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香楼里,王嬷嬷哭得紫紫红红的胭脂在脸上糊成一片狰狞,她跪在京城第一名妓夏雯卿的房外,不断磕头求饶,嗓子都喊得哑了。
房门前,两名带刀侍卫双手横胸直直站着,一动也不动,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鼻涕齐飞的老鸨,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既然当了花娘,不就是打定主意要给男人玩的,什么卖艺不卖身,不过是想把名声给炒热好卖个高价!
他们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夏雯卿确实卖艺不卖身,她有一张教男人心痒的艳丽脸孔,可通身的尊贵气质就是教人无法拿她当可以狎玩的花娘看待。
她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公卿名流对她颇多尊重,还有贵妇想为她赎身,带她回府指导女儿的琴艺。
哪里知道,今儿个夜里,临香楼刚刚开门做生意,梁钧沛便领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冲了进来,直奔夏雯卿屋里。
之前梁钧沛数度求见夏雯卿,碍于他的名声不好,夏雯卿怕惹祸上身,便寻出诸多借口,始终不肯相见。
被拒绝一次,他还能理解,那是女子恃娇、想提高身价,可两次、三次……那可是给他下足面子啦,何况夏雯卿不见他,却见其他人,岂不是说他比不上其他男子?
他可是天龙星降世,将来要横扫诸国、成就霸业的男人,从小到大,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花娘竟然敢对他推三阻四,因此他今天来临香楼就不打算空手而返。
他一脚踹开夏雯卿的房门,把在里头作客的公子哥儿丢了出去。
这动静闹得太大,吓得客人们纷纷围观,王嬷嬷得知消息赶来,更是紧张得不行。
“梁大爷,求求您,我们家雯卿卖艺不卖身,这是京城人人都晓得的,您别……”
王嬷嬷话没说完,就听见里头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叫,这声音何其凄厉,吓得围观的男客心生不忍,王嬷嬷更是吓得全身瘫软,待回过神,急急拍打门板,意要讨饶。
可两个天神似的侍卫一言不发就提起她的领子往后一甩,摔得她七荤八素,再无法靠上前。
看王嬷嬷一身狼狈,侍卫还落井下石道:“雯卿姑娘能跟咱们家梁爷好上,是她福气,日后多少荣华富贵等着呐。”
像是附和侍卫的话,屋里传出几声淫笑和衣帛撕裂声,紧接着是碰撞声、器物落地声。
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心中暗道:这妞儿性子真烈,可他们家爷儿就是喜欢这样的,看来不折腾到天亮怕是完不了事。
正当两人想象着里头的香艳画面时,梁钧沛突地大叫一声,随即重物落地声响起。
两名侍卫随即低声朝里头问道:“爷,您还好吗?”
“好什么好,还不给我滚进来!”
两人闻言,急急推门想要进到房里,不料房间从里头反锁,他们心头一急,不管不顾,一人伸出一脚把门给踢飞。
门户大开,不少好事者围上来观看,只见梁钧沛瘫在床上,双手捂着下身,表情痛苦扭曲,而夏雯卿仰倒在地,七孔流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似死不瞑目。
两名侍卫来到床边,这才发现主子下身鲜血直流,而掉在地上的是、是一截龙根?
两人心头大惊,急忙抽来一件披风盖在主子身上,想将主子带回府里医治,可那件披风是夏雯卿的,嫩橘色的披风上绣满迎风招摇的各色鲜花,抢眼得很。
三人踉踉跄跄的离开,不料走得太急,竟一头撞上正巧从临香楼前方经过的苏为。
这一撞,苏为发现梁钧沛那身奇异打扮,老学究性格发作,忍不住出言教训,“不成体统、简直太不成体统,身为太子嫡长子竟是这副德性……”
苏为话还没说完,断了半截龙根的梁钧沛已经痛得想杀人,苏为又不要命地凑上前,惹得梁钧沛扬声大喊,“把人给我砍了!”
两名侍卫可不是傻的,对方好歹是个三品官儿,要是砍了他,上头追究起来,主子会善良到不把他们推出去顶罪?甭想!主子眼中只有自己,他们这些下人的命比狗还贱。
他们上前意思意思踹了苏为两脚后,奔回主子身边说道:“爷要寻仇,先把伤给治了再说,这会儿可禁不起耽搁。”
这倒是大实话,梁钧沛恨道:“姓苏的,留着你的狗头,等爷来砍!”
三人飞快坐上马车离开。
此时临香楼里乱成一团,王嬷嬷一面拍打着夏雯卿的尸身,一面哭骂道:“我这是招了什么丧门星啊,你顺他一回会怎样?这就是命呐,你清雅、你高洁,可连命都给赔上,值吗?人家是天龙星转世,连皇上都不敢讲半句重话的,你居然、你居然……你惹了梁爷,这临香楼还能开吗?你死了倒是畅心了,但你要其他的姊姊妹妹怎么活?”
围观男客不胜欷吁,谁晓得好端端的竟会招来横祸,那颗天龙星怎么不降世在其他国家?
不到一个下午,像是有人推波助澜似的,此事传遍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天龙星的议论更多了。
东宫里,一名太监手执拂尘,低头匆匆走过花园,眉心深锁,可嘴角却微扬,幸而月色不明,否则他这副表情落在有心人眼底,哪能不唱出大戏。
今儿个太子和太子妃狠吵一架,太子妃坐着车驾出宫,至今尚未返回,整个东宫气氛低迷,里里外外没有人敢喘口大气,也就这位金大总管胆子忒大。
金总管行至围墙阴影处,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跃下,金总管并未受惊,反而加快脚步上前,黑衣人附耳几句,金总管的笑意越发明显。
“少主进京了?”金总管低声问道。
黑衣人微微点头,回道:“少主说,向太子禀告过后,就准备撤吧,刘老头已经盯上你了。”
刘老头是指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刘公公,是皇后安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
他是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喜欢倚老卖老,经常向太子说教,在皇后耳边嚼舌根,早惹得太子对他心生不满,刻意疏远。
金总管一听,马上坚定的回道:“烦禀告少主,阿金不撤,我留着,少主才能更清楚太子的动向。”他清楚少主仁义,不愿意属下牺牲,可成大事者怎能不冒险,况且只要是为了少主,一切便值得。
“知道了,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少主,我留下两个人,一旦有难就唤人,少主说过,不管是谁的命都很宝贵。”
“是,阿金明白。”
黑衣人点点头,纵身一跳,飞离东宫,心里却想着,既然阿金不想撤,那就只能撤掉刘老头了,也好,有他在,秦公公绑手绑脚的,做事不利索,回头禀过少主后,就着手把刘老头给办了吧。
黑衣人一走,金总管扯乱衣服和头发,飞快往太子寝宫奔去,一路上状似惊惧焦急的大
喊道:“太子爷啊……太子……”
太子此时心烦透顶,好端端的儿子又惹出这等祸事!
自从儿子成年,离开东宫建府,没人管束,胆子越发大了,杀人、抢人,多少良家妇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他的后院,银子像水一般一笔笔往外流,全为着替他遮掩丑事。
真不懂,他母妃帮他挑选的正妃、侧妃,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容貌,女人嘛,灭了灯火都一个样儿,不知道他在瞎折腾什么,成亲三年,几个妃子的肚子没有半点动静,现在更好,连命根子都让人给断了,一个无嗣的皇孙凭什么继承大统,光是朝中大臣的口水就能把他给淹死。
偏偏当年若不是生下他,若不是苏为的天龙星降世之说,自己又怎能顺利入主东宫,真是恨呐!柳氏会生儿子,怎就不会教养儿子,把好好的天龙星养成天魔星,是想把他这个当爹的给折腾死吗?
太子靠在侧妃文氏怀里,让她替自己按摩发疼的额际。
文氏知道他心忧,柔声道:“太子别担心,跟在大爷身边的侍卫说了,当时他们急中生智,急急拿出衣服盖在大爷身上,路人只当大爷醉酒,没有多想。说到底,这件事也只有他们知道,太子不是也把两人给杀了吗,既然消息捂得密不透风,自然不会传出去,现下只是担心……若姊姊不管不顾,坚持出宫照顾大爷,怕有人循迹嗅出些味儿来,那就麻烦了,丽贵妃那人像匹狼,时时刻刻盯着咱们东宫。”
“她盯得再紧有何用,谁让她肚皮不争气,硬是晚了几天生孩子,否则天龙星是钧沛还是梁梓瀚还真难说。”
“就是因为这样,丽贵妃才对八皇子心生嫌隙吗?听说她对小儿子远远比对大儿子尽心,明明是个傻的,却当成眼珠子疼。”
“谁晓得那恶妇在想什么,总之,那把龙椅,春晖宫连想都不要想!”
文氏点头,现在太子稳坐东宫,又有梁钧沛这个天命之子坐镇,谁也动摇不得,梁梓瀚手上有再多的兵又如何,难不成他敢逼宫造反?
“我担心的是钧沛的子嗣……”
“这倒无须担心,太子爷的儿子可不只一个,大不了将来从子侄当中过继一个给大爷,反正都是太子爷的子嗣,有何差别?”
听文氏这样讲,太子觉得这是个好法子,松口气道:“芬儿说的对。”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太子皱起眉头,问道:“外面是谁?”
“禀太子爷,是奴才。”
阿金?太子眉头松开,他对文氏哂道:“这狗奴才,这么晚了还来扰芬儿安歇,待会儿爷打他几板子,给你出气。”
文氏清楚,近两年来金管事越发得太子爷看重,他口齿伶俐、反应极快,与人为善,许多时候也给了她不少方便,这样的人不结交,还能结交谁,难道要和柳氏一样,时不时去搬刘老狗出来镇宅吗?
太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又开始帮皇上掌理朝政,哪还会听命于一个老阉奴,偏偏刘公公还以为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东宫的老佛爷,不知进退,不懂分寸,他啊,得找个人镇镇。
文氏娇媚地横过一眼。“说不定金总管有大事禀报,爷还是快起来吧!”
太子一笑,握住她软嫩的手掌。“起来做啥,叫他进来讲几句便赶出去了,今儿个爷心里烦,芬儿得给爷松快松快。”
他说得文氏满脸生霞,轻推他一把。
太子被推开,又摇了回来,顺势在她脸上亲一口后,扬声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