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名皇子间两边讨好的段文义向来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谁给的好处多他便偏向谁,两手收钱一点也不心虚。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倒霉地撞进狡诈的夏侯祯手中,那是挂着笑面的阎罗。
其实一开始夏侯祯就布了一个局,引双方人马互相厮杀,他隔山观虎斗,看谁是最后胜出,他再来打渔收网。
不过他一时大意被人钻了空子,没注意二皇子那边杀出个灰衣人,他故意做出刺中左胸的假象,实则伤的是肩,再趁拔刀之势往后一仰,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河中。
他这是欺敌之术,让人以为他中剑,疏于防备,事实上他水性极佳,在落入江中后立即泅泳到停在不远处的小舟,舟上是他的人,轻橹一滑便偷天换日将他送上大船。
那艘暗船上的虎纹图腾是事前准备好的,他上船的同时已将段文义请上船做客,藉着黑夜的掩护,船只隐入僻静的河道,从容离去。
他的行动够张狂,打得众皇子措手不及,顺便嫁祸给夏侯祎,让那群人自个儿去互相猜忌,狗咬狗一嘴毛。
“就让他醉着,别太清醒,糊里糊涂丢了官也是美事一桩,瞧我多体恤他为官的辛劳。”贪渎案最多罢官流放,家产充公,他却打算直接拔除那颗恶瘤。
黑衣人脸皮一抽,主子的“风趣”令人不敢领教。“名单和帐册要送到刑部吗?”
“再等等,不急,我的‘重伤落江’肯定勾得不少人心头发痒,先观察观察。”老大、老二、老三不可能毫无动静。
“要派人就近监视吗?”以防事情生变。
“那倒不用,远远地看着就行,别把自个儿绕进去。”与人为敌是乐趣,但引来众人围攻是糊涂。
一次得意忘形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肩上隐隐抽痛的伤口是最好的教训。夏侯祯面容愉悦,微闭着眼,享受将人玩在股掌间的快意,他心情很好。
“皇上那儿呢?”总不能不告知。
眯了眯眸,他笑声清冷。“发一密函写上‘养伤,无碍’送到御书房,我可不想父皇对外发丧,一口金丝楠木棺就把我打发了。”
皇家无父子,只有君臣,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一国之君会为他的“死”查明真相,揪出最心爱的皇子。
“四爷,皇上没你想得无情,在他心中,每一个皇子都是他的亲骨肉。”只是有轻重之分而已。
夏侯祯冷诮地挑起眉。“难不成有偷生的,世上最大的绿帽落在九五之尊头上?”
那事情可就闹大了,整个后宫要翻天了,一个皇子血统不正,其他皇子岂能安全,一粒怀疑的种子会令所有人都遭殃。
自古哪个皇帝不多疑,为了保有正统血脉而屠杀千里算什么,只要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头,泛散开的涟漪是无穷尽,一波接一波。
“四爷……”杀头的话说不得。
“墨岩,你越来越无趣了,几时站到父皇那一边,枉费我用心的栽培。”他在笑着,但眼中一片漠然。
夏侯祯身边有二明卫二暗卫,明卫是墨隐、墨城,随侍在侧护卫他的安全,暗卫则是墨岩、墨磊,负责执行他所下的命令,他们是飞羽门所出的同门师兄弟,武功甚高。
夏侯祯在一年前以不为人知的手段收服这个门派,还与该门主结为忘年之交,相差三十岁却脾性相近,臭味相投,都是我行我素、性情多变的怪人。
加上飞羽门门主嗜酒,酒量极佳,而夏侯祯号称是个缸里泡大的酒仙,一老一少从拚酒中拚出好交情。
“四爷,属下的忠心无庸置疑。”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心包在肉里谁瞧得见,你指天指地立誓何用,我还没见过有人破誓遭天打雷劈的。”那是虚言,当不得真。
发誓能成真,要官府做什么,一个个到城煌庙前斩鸡头,在佛像面前发誓就好啦。
“……”墨岩傲然挺腰,不发一言。
“罢了,逗你一点乐趣也没有,真是派不上用场,你去放把火吧!”起码还有点用处。
“放火?”他讶然。
“这次没把大皇兄揪来,他过得太安逸了,我看得不爽快,你把他安插在盐行的人从名单中挑出来,送到二皇兄、三皇兄府里,记着呀!要写上知名不具。”
让他们互相猜疑,互扯后腿。
墨岩僵硬的面子又是一抽,主子这一招真毒。“四爷,你不怕这把火烧到自己?”
夏侯祯痛快地大笑。“就怕他们不找上我,没有敌人的日子度日如年,我磨利的刀子快钝了。”
“四爷不担心拖累定国公夫人及其千金?”她俩何其无辜,平白卷入皇子的争位中。
笑声一止,他目光露出谜样神采。“多亏你提醒我,我还没和羽儿妹妹促膝长谈,聊聊风花雪月。”
这时?“四爷,夜深了。”三更半夜不好打扰闺阁千金吧!
“夜访香闺正好。”如风的个性说做就做,他一扬衣袍,洒脱的起身,俊美如玉的脸上漾起一抹邪笑。
“那是采花贼行径。”唉!四爷几时染上下流习性了?
墨岩的嘀咕声,夏侯祯置若罔闻,带着人来到宫徽羽房前,而且他作贼还不用自己动手,让墨岩将门撬开,点住了值夜丫头的睡穴,他堂而皇之的从门而入,又过河拆桥地挥手,要人走远点。
女子的香闺确实是香的,怕黑的宫徽羽在屋里点了盏六角宫灯,青瓷刻花草纹香炉余香缭绕,似木犀香又有点淡淡的水沉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椅几台一尘不染。
这要归功于富春、阿绣、锦儿、绵儿的辛劳,若是没有她们跟前跟后的“你丢我捡”,勤作打扫,恐怕是一地的凌乱,灰尘堆得寸高,到处是吃剩的果皮和糕渣。
阿宅的特性走到哪里都宅,指望宫徽羽突然开窍摇身一变成为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那比猪翻跟斗还困难。
“啧!这睡相还真豪迈……”她还打不打算嫁人,若让人瞧见这睡姿,这辈子只有被休的分。
夏侯祯好心地将被主人踢到一边的锦被拉平,盖在睡成S字形的玲珑娇躯上,已成山峰的玉兔儿微微隆起,腰肢纤细,凹凸有致,他多看了一眼才覆上,盖至下巴处。
稍有血性的男子一瞧见眼前的旖旎春光,难免会动点邪念,而他只是眼波闪了闪,多了笑意却不为所动,今晚的目的并非辣手摧花,而是……啊!有了。
不知被人当奇珍异兽看了好一会儿的宫徽羽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意把底下枕着的香枕给扯歪了,露出枕头下面藏的几本书。
夏侯福轻轻抽出压在最上头的一本书,修长的手指翻开绘有十二种奇怪符号的书页,大致地翻阅其中的内容,约看了一盏茶工夫,他翻到最后一页,上头有着不同于毛笔书写的细字,字体纤秀,是一个人名。
林晓羽。
看到此,他吁了口气,低笑出声。
缘分还真是奇妙,走到哪都能碰得上,以为已断成两截的情缘,没想到还有再续的一天。
蓦地,一张薄薄的纸从书页中滑落,没等它落地,夏侯祯手心一翻接住,就着微亮的灯火看着纸上的字,看完后忍不住发笑,震动的胸腔起伏异常。
唉!穿越真痛苦,我想念炸鸡和薯条,汉堡和甜甜圈,我想念我家的马桶,我不要再对着恭桶拉嗯嗯。
真不敢想像,我居然会想念嘴贱的夏律师,他浪费我半年时间找对象,我超级超级恨他,真想找个百来公斤的恐龙妹压死他,谁叫他买菜似地挑来挑去,他以为他是谁呀!皇帝选妃不成,有人肯嫁他就该偷笑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是宫徽羽,你是林晓羽。
夏侯祯嘴角的笑意变淡了,深深地看了睡颜娇憨的小丫头一眼,他手臂举高,将细薄的纸张一角放在宫灯上方,纸张遇热迅速燃烧,很快地吞没易燃的纸,他指腹一放开,连最后的一点纸屑也烧尽。
但是纸是有味道的,因怕它被虫蛀食了,宫徽羽特意薰上樟木提炼的油,有防虫作用,纸张一燃起便产生樟油的特殊香气,这种木香不只防虫,还有醒脑的功效。
对气味敏感的宫徽羽睡得正熟,不意打了个喷嚏,她似醒非醒的揉揉鼻子,还想继续睡,可是飘进鼻翼间的樟木香让她没法入睡,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微困的水眸。
骤地,一怔。
“咦!你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怎么跑到我梦里,我为何这么倒霉连作梦也梦到你,虽然你的长相我很满意,小有心动,作作春梦也不错,可是你为什么阴魂不散缠着我,人不是我杀的……”她脑子浑沌,满口胡说八道。“如果不是梦呢!”夏侯祯笑着朝她眉心一点。
不自觉的摸摸额头,她喃喃自语,“不是梦……”
什么,不是梦?!
像是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宫徽羽惊愕地睁大圆亮杏阵,樱桃小口微启,唇瓣水泽莹润得如雾中凝露,晶莹地让人想一口含住,品尝那鲜嫩。
而夏侯祯也这么做了,他俯下身,浅琢了一口。
“既然醒了就陪我一会,今晚的月光有迷迭香的味道。”催情。
“迷……迷迭香?”迷迷糊糊地,她尚未完全清醒。
他用一条绣着荼蘼花的厚被将来不及反应的宫徽羽整个人卷起,接着直接抱着走,宫征羽只觉得忽地有腾空一飘的感觉,再回神居然已在屋顶上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作了怪异荒诞的梦,梦见他对她……不,一定是梦,不是真的。
抚着唇,她有些怔忡。
“你是指花前月下,喁喁细语吗?”他避口不谈自己的轻薄举动,眼神流动着万般光彩。
这才是惊吓好不好,宫徽羽的芙蓉小脸都吓白了。“甄哥哥,甄夏公子,我胆子很小,别吓我。”
他是开玩笑的吧,他老爱逗得她像跳豆,蹦腾地直跳脚,都不怕她的胆子吓破了呀。
“不是闹着玩,你入了我的眼,我一年前丧妻,府中有侧室、通房数名,不过你入了门后,我一个也不碰如何?”他对她们也没兴趣,浓妆艳抹,妖里妖气,一见就生厌。
“什么,你还有侧室和通房?”她一听,表情有些不自在,心头有点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她都忘了这年代的男子普通早婚,十七、八岁就妻妾成群,娶了一个又一个的老婆,把家里弄得像怡红院。
“没有孩子。”他倒是庆幸。
她没好气的一横目。“谁问你这个了,你有没有儿子、女儿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嫁给有小老婆的男人。”
她适应不了这里的婚姻制度,她没办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身边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做那种光着身子的私密事,一下子你,一下子她的换来换去。
看她怒气冲冲的恼样,夏侯祯反而笑了。“我保证只跟你做夫妻,其他人我管不着。不过在父母之命的年代,你能找到几个不纳妾的男人?媒人一上门说亲,八人抬花轿便抬你过门了,由不得你不要。”
不只玉煌国,任何以男子为尊的朝代,女子皆无婚姻自主权,父母要她嫁谁她就得嫁谁。
“……这坑爹的死规矩,不嫁还不行。”她闷声地咒骂,头一次发觉古人不好当。
他轻笑。“是很坑爹,但起码你还能选择,而不是红盖头一覆就要将终身托付给全然陌生的男人。”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丘之貉。
“再不好也有个比较,难道你要嫁给王二麻子?”他用她说过的话取笑她。
“……我讨厌你。”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悲惨呀!
“我的荣幸。”他笑着往她小圆臀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