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雁抿唇浅笑,那笑却没带进眼底。
“我的目的,跟阁下一样。”
独孤晦玉剑眉挑了挑。
“你要静儿?”贺青雁却是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你要她,我让给你。”
独孤晦玉冷哼。
“你要的并不是静儿,而是令狐绝。”
听到师父的名讳,梁静心中惊讶不己!贺大哥要的是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贺青雁膛上的笑意收起,神情一漂,竟也散发出一股与独孤晦玉平分秋色的气势,声音冷冷地传出。
“阁下不也是为了毒公子令狐绝吗?”
梁静再度因为这句话而深感讶异,晦玉也是为了师父?什么意思?
贺青雁继续冷笑道:“当年江湖奇人毒公子,他是医手,也是毒手,自他二十年前消失后,据说他所有的奇功绝学都记在书册上,还有医道、药草也撰写了下来,包括天下各种奇毒的施放法和救抬法,以及记载他武功路数的秘岌0这些都是天下人想得到的至宝,你接近梁静,无非是为了令狐绝的惊世绝学,不是吗?”独孤晦玉神情冰冷地盯著贺青雁,没有否认他的话,而躲在一旁的梁静,此刻己经惊愕得不知如何思考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棍乱。
她感觉到他们的谈话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是一字一字那么情晰地听入耳中。
“所以我说,阁下和我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贺青雁又抿出了笑,那笑,如今看在梁静眼中,己不是亲切的笑容,而是带著利害的虚伪笑容,她的心不由得凉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静儿的身分?”独孤晦玉质问。
贺青雁也不怕明白地告诉他。
“我半年前中了西域的毒,毒遍全身,我师父说过,除非毒公子令狐绝再世,否则无人能解。我本己剩一个月的寿命,谁知道“白鹤山庄”一行,遇到梁姑娘,她一颗解药,便轻易帮我解了毒。我当时心中惊异,问她师承何处,她却避重就轻的一语带过,似乎有意隐瞒,那时候我便怀疑她是毒公子的传人,就算不是,也必然有所关联。”
独孤晦玉眯了眯冰冷的利眸。
“这就是你一直紧跟著我们的原因?打从一开始,阁下就怀有目的,与静儿称兄道妹的,打的就是这主意!”
贺青雁对他话中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把话挑明了,反而更好。
“彼此彼此,天下至宝,岂能让你一人独占?若让人晓得梁姑娘可能是令狐绝的传人,到时候会引得多少人相争,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一人难敌众人之力。”
贺青雁这话无异是在告诉他,想要把他贺青雁摒除在外,己是不可能的事。
若想封他的口,只有两途可行,一是杀了他,二是与他秘密合作。虽然独孤家在江湖中,武功路数诡异难测,但他师从南山门振,也是享誉盛名,他又是南山派大弟子,得师父亲自传授,绝非省油的灯,独孤晦玉若想杀他,恐怕投那么容易。万一杀不了他,反而激怒他,把这秘密传了出去,损失将更大。
他相信刚才两人激斗之下,独孤晦玉己经侧出他的武功,绝对讨不到太多好处,两相衡量之下,犯不著冒著秘密被传出去的风险与他贺青雁为敌,换成他自己,肯定愿意与对方合作,总比和天下人一起相争来得好。
独孤晦玉沉吟著,似乎正在考虑贺青雁的提议,过了一会儿,原本指向贺青雁的长剑,忽地收鞘。
“你最好守信,若是将秘密泄漏出去,我必杀你!”
意思就是,这笔交易他同意了。贺青雁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当然,我不会笨得给自己增加劲敌,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了。”独孤晦玉露出冷笑。
“你明白就好。”
“那么我们接下来——”贺青雁话说了一半,就被独孤晦玉举手制止,示意他嗓声。
独孤晦玉精锐的目光朝她躲藏的方向看来,吓得她全身僵住不敢动。
被发现了吗?她感到自己的血掖泛凉。
还以为露了行踪,不过独孤晦玉虽然盯向她这一头,却好像并没有发现她,因为他的目光很快地扫向他处,原未他只是四处梭巡罢了。
“为免隔墙有耳,进屋谈。”他说道,贺青雁也同意,伸手说了个“请”字,便领著他一块儿往瑶水楼的屋里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远去,捎失在屋里,梁静依然征怔地特在原地,整颗心空空洞洞的,好似被人给挖了一块肉去,很痛,也很麻木,不知该做何反应。刚才发生的事、听到的话,明明那么情楚,她却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一旦明白之后,又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独孤晦玉对她的情意是假的?
贺大哥对她的亲切也是假的?
他们接近她,全都带有目的,背后藏著阴谋?
她脑梅中浮现这些日子龙七来与独孤晦玉之间的点点润滴,他的亲吻、拥抱,以及对她展现的柔情,都是装出来的?
贺青雁口口声声说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并且视她如同妹子,那儒雅亲切的笑容也是装的?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便不由自主的发抖,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寒。
生平第一次,她尝到被背叛的滋味。原来合寒是这种感觉,空气是暖的,她却感到自己如同身在十二月的冬雪里,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来人心险恶至此,她算是见识到了。
她因为太过讶异,所以只能静静地躲在原处发呆,不知过了多少,特得她的神智总算恢复了思考,棍乱的思绪中,至少她理出了一条头绪,知道现在必须做的一件事,便是离开。
她站起身,默默朝自己的厢房走回去。在路上,她瞧见了几位丫鬟,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也不想让人发现她偷跑到瑶水楼,要是传到贺青雁或独孤晦玉耳中,被他们发现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就糟糕了,因此她立刻闪身藏到假山后,当这些丫鬟经过假山前时,她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这酒是要送去哪儿的?”
“少爷吩咐的,叫咱们准备水酒和小点,送到瑶水楼去。”
“这酒真香,可是上好的桂花露?”
“你鼻子真灵,平常这桂花露很少开封的,因为有贵客,少爷才命刘二去酒窖搬出来。”
“这么好的差事给你抢去了,真好,我也想给独孤公子送酒去呢!”
一说起那俊美冷酷的独孤晦玉,丫鬟们都目光漾著春色,脸带挑红。自家的公子虽也生得俊,但毕竟看久了,对于独孤公子,则是新鲜感十足,只要是跟独孤公子有关的括儿,都抢著做。
丫鬟嘻嘻哈哈的交谈著,投发现假山后藏了一个人,将她们说的话全都听分明,还趁她们不往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酒里动了手脚。
“啊,不聊了,耽误了少爷的交代可不行。”送酒和小点的两名T鬓们,与其他人招呼了声,便身姿款款地朝瑶水楼步去。
特人声远去,梁静才悄悄地走回来,匆匆回到客院。多亏自己先前告诉丫鬟,自己想要小睡,所以在晚膳之前,都不会有人打扰,而且适才她己经在酒里下了药,包准让独孤晦玉和贺青雁足足睡上一天一夜。
等他们醒转时,她己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房间后,她一个人怅然若失的坐著,遭受背叛的打击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压抑的?但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大吼大叫,只有两行泪默默地流下来,泪水滴到了床被上。
人是自己挑的、自己喜欢上的,被骗了,怪得了谁?何况师父早说过,江湖人心险恶,看起来很坏的人,有时候也会做好事,看起很好的人,有时候也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坏事。
这两种人,她都遇到了。
可是感情,她却是第一次。
呆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内心的悲伤,她要回逍遥峰去,伏在师父膝上,好好的大哭一场。
她不再发呆,背起装得满满的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了甩开独孤晦玉和贺青雁,梁静一夜无眠,骑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但是她心疼马儿,加上为了制造假行迹,所以中途就把马儿的马鞍和害头解下。
“走吧,你自由了,不要再被人们奴役,自由自在地驰骋在山野问吧。”
她拍拍马儿,让它自行离开。
接著,她便施展轻功,在林间跳跃,尽量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被追上的足迹。
她知道,独孤晦玉和贺青雁醒来后,必定会来寻她,可她却不知道,会在途中遇上另一个难缠的人——李慕怀!
先前有独孤晦玉保护她,所以她无所畏惧,可是现在她求助无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她警戒地盯著李慕怀,情秀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
李慕怀见到她,却是目光一亮。
“我总算找到你了!”自从她在山庄里消失后,他便出庄四处寻她,沿路打听,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他找到了。
梁静暗叹,她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才刚从虎豹手中逃出来,这会儿又遇上了豺狼。她全神警戒地盯著李慕怀,这人真是不死心哪!
李慕怀望著她沉下的膛色,轻轻叹了口气。
“见到我,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也不想想,先前自己做过什么事?把她软禁起来,还逼著要娶她,跟盗匪山狼相比,她还觉得“山狼”黑无崖比他斯文多了!
当李慕怀朝她走近一步时,她立刻退后一步,并且警告他。
“别过来,必要时,我不会手下留情了。”她冷著脸,表示这一回她可能会下毒手,不会像上回那样心软了,希望这样的威胁可以吓阻李慕怀。
李慕怀却是温柔地劝哄她。
“静儿,难道你觉得,以我的身分地位,配不上你吗?”要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入他“白鹤山庄”,做他的夫人,但他从未心动过。
梁静摇头。
“我没有其他姑娘那么多心思,不会去想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只知道,我并不想嫁你。”
李慕怀并不因为她说不想嫁他而觉得面子挂不住,反倒因为她的坦白而笑了。
“你可知道,有多少姑娘家想嫁我?不单单是看上我的条件,论相貌才智,论武功地位,我都是上上人选。做“白鹤山庄”
的夫人,不仅代表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也能拥有江湖地位。莫说男人有野心,姑娘家也是有的,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她想了想,回答道:“或许吧,就像有人喜欢吃山珍梅昧,有人喜欢粗茶淡饭,我天生就是吃粗茶淡饭的人,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投那么好命,你该找个人陪你一起吃山珍梅味,我不适合。”
李慕怀的目光始终温柔和煦,就像一位含情脉脉的男子在对心上人诉情意。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你喜欢的是我身怀的药草学,而非我本人。今日换了其他姑娘有我这能力,你必然改变心意。”她非常肯定地说,丝毫不被他的一番情意打动。
什么江湖地位、荣华富贵的,她都投兴趣,只想过平淡安稳又宁静的日子。
李慕怀一身的儒雅情逸,始终迷人,直到嘴角的浅笑缓缓收起,她便明白,他要出手了。
“看来,我只好强行把你带走了。”
梁静也不相让,拉下脸回应。
“如呆不想断手断脚,你可以试试!”
李慕怀因她这句话而有些犹豫,但他追来至此,便代表他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决心,要他放弃她,可投那么简单。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衣袂翻动之声令两人皆是一惊,就见两道身影先后凌空落下,来的竟是独孤晦玉和贺青雁!
对于他们的出现,李慕怀眉头紧拧,他可没料到中途又杀出了两个程咬金。独孤晦玉对梁静似乎有意,他是知道的,可是贺青雁的出现,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梁静的震惊胜过李慕怀,她没想到这两人追来得如此之快,看样子把马放走是失策,拖慢了她逃走的脚程。
现在可好了,她要应付的是三位高手,她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而且再见到独孤晦玉时,她心如刀割,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个狠心欺骗自己的男人。
当你以为自己正被心爱的男人单纯地爱著时,却赫然发现一切原来只是虚假,那种失落和痛楚,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
这种欺骗,比刀刃还锐利。
她的心在徜著血,却没有可以求救的人,一切只能靠自己。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