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大柱旁,他凝视著那个跪在地上,专注的用抹布擦拭每一吋木质地板的小女人。
随著她的每一次动作,束在颈后的长发就不听话的落向前方,害她不时得空出手来将头发拨回背后,然后再重复著单调的工作。
他没有忽略那双闪亮的黑眸中并无一丝一毫埋怨,只有认真工作的光芒,甚至在那红润的唇畔,还可以找到完成工作的满意笑容。
看著那双纤细的手臂来回费力的擦拭著地板,他的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怜惜。
眯了眯眼眸,卷起衣袖走向她背后,弯腰抓起她又往前掉的马尾。
眼睛里只有地板的莫菲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接近她,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
“我吓到你了。”这句话等于是多说的。
“你怎么不出声?”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我怕吵到别人。”他慵懒的扯唇。
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她一手按著依然上下起伏的胸口,一手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你不要吵我,我得赶快擦完地板,还有很多家事得做。”她没忽略窗棂与桌椅上的角落处有些微灰尘。
“看来我得调高你的薪水了。”他酸酸的说。什么时候他的存在感低于做家事了?
“不用,等我反应之后再说吧,我不会因为这样就随便敷衍了事。”不耐的挥挥手,又开始准备将剩余的部分擦拭干净。
他的确没挑错人,这位派遣娇妻可真是尽职得很,尽职到他很不开心被冷落。
东方闻突然在她身旁蹲下,将她手中的抹布抢了过来。
“你干么?”她错愕的看著他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一样用力擦地板的举动。
“我想运动运动。”不知道为什么又闷起来的胸口加速了他的动作。
“想运动你可以去跑步啊!”他……是想帮她吗?
停住手,他蓦地抬眼,一脸似笑非笑。“你真的就像个老婆了,对丈夫的话总是充满质疑。”
莫菲霎时羞红了脸,避开他调侃的目光,火速站起身。“好吧,那你就好好运动运动,不过别想扣我钱!”
东方闻微微一笑,开始了自己这辈子第一次的经验──擦地板。
多亏了他的帮忙,莫菲才得以在韦映含现身验收时完成所有工作,得到她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就是准备一家人的午餐了。
幸好她原本就对烹饪很有兴趣,好巧不巧也有张丙级厨师执照,虽然做不出满汉全席,可要煮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宴会餐还不是难事。
当她将一道道菜肴端上桌时,她看到婆婆的脸上微微带著证赏,原本还略微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回复正常。
在接收到东方闻抛来的满意微笑后,唇畔更是忍不住上弯。
或许,接受这个职务是个正确的决定吧。
午餐后,东方闻到书房处理公事,而难得空闲的莫菲在发呆了一阵后,突然有了个主意。
“刚才多亏他帮我忙,我才能在时间内完成家事,那烤点小饼干回馈给他应该不为过吧?”她绝对不是想藉机去找他说话,绝对不是……
主意底定,她立刻拐进厨房,熟练地准备材料,没多久,一阵奶油香气便自烤箱中传了出来。
“大功告成!”开心的看著点心盘上的手工西点,她满意的点点头,分装成两碟,并搭配上浓郁的伯爵奶茶后,小心翼翼的先端给公婆享用,再拿著剩下的茶和饼干上楼。
“这只是谢礼,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她小声对自己说著蹩脚的借口,然后敲门,推门而入。
只见檀木书桌上摆著一台笔记型电脑,东方闻坐在桌前,衬衫扣子开了三颗,略长的刘海不听话的垂落在他额前,专注的视线自萤幕移到她脸上,落拓不羁的模样让莫菲不小心就这么看傻了,直到他又似笑非笑的勾起唇,她才猛然惊醒,结结巴巴的开口。
“呃……谢谢刚才的地板……你帮我擦。”见鬼了,她在说什么外星话?见笑转生气的她干脆走到他身旁,把下午茶重重往桌上一放就想逃。
“你在说什么?”东方闻霍地伸手拉住她,语气里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就是那样啦!放手放手,我很忙!”拍了拍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以音量掩饰自己的羞恼。
“可是我也很忙,你看,我正在跟自强开视讯会议。”他很诚实的挪了一下电脑,让她看清画面,就见萤幕上的吴自强尴尬的挥了挥手,笑得很不自然。“所以……你来喂我吧。”
天哪!她丢脸又愚蠢的示好,竟然全被别人听光光了!这个死男人,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你吃大便好了啦!”用力咬了一下他还扣住她不放的手,莫菲整张脸红似火,全身燃烧著不晓得是害羞还是生气的火焰,踏著重重的步伐,很有气势的冲出门,宽宏大量的决定饶身后那个不知廉耻、正哈哈大笑的男人一次。
东方闻好不容易终于止住难得的大笑,就听见得力助手的评语。
“不觉得你很幼稚吗?都几岁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对喜欢的人恶作剧。”吴自强没辙的摇摇头。
“我哪有喜欢她?”他瞪了他一眼。
吴自强也没好气的瞪回来。“是啦,没有喜欢,刚才幼稚到可悲的表现是怎么回事?你对女人一向都是成熟狂野的,怎么对她就不同?醒醒吧,太少爷,你不会连自己喜欢人家都不知道吧?”
听见这话,东方闻呆掉了。一直以来被她拒绝或冷落后的胸闷感受,若是扣上喜欢这个原因,似乎就可以解释得通,但……是真的吗?
“好了,不要再一副恋爱中人的痴傻样了,我会嫉妒的。”吴自强苦哈哈的揶揄,满心期待自家总裁可以快点批示完庞大的公事,好让他疲惫的身躯早点有喘息的机会,天知道他已经有几天没回家睡觉了。
甩了甩头,东方闻责怪的看著助手,然后突然笑得不怀好意。“谁叫你要乱说话,我决定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来。”
“什么?!我们才刚开始讨论耶!我要回家……”
迅速按下结束通话键,东方闻得意的又笑了起来,但在发现自己的举动有智商越来越退化的倾向后,笑声戛然而止,取代的是皱起的浓眉,和隐隐明白原因的表情。
“该不会……真是那女人造成的吧?”
***
“看来,儿子的眼光的确没错。”这日,东方齐满脸笑容的看著忙进忙出的媳妇,朝自己的妻子说。
韦映含轻扯唇瓣,“还需要再观察呢。”这个媳妇的确细心,连一些她没有交代的地方也敏锐的处理好,而且,她的写景花插得还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美丽,令她刮目相看。
东方齐哪不了解自己的老婆,当她没有开口否定,就表示肯定。
“我亲爱的老婆,你肩上的重担已经背很久,现在也该是卸下的时候了。”他宠溺的看著她,感叹自己曾让她吃尽苦头。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吗?”露出小女孩的娇嗔,只有在面对自己丈夫时,她才能放下平时端出的威严。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十八岁就从台北跷家嫁给我的黄毛丫头。”他深情的道。
“好快啊,我们的儿子都已经二十八岁了。”想到往事,韦映含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当年你嫁入东方家,我妈著实让你痛苦了很久,对不起。”那时的婆媳关系紧张到让他忍不住逃离这个家,独留她面对艰困,这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过错。
“现在还说这些干么?都过去这么久了。”韦映含微微一笑,“况且,当年妈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若没有她的教导,我可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哪有办法管理这个大家族。”这一点在她成为婆婆之后,感受特别深刻。
“能娶你为妻,真是我东方齐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握住妻子的手,他深情的凝视著她。
“你是应该这样想。”韦映含眼底含笑,睇了他一眼,多少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大厅长廊外,莫菲刚替庭院花草浇完水,才放下水管,便不经意的瞥见厅内甜蜜的一幕,忍不住羡慕的看傻了。
是怎样的爱情,才可以当人年华老去时,依然可以相互深情凝视,携手相伴?
不管怎样,肯定不会是张哲伟跟她那种丝毫禁不起考验的“爱情”。
自嘲的扯扯唇,才收回视线,她就对上另一双深不可测的幽黑眸光。
他在那边多久了?莫菲尴尬的用手顺了顺衣服,转过身想往屋里走去时,却被东方闻一个箭步挡住。
“有事吗?”他怎么随时随地都是神采奕奕的?就连刚起床时──想到每天一睁开眼,就会对上那双早就不知看了她多久的发亮黑眸,她的脸颊又开始烧红了。
“老公找老婆一定要有事吗?”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完全不像那个常常出现在八卦杂志上的风流男子。
莫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低斥,“如果让你口头上吃吃豆腐也算职务所需的话,我会忍耐的。”
呵,真是只爱反击的小猫,可爱得让他想要掐掐那粉红的滑嫩脸蛋。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东方闻的手已经自动自发的实践了这个想法,但却不是掐,而是轻抚,才触上,就再也无法罢手,贪恋的在她脸颊上点燃一簇簇火苗,烧烫了她的脸。
空气仿佛在他们之间凝结,没人主动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接触。
他略微粗糙的大掌抚过她柔嫩的肌肤,仿佛有一股电流窜入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挑动著完全陌生的情绪。
这辈子,她还没有这般剧烈的悸动,好像全世界都停止了运转,只剩下他们彼此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卜通卜通……东方闻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心脏快速跳动的男人会是他。
女人对他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生物,他甚至可以很自豪的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乱了呼吸、乱了心跳,所以这奇妙的感觉到底代表什么?难道真如自强所说……
黑眸疑惑的眯起,宽厚的手掌像是想更确认什么似的,捧起眼前同样困惑的小脸。
“啧啧啧,一大早就这么亲热,真是嫉妒死人了。”忽地,一个嘲讽的男人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打破蔓延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魔咒。
“小闻哥。”另一个娇嫩的声音则像刻意要引起注意力似的扬高。
“你们来啦?”望向走进庭院的一男一女,东方闻慵懒的勾起唇角。
“小闻哥,你真坏,都回来这么久了还不来找我。”女生一把勾上他的手臂,极尽能事的撒娇。
“花儿,‘你的’小闻哥忙著跟老婆卿卿我我,哪有时间理你这个无关紧要的家伙?”男人的唇畔漾著不怀好意的笑容。
闻言,吴雁花充满敌意的视线,马上射向站在心上人身边的女人身上。
“哼,小闻哥以前说过,等我长大就要娶我当老婆的。”她挑衅的扬高下巴。
“傻瓜,那只是小时候随便说说的承诺。”吴自力唯恐天下不乱的扬风点火。
“谁说的,小闻哥,你是认真的对吧?”完全没把莫菲放在眼里,吴雁花扯著东方闻的手,热切的望向他。
勾起唇,他举起手揉乱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的头发,“花儿,你这么可爱,很快就会遇到把你娶回家的好男人。”
“不要,我就是要嫁给你,其他人我都不要!”嘴一扁,眼眶霎时充满泪水。
见状,东方闻只是轻声哄,“乖,不要闹了,你不是小女孩了。”
咬咬下唇,吴雁花故意搂住他的手臂,娇嗔道:“那你买我最爱吃的冰淇淋给我,要香草加巧克力哦。”
“真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摇摇头,吴雁花趁机欢呼著偎入他的胸膛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