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昏迷了一段时间,直到身边的陆天骥起身,她才被吵醒。“唔……天亮了吗?”
陆天骥并没有下床,他起身靠坐在床头,沉思地看着她。
随着他的目光来到自己身上,她发现自己光裸的身子上有点点红痕,脑门一热,赶紧拉来被子,将自己密密实实地盖了起来。
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遮掩自己。
“你……起码欠我一个解释。”他的声音喑哑。
“解释?”她抱着棉被起身,侧身看着他。
床的帘幕已经拉下,这个小空间内就是赤裸裸的两个人。
“解释你为什么要走。”他的声音像是被梗住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但是你的表情让我找不到机会开口。”
“那么你是认为说了会有什么不同吗?那么现在我给你机会说,你说吧!”他粗鲁地应。
“就算没什么不同,起码就如同你说的,我欠你一个解释。”她抱紧了棉被,忽然觉得冷了。
“嗯哼。”他不置可否。
“就是你要出远门的那几天,我忽然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感情已经……已经……”她看着他依然冷淡的表情,那表白的话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反而是他恼怒地看她一眼。“到这时候你还吞吞吐吐,是故事还没编好吗?”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她急着说,话才脱口,人就跟着愣住了。
她赶紧低下头,以至于错过了他眼睛里的惊喜神情。
“就这样?”他凉凉地问。“听起来不大有说服力。因为喜欢我,所以要离开我?这不怎么合理。”
“那你要我怎样呢?!”她恼了。“你想一想,当我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你时,我是什么身分?我是个丫鬟。就算你对我好,跟我同桌共食,晚上一起秉烛夜读,那还是不能改变我俩之间的距离。你是陆家的主子,生意做得有多大,这还需要我提醒你吗?”都是他,没事家世背景那么显赫,不然她也不必那样痛苦。他以为这是容易的选择吗?
他被她一呛,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当然我也可以不是个丫鬟,但是如此一来,我就得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为什么来陆府。我想都想得到你会怎样看我,记得你那天是怎样说的吗?你说我偷窃,还威胁要告官,下记得了吗?”她委屈地说。
“那是因为你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道。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出门前还问过你,你的背景,你从哪来。那时候为什么你不肯坦白?好,就算错过了这机会,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结果呢?我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溜了。这算什么?这就是你的诚意?”他依然气愤地咄咄逼人。
“我……我……你忽然问起,我一紧张,很自然就否认了。再说,你从来不曾说过喜欢我,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对一个有钱人来说,跟个丫鬟打发打发时间,说不定就是司空见惯的娱乐,我怎么……”她越说越觉得尴尬。
哪有人让姑娘家自己说这些话的,好丢脸喔!
她的话让他瞪大了眼睛,数度张嘴又闭嘴。“你……你居然怀疑我不喜欢你?怀疑我是拿你当娱乐?我吃饱太闲吗?我太无聊,所以才让个丫头成天陪我吃饭,所以才把一个丫头带在身边,烦死自己?换来背着人下山的娱乐?哼,好有娱乐价值喔!”
他的话中充满了讽刺。
她的脸逐渐窘红了。“我……可是我怎么拿这种事情去问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痛苦,想到要离开你,我整夜都无法睡,坐在书房的软榻上哭了一夜。所以你不要再用那种讽刺的语气说话了!”
她也开始生气了。
这男人真的很得寸进尺,她是错了,但他难道就毫无瑕疵吗?
“喔,现在连我说话的语气都要挑剔了?你这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吗?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肝?你知道为了你我陆天骥当了十足十的傻瓜了。”他没好气地说。
她的解释其实有缓解了他部分的愤怒,但她越说越气愤,好像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是他的错似的。想到他在这件事情上受的煎熬跟折磨,他也没办法好脾气相对了。
“所以呢?你要继续生气吗?那好啊,你出去……不,是我该出去,对不起了,主子。”她气唬唬地起身,非常了不起地扔开棉被,跳下床。
陆天骥气到不行,独自留在床上生闷气。他听得到她捡衣服、穿衣服的声音,他用力捶了床柱一记,气到想咬人。
直到那细细碎碎的啜泣声传来,他那满腔的怒意跟暴躁才像是被针戳到似的,急速消减。
他拨开床帘,看到莫缇身上只穿了中衣,连外衣都还没套上。她蹲在角落,手里拎着她的外衣,哀哀切切地低声哭着。
他愣住,望着她那抖动的肩膀,看着她那纤细而脆弱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气的男人。
他起身,套上衣服,然后缓缓走到她身边。
她哭得很卖力,完全没发现旁边有人,那张小脸哭得都涨红了,眼泪鼻涕齐发,简直狼狈不堪。
“莫缇。”他拍了拍她肩膀。
她愣了一下,然后甩开他的手。
“莫缇。”他又拍了拍她背。
她僵住。
他赶紧弯身将她抱超。“嘘,别哭了。”
“现在连哭你也要管了喔?我高兴哭不成吗?呜呜……”她拍打着他的肩膀,抗议他的专制。
他叹了口气,投降了。“我以为你并不喜欢我,我以为我的感情是白白付出了,以为你把我当笑话看,感觉无聊之后就一走了之。那就像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一样的错愕,所以我才如此生气。”
“然后威胁要告宫?把我绑回来当免费奴婢?成天嫌弃我做的事,一下子打翻这个,一下子摔破茶碗?”她委屈地说。“这样都还不能消你的气吗?”
“这样怎么能消我的气?我看你受折磨,我心情只有更差。你说我陆天骥聪明一世,怎么会糊涂一时,爱上你这磨人的丫头?”他搂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地说。
她原本满脸泪痕,听到这话之后浑身僵硬,然后怀疑地抬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说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按照要求重复一次。
“不是这个啦!”她猛跺脚。
他明知道她想听什么。
“你叫我说我就说吗?你辜负我一片心意,原本打算从南方回来就要安排婚事的,这样的你还好意思要我再说一次?”他依然搂抱着她,但是嘴上可是不退让。
“你这人……”她脑子一转,赶紧变了脸,露出谄媚的笑容。“陆天骥,其实我……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嗯哼。”他稍微满意一点了,但还需要再接再厉!
“那个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睡不好。我回家之后瘦了好多,成天做什么都想到你。我爹还以为我工作太辛苦,一直自责呢!还有你给我的珠玉回春,我爹煎了给我喝,我喝着就掉眼泪,差点把我爹给吓死了。”她微红着脸,低着头说。
果然这些叙述打动了他,软化了他。
“既然如此,你还让我费尽心思的去找你?你不能体会我那日夜兼程也想赶回来日夜思念的心吗?”
她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对不起,不然我让你罚好了,要打我手心吗?”
她顽皮地伸出手,作势露出掌心。
没想到他却倒抽口气。
“怎么了?”她困惑地抬头看他。
“你的手……该死的,刚刚有没有伤到了?”他抓着她的手,一路将她抓到床边坐下。他刚刚动作那么激烈,完全忘记她的手伤了,不知道会不会无意间害她的伤更严重了。
“我没怎样,这个已经抹过药了。”她安抚地说。
“你受伤了,居然还去碰水?难怪皮都破了,还流血,你是笨蛋吗?”他又开始吼了。
莫缇偷偷翻了个白眼。“是你叫我去擦书房的书的,我还有一些还没擦完,等等还得去……”
“谁让你去擦什么鬼书了?!”他毫不客气地骂。
“你啊!”她的回答让他气绝。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脚?
“闭嘴。”他沉声命令,拿出药箱来,开始帮她仔细地上药,然后再用干净的布条将她的手包裹起来。“这几天都不准碰水,还有,别拿重物。吃饭也别碰,我会喂你。”
“陆天骥,你这样太夸张了啦!”虽然被原谅很好,但是他这样她也很困扰。难道她又要多个牢头了吗?
“你还喊我陆天骥?”他瞪眼。
“不然呢?”她呐呐地问。
“我打算明天就找人去你家提亲,到了这时候你还连名带姓喊我?”他显然不大满意。
“明天?等等,我都还没跟我爹娘提到你,那个……这样太突兀了。”她赶紧说。
“哪里突兀?有些人连面都没见过,就这样成亲了。咱们洞房花烛夜都提早过了,你还跟我说早,哪里早?”他不以为然地说。
“唉呀,你干么大剌剌地说啦!”她捂住他的嘴,顺便瞪他一眼。
“那么是只准做,不准说吗?”他戏谑地问,然后倾身亲了她嘴唇一下。
她的脸顿时间涨红了。“啊,陆天骥,你别这样!”
她边喊边逃,而他满屋子追着她跑。正当这两个人玩得火热之际,寝居的门居然被撞开了,一堆人跌了进来。
“莫缇,你有没有怎样?”
“主子,求你不要再怪莫缇丫头了。”
“对呀,她的手已经伤痕累累……”
跌进来的人兀自说着话,来人正好是老管家、厨娘跟几个丫鬟。
接下来全部的人一起呆住,然后换成莫缇尖叫着奔进床帘里躲起来。她跟陆天骥的身上都只穿着一件中衣,很明显的衣衫不整。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陆天骥咬牙切齿地问。
“呃,主子,是我们误会了……”老管家识相,弯着身子猛后退。
“对,我们怕主子太生气,伤了莫缇丫头……”厨娘也赶紧退。
“那我们告退了。”大家退退退,顺便把门给关上,顿时四处窜逃去也。
陆天骥揉了揉额头。“好了,你可以出来了,他们都走了。”
“天哪,我不要做人了。”莫缇埋在棉被里哀号。“他们不知道来多久了?是不是有听到我们……刚刚……那个我有没有叫很大声,在你……在你……那个的时候?”
她含含糊糊地问完,他已经笑趴在床上了。
“我想是没有,你放心。如果有听到,他们会以为你被我欺负,而赶进来救你吗?”他笑着说。
“你还说?”她恼怒的瞪他,拿了枕头扔他。
“哈哈哈,那以后我都叫他们不可以靠近这边,这样可以吗?你爱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那岂不是昭告世人我们在做什么?我不要,讨厌鬼。好丢脸喔!”她受不了地埋回去棉被里。
“那你就赶紧生个娃娃,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了。”他认真地提议。
“你说生就生喔?等等,”她忽然醒过来。“你都还没把我娶进门,就提到什么娃娃不娃娃,谁答应你了?”
“不答应吗?嫁给我好处很多耶。”他搂住她。
“嗯,说来听听。”她一副勉强的样子。
“不管是云雀翠玉还是珠玉回春,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你说好不好?”他开始利诱了,商人本色嘛!
“喔?”还有呢?
“还有,这陆府的茶都是最好的,我们可以供货给你娘家,让君家茶行的生意蒸蒸日上。”
“还有吗?”
“等等,先不说这众多好处,我记得你打破我一个珍贵的茶碗还没赔我,你打算怎么赔?我看用你来赔好了,我勉强收下了。”
他的话声后跟随着她的尖叫声。
“别又提那茶碗了,你是要提到什么时候呀?”莫缇败给他了。
“那你就答应婚事,我以后便不再提。”他提出条件。
“嗯,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你瞧,我分析一下这利弊得失,嫁给我绝对有好处没坏处……”
只听得闺房内,不改商人本色的男子正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而中间时不时穿插着女子的娇笑声。
这婚事可正谈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