翔的手,问道:“想不想吃蛋卷?”
“想。”小翔马上开心的回道。
“走,做给你吃。”
看着染染和小翔手牵着手,夏雯卿不由得紧皱眉头,即使她是名妓,也不会与男子这般亲昵,可看他们这般亲密,似乎是习惯了的,难道少主不觉得染染这样不妥?没错,少主再聪明不过,事事看得分明,绝不会被这样的女子迷惑。
可像是要推翻她的想法,云曜从书房里抛出话——
“染染要去小厨房吗?多做一点,我马上过去。”
染染扬起嘴角,抬高下巴,用鼻孔对着夏雯卿。幸好,那个男人虽然不给承诺,虽然没心缺肺,至少是个有眼色的。
“听见没,什么叫做舍不得一刻不见,这就是。”染染呛声完,拉着小翔从夏雯卿面前走过,骄傲得像只引颈公鸡,走了十来步后,她开始对小翔说教,“小翔,你知不知道,当一个男人想送你回家,不管你住在哪里,他都会顺路;当他喜欢你,不管有多困难,都会想尽办法把你留下,他不愿意送、不肯留、不为你掏心掏肺,绝对没有其他原因,正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你。”说完,她再度变成精神抖擞的大公鸡。
夏雯卿紧握拳头,气得全身发抖。少主就这么喜欢苏染染吗?如果苏染染变成一具尸体,他还会喜欢吗?
夏雯卿向天发誓,绝对会让苏染染后悔莫及。
一鞭子甩去,跪在脚边的小太监脸上瞬间多出一道红痕,但梁梓雅还是无法解气,又抬脚狠狠朝小太监的胸口踹去,这一脚用足力气,小太监没跪稳,整个人歪倒在一旁。
“全是群没用的废物!京城能有多大,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找不到,他是活生生的大男人啊,不是躲在家里绣花的小女子,我就不信他足不出户。”
该死的云曜,竟然放她鸽子,让她像个傻子似的梳妆打扮,还满脑子想着要怎么让他留下好印象,实在是太该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他难道不知道能被她喜欢是无上的荣耀吗?
梁梓雅气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宫女抬眸,被公主的表情吓得又急忙低下头,深怕被公主注意到,下一脚会踢在自己身上。
不过梁梓雅还是看见了,她顺手抓起桌上的茶盏。
小宫女以为下一瞬热茶会浇到自己头上,饱受惊吓的同时,她双膝落地,频频磕头,“要不要……请靖王爷帮公主找找?”人人都说靖王爷能耐,找个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吧。
提及梁梓瀚,梁梓雅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小时候雨姑姑在,她一度以哥哥为荣,可哥哥生病变傻之后,她便看他不上眼,兄妹之间生疏得很,直到哥哥征战沙场、屡屡立功,她才又觉得哥哥可亲,想要修补兄妹关系,可是她性情高傲,贴过两次冷屁股后,便算了。
反正该占的便宜有得占,梁梓瀚不疼惜她这个妹妹,她还嫌弃他全身上下一股子莽夫气质,令人讨厌呢。
小宫女久久不见动静,还以为自己说对了,没想到一抬头,热茶便兜头淋下,烫得她失声叫喊,接着又被公主一脚踹上胸口,气一滞,差点儿厥了过去。
“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找!通通出去给我找!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人!”梁梓雅一面说,一面挥动鞭子。
小太监不敢躲,宫女也不敢躲,憋着气,强忍疼痛,然而他们不敢直视公主的双目中都充满怒恨。
看太监和宫女退了下去,梁梓雅恨恨的痛骂一声,“阉狗!”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小太监,浑身震了下,眼底怨恨更深。
梁梓雅还是满肚子怒气,抓起茶盏往地上一砸,看着碎裂的瓷杯,她的气恨稍稍缓解,于是她把桌上的茶盏一个接着一个都砸了,砸完杯子再砸茶壶,砸完茶壶还不过瘾,她站起身,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给摔了。
她想不透,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男人会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为什么找这么久了,还是找不到云曜?
想起他那英俊的模样,想起他的气度,想起他说话时温柔的口吻,她的心便控制不主地狂跳。
她喜欢他啊,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就是晓得自己非云曜不嫁,她这辈子等的就是他。
尤其当阮原坤告诉她云曜就是璇玑阁阁主时,她那颗芳心啊,更是悸动不已,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尊贵的自己,他就是她寻寻觅觅的良人。
可是他怎么能不说一声就离开,他是刻意躲她吗?他厌恶她吗?她明明已经告诉他她是公主了,他怎么还不懂得向她示好?
梁梓雅简单的脑袋想不透问题出在哪儿,只能拿身边的太监宫女撒气。
几名低眉垂目的宫女拿着食盒走进来,领头的那个用微微颤抖的嗓音低声道:“公主,用膳了。”
梁梓雅气恼的瞪向几名宫女,这些个没眼色的家伙,没看到她在生气吗,气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
这时候她分外想念雨姑姑,雨姑姑很聪明,总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她的脾气,其实不只雨姑姑,霜姑姑、雪姑姑、风姑姑都很好。
可是梁梓瀚出宫时把风姑姑给带走了,霜姑姑、雪姑姑则不知道犯什么事,母妃一怒之下把她们送到名为织染布匹、实为囚禁宫女的暴室,两个人没熬过,死了。
连她身边的雨姑姑也不知道为啥,竟一病不起,没了,自从她们四位姑姑不在,他们春晖宫的处境便越来越艰难,幸好母妃不再是当年的小小嫔妃,否则早就被皇后啃得连肉沫子都不剩。
烦!如果雨姑姑在,一定会替她想办法找到云曜。
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梁梓雅满肚子邪火又窜了上来,手一挥,将杯盘全数扫落在地。
众宫女见状,顾不得满地都是碎瓷片,急忙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有些胆小的,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喊这么大声是怕大家不知道本公主性子暴烈、苛待下人吗?你们用这种法子抹黑本公主,好玩吗?”梁梓雅说完,刷刷刷几声,马鞭快速甩过,几个宫女的衣服裂出一道道口子,血丝迅速透了出来。
“公主饶命,奴婢错了……”
她们越是求饶,梁梓雅越是气恨,鞭子落得更用力了。
难道云曜也听说她的恶名才会避着她,不想与她结识?
在一片哀号声中,丽贵妃走了进来。
看见母妃,即使余怒未消,梁梓雅不得不歇了手。
“通通下去!”
丽贵妃的斥喝声听在众宫女耳里,简直是大赦天下的恩旨,几个人快手快脚的将满地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旋即退了下去。
待宫女都离开了,丽贵妃瞪着不成器的女儿,问道:“这次又是为着哪桩?”
通常公主及笄之后,会有自己的独立宫院,可梁梓雅的脾气让丽贵妃不敢把女儿分出去,皇后娘娘虎视眈眈着呢,要抓女儿的小辫子还不容易?谁知,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女儿还是可以闹得鸡飞狗跳。
“母妃,你派给我的人全都是笨蛋,我不过让他们找一个人,如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还是为了那个云曜?梓雅,要母妃讲多少次,一个无官身的白衣,就算再好也与你无关。”
“他不是普通白衣,他是璇玑阁阁主,这些年他帮了父皇无数次,父皇屡屡让秋太傅劝他进京城,说要许他一品大员的位置,是他坚决不受。”
丽贵妃眉头一挑,倘若能够拉拢云曜,让他为杉儿布置,说不定杉儿能有问鼎天下的机会……她的心不禁蠢蠢欲动。
她想起皇上近来对柳信的不喜,想起皇上对太子和梁钧沛的怒斥,就算有天龙星之说,梁钧沛的行事未免太过猖狂,何况外头盛传他已经变成半个太监,倘若传言为真,无子嗣的梁钧沛怎堪帝王大任?
太子本就昏庸,若不是看在天龙星的分上,他哪能稳坐东宫十余载,现下……心儿陡然狂跳,丽贵妃嗅到一股浓浓的希望。
“梓雅,你确定云曜就是璇玑阁阁主?”
“确定,阮原坤曾护送柳相去擎天岭见云曜,是他认出来的。”
“好,母妃派人帮你把云曜找出来。”
梁梓雅乐坏了,投进母妃怀里,笑得满面娇羞。“母妃,您待雅儿真好。”母妃愿意出手,她就更有把握了。
丽贵妃满面慈蔼,说道:“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待你好,待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