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放着好几个炭火盆子,虽称不上温暖,但也不冷。
“贞儿?”脸色有些苍白的靳时维有些惊讶的看着推门进来的靳永贞,“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姊姊染了风寒,当然要来看你。”靳永贞刚从屋外进来,带着寒气,不敢碰靳时维,“姊姊还好吗?”
“好。”靳时维微微一笑,“不过就是小病,瞧你紧张的。”
看着桌上摆着黑漆漆的一碗药,靳永贞的手一触,都有些凉了。“姊姊怎么就是坚持不要人伺候着,一个人待在这里,让人担心。”
曾几何时,总是要她伤神的妹妹也懂得关心她了,靳时维摸了摸靳永贞的脸,“在悠然村里,你还怕我委屈了吗?”她的目光透过窗,落在站在外头院落的瘦长身影。
“那是……”
“玉王爷,”靳永贞端起碗,“你别数落我,他自己说要来的,我也没法子。”
靳永贞走到屋后,决定先去替姊姊把药给热一热。
靳时维站起身,拉开门对着站在屋前的温良玉轻唤,“王爷,外头天寒地冻,快快请进。”
温良玉双手背在身后,收回打量悠然村罩在一片雪茫中景色的视线,一个转身,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踏进屋子里。
屋里头的陈设简单干净,在烛光照耀下,靳时维一身青色布衣,身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简单的插上花钿。
“贞儿深夜出城,原来是你病了。”
“不过是场风寒罢了,是贞儿小题大作了些。”靳时维微低下头,“王爷——怎么会来?”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妹妹与玉王爷有私交,只是靳永贞不提,她也不愿去问,毕竟只要不要闹出事来,她就装成一切不知,只是今日玉王爷都跟着妹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她还不多问一句,似乎也是古怪。
“不过巧遇罢了。方才回府之时正巧见她出城,这大雪纷飞的,就送她一程。”
靳时维不笨,知道温良玉不想多提,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温良玉也不在乎自己的说法靳时维信或不信,反正若要解释,那是靳永贞的事。
他仔细的打量了下靳时维,好些时候京城里都没有卫国公府重病大小姐的消息,没想到她竟然是躲到了这里来,眼前的她虽不像外传一般病入膏肓,但脸上不见血色倒是事实。看来这风寒确实来得又急又猛。
他淡淡的开了口,“我皇兄已经大婚,靳大小姐可以回府了。”
“什么?”
温良玉的嘴角微扬,明人不说暗语,“卫国公不是担心靳大小姐会被我父皇看上,放到太子身边,所以才让你到这里避祸的吗?”
把进宫说成避祸——这话还真只有温良玉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我皇兄现已大婚,除了太子妃还有两位侧妃,可以想见将来妻妾无数,脑筋动不到靳大小姐身上。”
靳时维浅浅一笑,“王爷说笑了。”
“真相如何,靳大小姐心知肚明。狩猎那日,靳大小姐送上的灰兔上头的箭矢是我皇兄的专用箭。”
靳时维脸上的平静碎裂,透露了些惊讶。
“靳大小姐纵使聪慧,但还是天真,竟忘了最重要的毁尸灭迹。只怕当时有心的人见了那枝箭矢,心里都明白了些事,包括卫国公,还有——我父皇。”
靳时维抬头看着温良玉,传言玉王爷游戏人间,荒唐不懂事,今日才知不然。
“本王本不想插手此事,但见靳大小姐体弱,若真久居于此,只怕芳华早逝,所以还是回府去吧。”他师承灵门,师父收了包括他在内的七个徒儿,其中一位师弟以医术见长,而他也多少懂点,不过只是皮毛。
“没料到王爷还善医术。”
“本王不懂,只知道病了就该好好养着,不要落下病根,将来难治。”
靳时维还来不及答腔,就听到外头响起了声响,只见一身黑衣的侍卫在院子里挡住了个高壮的男子,她连忙说道:“王爷,来人是相识的。”
温良玉瞄了一眼,唤了一声,“墨寒,退。”
墨寒闻言立刻退到一旁,男子匆忙进屋。
一进屋子里,宋鹰扬就神色微僵的护在靳时维身边问:“你是谁?”
“宋大哥,这位是玉王爷。”靳永贞端着热好的汤药回屋,“玉王爷,这是宋大哥,你该是听过他的,现在满城都在谈论的武状元,这次我给你的马,还是请他派人送回京的。”
宋鹰扬闻言,难掩惊讶之情,心中不解靳永贞怎么会给玉王爷送马?而且——他瞄了靳永贞一眼,这一身男装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目光一对上温良玉带笑的眸子,他回过神连忙跪了下来,“臣宋鹰扬,拜见玉王爷。”
温良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没有要他起身,只是静静的打量,宋鹰扬——日前高中武举,但这个身分却远不及他是护国大将军宋右安之子来得让人另眼相待。
靳单易告老返京后,可是将手下的靳家军交给宋右安了。
他收回打量的视线,“起来吧。”
“谢王爷。”宋鹰扬起身站到一旁。
“宋大哥,我一向把你当自己人,”看着靳时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药,靳永贞分心说道:“今日见到我和王爷来悠然村的事,你可千千万万不要传出去。若让爷爷知道,我这辈子肯定再也出不了门。”
“我明白。”宋鹰扬也没多问,对于靳家两位小姐,身为靳家军的一员,是要用命守护的对象。
温良玉轻敲着桌面,含笑开口,“状元郎此刻本该在京城里受尽吹捧爱戴,怎么跑到这城郊野外来了?”
“听闻大小姐受了风寒,特来探望。”宋鹰扬也没有隐瞒。
“倒是有心。”温良玉带笑的看着宋鹰扬,又瞄了下靳时维。
靳时维喝着药,依然一脸波澜不惊。
温良玉倒瞧出了点趣味,“状元郎长得气宇轩昂,难怪宝公主一见倾心。”
宋鹰扬闻言一楞。
靳永贞的反应则激动多了,“讨人厌的宝公主看上了宋大哥?宋大哥是个好人,怎么能配个恶婆娘?”
“贞儿。”靳时维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靳永贞不由嘟起了嘴。
温良玉见状,眼中含笑,这丫头就是藏不住话,“纵是恶婆娘,也是个公主,到了相看良人的年纪,这些日子柳贵妃都忙着打听,还让人把京城各家公子的画像全都送进了宫,但宝公主一眼就相中了武状元。”
“王爷说的——”宋鹰扬有些焦急的看了不说话的靳时维一眼,又看向温良玉,“可是真?”
“本王有必要骗你吗?”温良玉冷哼了一声,“看来不用几天,就会有道圣旨下来,你就等着当富贵荣华的驸马爷吧!”
宋鹰扬一脸为难,但碍于温良玉的身分又不能开口。
“娶了个河东狮回去,什么荣华富贵,是一生尽毁才是。”纵使有姊姊在一旁,靳永贞依然不吐不快。“她打破了我娘给姊姊的夜明珠,我讨厌她。”
“什么?”温良玉眼底的利光一闪而过,“她打破了夜明珠?”
靳永贞微愣,迟疑的点了下头。
“你怎么从未跟本王提过?”
“爷爷和姊姊都说不要闹大,以免损及圣上颜面,”她埋怨的瞧他一眼,“你们皇室中人都不讲理。”
“贞儿!”喝完药的靳时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真庆幸温良玉不计较,不然以靳永贞的性子早招罪了。
靳永贞连忙扶着靳时维,“姊姊,你不舒服吗?”
靳时维无奈一叹,“累了。”
“时辰确实也不早,姊姊是该累了。我扶你回里头歇着。”
“好。时辰不早,你也得早些回去,别让爷爷担心了。”
“知道。”
靳时维对温良玉行了个礼,被扶进了内室。
她虽察觉了宋鹰扬看向自己的目光,但由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一个将军之子,高中武举,娶公主,成驸马,是天大的喜事;而她是靳家嫡长女,虽尚无婚配,但她要的是个赘婿,入赘靳家让靳家有后,故宋鹰扬从不在她的思量之中。
“不用看了,”温良玉取笑的声音响起,“人都不见了。”
宋鹰扬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
温良玉觉得宋鹰扬也是个人才,配宝公主确实是可怜,“若武状元不愿,就在父皇开口前先请旨吧。”
宋鹰扬有些不解。
温良玉拍了拍宋鹰扬的肩,本不想帮他,但听闻阿宝打破了夜明珠,气不打一处来,阿宝喜欢宋鹰扬,他就不让阿宝如愿。
以他父皇的性子,若知道宋鹰扬心中有人,而这个人还是对北周有大功的靳家之后,他肯定不会硬指这门亲事。
“先发制人,宋大人,为了靳家大小姐,也为了自己,不然这辈子你就准备对着一个刁蛮公主过一生吧。”
宋鹰扬敛下了眼,因为温良玉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年前武科殿试发榜,才过元宵,兵部便趁着年节热闹举行会武宴,地点就在兵部校场。
靳单易虽已年事高,依然是座上宾。毕竟他当年也是武科殿试出身,更是一生历仕三皇的了不起人物。
夜宴设在校场中临湖水的平台上,湖中还有个不小的擂台,搭了个临时的木桥,连接擂台与岸边。
上头有两个人打着赤膊近身角力,其中之一是靳单易麾下、深受靳单易用心教导的兵部侍郎谢表曼之子谢雁山,看他弯腰抱住对手的脚,用力的一撞,便将人给撞倒在地,就可知实力。
靳单易不由抚着胡子,看来还真是虎父无犬子。要不是为了避嫌,凭这小子的能耐,入朝争个武状元也未必不成。
“好。”
听到身旁靳永贞的赞叹,靳单易的嘴角先扬了起来,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几乎是拿了靳氏一门的命换来,但幸好他身边还留下两个小丫头。
转眼间,丫头们长大了,他此生早就看淡生死,只怕等他两眼一闭,两个丫头没人照料。
扑通一声,其中一人落了水,擂台上已经分出胜负。
“真是好样的。”
靳单易伸出手,将激动的靳永贞给推回位子上坐好,不是怕她失了姑娘家的分寸,而是单纯怕她掉下去。
“爷爷,谢大人真行。”靳永贞转头看着靳单易说。
“说是兵部第一勇士,自然行。你小心些。”靳单易对她慈爱一笑,然后看向一旁也是一脸骄傲的兵部侍郎,“转眼间,雁山也大了,那股狠劲,倒真有你当年之勇啊!”
谢表曼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这孩子是有几分武勇,但自小长在京城,这又是太平盛世,也没机会上阵杀敌,只能在兵部磨磨,听这第一勇士之名——他小子是骄傲,我这个当爹的是替他羞啊!”
靳单易扬头大笑,“有能耐,有些恃宠而骄也是无妨,只是——”他的话锋一转,低声问道:“婉儿还好吧?”
谢表曼听到靳单易问及自己的妻子,不由心生感动,老国公向来都把众将士当自家人,“谢老国公关心,婉儿这些年就是这个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病只怕是神仙难返。”
“也是可惜了。”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擂台上意气风发的谢雁山,“雁山看自己的娘如此,肯定心里难受。”
“他孝顺,自小又与他娘亲贴近,心里难受是自然。但毕竟已经长大了,这些日子我娘亲还打算给他挑个媳妇。”
“也是应该,得给他挑个好媳妇才行。”靳单易听到底下的欢呼,不由放眼望过去,看向站在擂台与谢雁山面对面的人,“宋鹰扬——是右安的嫡长子吧?”
“回老国公,是。”谢表曼恭敬应道。
靳单易眼底闪过期待的光芒,宋右安当年曾是他麾下的大将军,现在领着十万大军镇守边疆,至于宋鹰扬已是多年未见,小时便见这孩子力大无穷,过了这么些年也不知能耐到了什么地方,他可得仔细瞧瞧,看这次高中状元是凭着真本事,还是圣上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钦点了这个小子成了状元郎。
四周的吵杂一静,似乎众人都有些期待。毕竟一个是新科的武状元,一个是他们兵部首推的第一勇士,这场对阵,除了精彩之外更有些皇城将士与边关将士的面子之争。
只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居高临下的靳单易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众人皆专注在台上时,他却朝身旁的谢表曼低语了几句。
谢表曼微楞了一下,立刻起身离去。
“爷爷,怎么——”
靳单易轻举了下手,靳永贞立刻闭上了嘴,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声响,她转过头去。
一如以往,只要温良玉出现的地方,她往往一眼就能看到他——只是,他怎么会来?
温良玉跟在皇帝的身后,缓缓步上楼梯,坐下时只是淡淡的扫过了靳永贞,彷佛两人从不相识。
靳永贞正想暗暗对他扮个鬼脸,爷爷却站了起身。她一惊,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国公,万万不可。”皇帝连忙伸出手阻止了靳单易行礼,“今日朕不过轻车简从来兵部凑个热闹,顺便犒赏兵部上下,可别坏了众人兴致。”
“圣上爱民如子,百姓之福啊。”
“老国公,快坐。”
大人物驾到,靳永贞连忙退站到了一旁。
不得不说,温良玉会长这么好看,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有个好看的爹。当今圣上当年可有绝世美男的盛名在身。不过这几年,温良玉玉树临风,秀美俊逸,艳名传遍四海,圣上的风采早被自己的儿子给比了过去。
突然四周响起了吆喝声,也顾不得温良玉,靳永贞的目光急急的看向擂台,就见谢雁山被武状元一个单臂过肩摔在地上。
“好!”皇帝不由喝了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由他所钦点的武状元因为身分显赫,多少令兵部的老将们无法心服,所以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上下瞧瞧这新任的状元可不是个绣花枕头。
在当今圣上的心里,与朝中文人相较,这些武将们的心思容易猜透多了,不论年纪、长相,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能耐,就能令人心服口服。
武状元自小便力大无穷,所以在角力这关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
谢雁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纵使有心反击却也无力,最终只能甘败下风。
宋鹰扬对他有礼的一个抱拳。“谢大人承让。”
“状元郎谦虚了。”谢雁山也只能站起身,回了个礼。
“大人,圣上来了,一同见驾去。”
谢雁山微惊,这才看到看台上一身紫衣的当今圣上。
“状元郎好眼力。”谢雁山的眼底闪过佩服。
“大人的眼力也不差,只是太专注在打斗之上。”边说着,宋鹰扬边与谢雁山一前一后的走过木桥,“这并非不好,只是兵不厌诈,若将来带兵作战,可得记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别只顾着一心往前冲。”
谢雁山微楞了一下,受教的点了点头。能在武举胜出,并不单单只有一身蛮力武艺而已,更得懂得策术与兵法,今日交手,谢雁山算是服了这个武状元。
两人同时上前跪在当今圣上的跟前,皇帝对自己钦点的武状元可是越看越欢喜。
“老国公,”皇帝一脸欣喜的看着靳单易,“你与宋家也算是旧识吧。”
“回圣上,”靳单易点了点头,“确是旧识,我与宋将军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提到这个,皇帝不由感慨,“老国公一生为国,这江山可是老国公替朕给守住的。”
“老臣惶恐。”
皇帝的手轻抬,若是今日靳单易后继有人,他或许还会担忧功高震主,但靳氏一门为国家社稷最终只留下一门孤寡,说到底他是欠了卫国公府上下许多。
他的目光看向立在一旁的靳永贞,“这永贞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靳永贞没料到突然叫上了她,连忙上前跪了下来,“臣女靳永贞叩见圣上。”
“好!”皇帝仔细打量了一番,“倒益发像个大姑娘了,怎么今日只见你,不见你姊姊时维,怎么?身子还未好转吗?”
他有耳闻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染病多时,原想派太医前往,却被靳单易给拒绝,说是不合规矩,怕惹了非议,令皇室为难,他也就由着他了。
靳永贞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姊姊身子好些了。”
“好些便好,她这一病也好些时候了,加之体弱多年,转眼都过了婚龄。卫国公府的亲事,朕本不该多问,但也该是时候订亲了。不如朕替老国公做个媒如何?”
靳单易一惊,虽说他一心希望自己的孙女找到好人家,但人毕竟有着私心,他更希望她们纵使出嫁也都留在自己的身旁,所以早就盘算了招赘婿的念头,只是时维身上的残缺众人皆知,能入得了眼的人家都嫌弃,而愿意婚配的他看了又不满意,这才会拖过一天又一天,但现在圣上要指婚……
“朕还记得,老国公家的孩子名字取得好,出于诗经名时维,看来宋将军当年也是因为这时维出生,才将咱们的状元郎取名为鹰扬,正好配成一对时维鹰扬——说到底是姻缘早注定。”
跪在地上的靳永贞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原以为自己今天只是跟着爷爷来凑热闹,怎么圣上一来就要指婚了,而且听那口气,似乎要把姊姊嫁给宋大哥?
虽然宋大哥一向待姊姊很好,她也觉得他不错,但是一想到他要娶自己的姊姊,心中就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且爷爷不是说,怕姊姊嫁出去后受人欺负,所以最好要招个赘婿,能照顾姊姊,还能替靳家延续血胍,可是现在——她悄悄瞄了下爷爷,就见他一脸不显思绪。
“鹰扬,朕替你许的这门亲事可好?”
宋鹰扬立刻叩首,“谢圣上。”
“武状元配上了卫国公的嫡长孙女,朕今日可真是做了件开心的好事。”
圣口一开,靳单易就算不想也得允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只能跪下谢恩,但皇帝早一步的拉住了他。
“老国公,万万不可。”皇帝是打心里敬重老人家,“实不相瞒,这门亲事是武状元自己求来的,朕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时维,老国公放心。”
靳单易心一突,他还真不知宋鹰扬对时维有这个心思,但宋家他是信得过的,时维嫁去宋府,确实是不用怕受欺凌。
“谢圣上。”
皇帝要人将靳单易扶坐下,目光看向跪着低头不语的靳永贞,露出一抹笑,“既许了时维佳婿,也不能委屈了你,朕……”
“老臣有一事相求。”也顾不得大不讳,靳单易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微楞了下,也没气恼,直说:“老国公请说。”
靳单易的心一横,永贞的性子可不像时维,不能随意就指了门亲事,于是说道:“国公府一门如今只剩下时维与永贞,如今时维承蒙圣恩,下旨赐婚,老臣感激于心。只是永贞的亲事,还盼圣上交由老臣择选。”
皇帝心中自然清楚靳单易的考虑,靳家到了这一代可说是断了香火,若是靳时维婚配武状元,就剩下靳永贞,若要招赘婿也是可能,只是他心头可有另一个盘算,眼角看了下坐在身后的温良玉。
这孩子长得俊美但性子闲散,虽被封了个王爷,却厚着脸皮顶个称号,整天流连花丛。
这些日子还不停出入一间新设的采月坊,据闻那里头养了不少俊俏的公子与童男,说穿了就是专门给喜爱小倌的男子出入——这孩子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若不早些替他定下正妃,只怕夜长梦多早晚惹出事来。而他看中的便是靳永贞的刚烈性子,正好配上自家儿子的间散。
“老国公是不信朕能许门好亲事?”
“老臣不敢。”
皇帝温和一笑,“老国公莫慌,朕只是越见永贞越欢喜,想与卫国公府结个亲家。”
温良玉一脸吊儿郎当的笑,听到皇帝的话,心却是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