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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请负责 第十七章 不过一颗棋子

  御花园里已经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了,然而今日偏逢小雨,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毫无半点暖和之感。

  澹台浚站在长廊上,静默等宫外传回消息,虽然只是两个时辰,却像过了一世那么长。

  「澹台公子。」裴娴妃自御书房出来,笑盈盈地道:「派去的人没那么快回来,随本宫去喝杯茶吧。」

  澹台浚瞧着裴娴妃,记得小时候,他觉得裴娴妃美丽又和气,但随着年纪渐长,渐渐明白了这宫廷之中的诸多阴谋,裴娴妃的微笑虽一如既往温和,却让他不寒而栗。

  「多谢娘娘,微臣候在这里便好。」他垂眉答道。

  「你这孩子也太痴情了些,」裴娴妃忽然叹道:「永泠郡主有什么不好的?娶了她又不吃亏,况且也没不让你娶董家大小姐,永泠郡主不过要做平妻而已,都这般委屈了,你还不肯答应,也太不给北平王府面子了。」

  「微臣倒是不太明白娴妃娘娘。」澹台浚却道。

  「本宫?」裴娴妃一怔,「不知本宫做了什么事,让公子费解?」

  「若微臣做了北平王府的女婿,北平王爷自然会照拂微臣,」澹台浚道:「但王爷一向与娘娘家中交好,假如将来时局扭转,娘娘家中岂不吃了亏?」

  「想不到公子真是坦白。」裴娴妃眼里有些意外的神情。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虚与委蛇能免则免。

  「不瞒公子说,」裴娴妃亦直言道:「裴家与北平王府相交多年,彼此盘根错结,也不是公子这桩姻亲就能了断什么的。况且将来公子为郡马,必会再得皇上重用,我们裴家也不会因此畏惧。」

  澹台浚心间漏跳了半拍,他发现自己毕竟太年轻,这样深远的关系却未能及时看个透澈。

  「所以娘娘就想尽办法撮合微臣的这桩亲事,一则讨了北平王府的喜欢,二则对娘娘家势亦无损害,」澹台苦笑道:「娘娘好心思。」  

  「没办法,谁让永泠那孩子那般痴恋你。」裴娴妃道:「遂了她的心愿,王爷只会更加帮衬我们裴家。」

  呵,亏了他姨母以为,若与北平王府结亲,立后之事,北平王爷便会倒向他们这一方,这算盘,打得满盘皆错。

  「公子,本宫劝你也别太执拗,」裴娴妃道:「董大小姐那边也该劝一劝,她一个商贾之女,能与郡主同为平妻已是殊幸,还有什么不满意?再拧下去,吃亏的是她们董家。」

  想来,这鹅绒袄中的麝香珠必是裴娴妃搞的鬼吧?

  「方才掌事太监已去我姨母宫里査过,彩均坊所制的鹅绒袄并无异样。」澹台浚道:「单只郡主这件出了纰漏,也甚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裴娴妃笑道:「祆已经送来多时,董大小姐也照顾龙胎这么久,有的是时间毁灭证据,总之,这事儿彩均坊脱不了干系。」

  「既然脱不了干系,彩均坊又是微臣的未婚妻主事,那微臣也只得负连坐之罪。」澹台浚道:「与慕妍一同入狱。」

  他说得斩钉截铁,倒让裴娴妃始料不及。

  「公子何必豁出命去?」她连忙劝道:「只要答应了这亲事,那件袄,本宫自当替公子处理妥当,保全董大小姐,你何必要闹得两败俱伤?」  

  他该妥协吗?只怕娶了永泠郡主,余生都要受北平王府掣肘,且以皇上对兄弟宗室的提防,他亦不可能在仕途上再有成就,挂个郡马的头衔,做一颗闲棋冷子,也无法再襄助姨母。

  「娘娘觉得,微臣真会为了一个女子执拗至此?」澹台浚冷不防地道。

  「公子何意?」裴娴妃蹙眉道。

  「若说微臣与北平王府结亲,能助我姨母登上后位,那或许微臣还会应从——」澹台浚道:「可方才听娘娘所,北平王府并不会就此倒戈,而且微臣从此以后在朝中也未必再能有作为,那么微臣又何必答应?」

  「你也不替董大小姐着想了?」裴娴妃自以为掐住了他的软肋,「她若担上这谋害皇嗣的罪名,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清者自清,相信皇上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慕妍也没有理由害我姨母,毕竟她与我定了亲,姨母出事,于她有何益处?这一看便知是有人想陷害她。」澹台浚沉声道。

  「商人重利轻情,或许她受了何人指使也未必可知,那件袄便是明证,想脱干净嫌疑,可没那么容易。」裴娴妃轻笑道。

  他相信,若以裴娴妃的手段,要一心治死谁,大概易如反掌……他不能冒这个险。

  「娘娘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谁都不娶。」他突然道。

  「什么?」裴娴妃凝眸。

  「若娶了慕妍,是害了她,娶了郡主,又于我姨母无益,」澹台浚道:「我大可谁都不娶!」

  「你舍得?」裴娴妃难以置信,「你对董慕妍一往情深……」

  「再情深又如何?」澹台浚道:「若左右不得周全,我这一生,宁可不娶!」

  「说什么傻话呢?」裴娴妃错愕道:「你澹台家一脉单传,无后便是不孝——」

  「纳几个妾,生几个孩子也容易。」澹台浚答道:「妾室不过如女奴,将来若她们被谁设计,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或死,或打发,都容易。」

  「你……」裴娴妃被他这话呛得一时无语。

  「娘娘,若想要别人答应一些为难之事,好歹给些利诱吧?但像这般走投无路,全无好处,那别人也只能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澹台浚镇定道。

  大概像裴家与北平王府这样强势霸道惯了,便只懂得威胁恐吓,然而逼狗入穷巷,只会逼得对方拼死一搏。

  「你不过说说气话而已,本宫笃定,你舍不得董大小姐。」裴娴妃咬唇道。  

  澹台浚冷笑,谁也不知道,前几日他已与她决裂。

  彷佛是上天的安排,刻意要保她平安。此时此刻,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宣布退婚,即使昊帝问起,他也可以从容面对。

  舍不舍得,从来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在这种处境下从来身不由己。这半年来,爱上她,曾经立志要娶她,已是他此生最大的恣意任性了。

  有这半年,他已满足。

  董慕妍随着禁军统领来到御书房的廊檐下,远远的便看到澹台浚站在那里。

  他和裴娴妃似乎在争论着什么,神色凝重。

  他双眸余光一瞥,猛然间与她四目相触,然而很快避开了。

  有几日没见到他了,他消瘦了许多,距离上回诀别彷佛上辈子的事了……她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然而总会忆起他的影子,挥之不去。

  董慕妍垂下眉,跟随禁军统领入得御书房内,这节骨眼上,她不敢放纵自己的思绪。

  「给皇上请安。」她长跪叩首道。

  「把娴妃和浚儿唤进来,」昊帝却对掌事太监道:「他俩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了,事情的究竟,也允他们听一听。」

  掌事太监领命,没一会儿,便领着裴娴妃与澹台浚前来。

  董慕妍俯身长跪,悄悄地瞥了一眼澹台浚的靴,那云纹图样、黑缎厚底,还是她那时怕他的朝靴不舒服,特意替他私下做的,原来,他还穿着。

  「县主终于请来了。」裴娴妃笑盈盈地道:「害得本宫与澹台公子久等,方才在长廊上与澹台公子闲话,几度提起县主,倒是出乎本宫的意料。」

  「你们俩都说了些什么?」昊帝问道。

  「回皇上,臣妾本以为澹台公子与县主生死相依,谁料他方才竟说,若退婚也无妨的。」裴娴妃道。

  董慕妍心里咯噔一声,像有什么悄然碎裂。他,真这么说?

  呵,他这样说也没错,自从上回双方坦白,两人也算是正式决裂,但由旁人口中道出,却听得她心酸。

  女人都是这般矫情吗?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做作……  

  昊帝凝眉,「浚儿,你真这样说?」

  「是。」澹台浚简短地答道。

  「所以,皇上也不必为难了,若董家真做了伤及龙嗣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裴娴妃在一旁得意道。

  瞧着裴娴妃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董慕妍哪里听不岀其中的挑拨之意?不论如何,裴娴妃似要逮住了一切机会,让澹台家与董家不快,让淑妃不快。

  「敢问娘娘,不知我董家做了何事伤及龙嗣?」董慕妍道:「自淑妃娘娘有孕以来,彩均坊上下皆小心伺候,方才蒙统领带着禁军在坊中搜查,也并无查到异样,还请圣上明鉴。」

  「蒙魁,」昊帝对禁军统领道:「你来回话!」

  「是,」蒙魁上前一步道:「方才在彩均坊,确实没有查到异物,不过库房里倒有些麝香。」

  「这便是了!」裴娴妃即刻道:「淑妃妹妹的鹅绒里便有麝香珠!」

  董慕妍凝眸,心中是已猜到是怎么回事,然而却没有慌乱,胸间一片平静。  

  「禀圣上,」她从容道:「麝香本就是常备之物,彩均坊有此物并不稀奇。」

  「不过如此一来,倒难脱干系了。」昊帝语气稍有缓和,但依然严厉,「淑妃近日不断落红,龙胎恐有不保之象。你一直负责打理妃的衣物,若真出了事,你们董家上下都难逃罪责。」

  「臣女怀疑有人想陷害我们董家,陷害彩均坊,请皇上明察。」董慕妍扬声道。

  「陷害?」裴娴妃冷笑,「没出事就抢功劳,出了事就是被陷害?县主,做人不能这般便宜吧?」

  「回娘娘,」董慕妍却直视对方道:「臣女家的绣坊里有一位关嬷嬷日前中了毒。」她提及「关嬷嬷」三个字,明显可以有出裴娴妃脸色一凛。

  「中毒?」昊帝道:「关嬷嬷是何人,你缘何提起此人?」

  「禀圣上,这关嬷嬷本是我家一名绣娘,十分擅长缂丝,上次给太后做的凤袍便有一半出自她的手。」董慕妍道。

  「哦,」昊帝点头,「这么说,是位能人了?她和此案有何关系?」

  「这些日子,北平王府常派人与关嬷嬷往来,」董慕妍答道:「方才,臣女交了一件东西给统领,还请蒙统领代为呈上。」

  语毕,蒙魁便让人捧上一件衣袍。

  「这……白蟒袍?」昊帝亲自接到手中,细细查看,「是北平王府订制的?」

  「圣上英明,一看便知,」董慕妍道:「这确实是北平王府私下找关嬷嬷订做的。」

  「关嬷嬷手艺好,她做一件蟒袍也不是什么大事。」昊帝道,

  「然而,这件蟒袍尚未完工。」董慕妍继续道:「据关嬷嬷说,这样的袍子,她为北平王爷做过了几件,每次去到北平王府,王府管事都会悄悄带她到一处偏僻的阁楼,那里有几位绣娘,管事每次都叫关嬷嬷给那些绣娘指点技艺。」

  「这也没什么奇怪吧,」裴娴妃轻轻一笑,「既然你家那位关嬷嬷手艺好,北平王府叫她去指点一二,亦合情合理。」

  「那天她便是在北王府用了些茶点,回来以后便腹痛,诊断下发现中了剧毒。」董慕妍道。

  「或许她自己吃坏了什么,」裴娴妃道:「何以见得是北平王府给她下毒?何况堂堂王府,更没道理去害一个小小的绣娘啊!」

  「陛下手中那件白蟒孢,便是北平王府暗害关嬷嬷的缘由。」董慕妍意味深长地道。

  「这蟒袍有何不妥?」昊帝时不解。  

  「陛下大概没看出来,这其实是件龙袍!」

  董慕妍这句话,声音虽轻,但四周诸人皆惊得怔了。

  裴娴妃瞪着眼睛,气怒道:「这哪里……是龙袍?你休要血口喷人!」

  「这件龙袍尚未完工,」董慕妍道:「等漂了明黄的颜色,再补绣一趾,便成了龙袍。」

  「荒唐!」裴娴妃喝斥,「照你这话,天下所有的白蟒袍都是未完成的龙袍了?那天下所有做过白蟒袍的,都该拉去斩首?」

  「娘娘,」董慕妍微微一笑,「别的白蟒袍用的都是漂过的白绢,颜色如雪般明亮,而这件用的是素丝,如纸浆般杂有天然的微黄,为的就是将来方便染成明黄。关嬷嬷每次去王府指点那些绣娘,就是为那些绣娘能更好地完成这件龙袍,使龙的第五趾与的前四趾绣法相宜。」

  「天底下绣娘那么多,何必关嬷嬷来指点?」裴娴妃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之所以不让龙袍一蹴而就,使用如此繁琐的程序,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走漏风声。如此,各人分工行事,就算查起来也难查得明白。」董慕妍道。

  「既然査不明白,你说了也是白说,反而有蔑诬北平王爷之嫌。」裴娴妃转头道:「皇上,想来,董慕妍定是为了脱伤及龙嗣的罪责,故意信口雌黄!」

  「皇上,」董慕妍郑重叩首,「还请皇上即刻派蒙统领到北平王府搜查,或许能搜出铁证!」

  「你放肆!」裴娴妃怒道:「北平王府何等尊贵之地,岂能说搜就搜?」

  昊帝一阵沉默,他生性多疑,对兄弟宗室猜忌颇多,方才董慕妍一番话,已在他心里激起了些涟漪。

  「皇上,」澹台浚上前道:「不如就让微臣到北平王府瞧一瞧?若查不出什么,自然也给还王爷个清白。」

  「澹台公子这是在护短吗?」裴娴妃道:「为了你这个未婚妻,朝中的纲纪伦常都不顾了?」

  「方才在御书房外,娘娘也听得仔细,微臣曾言,若董家真有什么罪责,微臣就算退婚也在所不惜,」澹台浚道:「何必要护短?」

  他的这话的意思……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尔尔吗?一切皆因他禀公中立,并非出于私情?

  呵,为什么这一刻,她还渴望他真能护短?

  「走水了、走水了!」忽然,殿外响起一阵慌乱之声。

  「是谁在喧哗?」掌事太监高声斥道。  

  「启禀皇上,」传话的小太监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慌乱,「宫墙外好高一阵青烟,侍卫们到城楼上查看,像是北平王府的方向走水了!」

  「什么?」昊帝蹙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北平王府凑巧起了大火,实在让人疑惑。

  「皇上,」澹台浚当即立断地道:「还请皇上允微臣与蒙统领同前去王府救火,也可趁机查看王府境况,趁着火势不大,该留的东西还不至于毁损。」

  「好!」昊帝终于首恳,「你们速去,见机行事。」

  「皇上……」裴娴妃还想阻止,却已无能为力。

  裴家与北平王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娴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流露做贼心虚之态。

  一旁董慕妍的心紧紧揪起,这场大火就像上苍要还她清白,为她而起,只盼澹台浚能够寻得证据,不负时机。

  假如祈祷有用,那就让她此刻诚心祈祷吧。  

  澹台浚在北平王府搜出了龙袍,坐实了北平王谋逆,隔日又和禁军查抄裴府,得到不少铁证。

  裴家与北平王府勾结,定于端午之时宫变夺权,北营大军将领被收买过半,只待一呼百应。

  昊帝听闻此讯,龙颜震怒,当夜斩杀了北平王府满门,裴家父子判车裂之刑,当街示众。

  裴娴妃则赐予白绫,还算保了一具全尸。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董慕妍没想到,自己偶尔发现的一件白蟒袍竟引发出翻天覆地的变动。

  初时,她舒了一口气,北平王府与裴娴妃再也不会加害她,她和董家总算全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余悸,也不知哪一天,自己若行错了一步路,会不会又卷入灭顶之灾?

  若要此生平安,还是远离京城是非,远离宫廷朝堂为好。

  「臣女来向娘娘辞行。」前往江左之前,她入宫拜见淑妃。此去经年,不知何日再见,她要给这个故事亲手划圆满句点。「娘娘的身体最近如何?」

  她瞧着潘淑妃红光满面,也许铲除了裴娴妃,坐上后位在即,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好了。

  「本宫向来没什么大碍,」潘淑妃直言,一边走向她,「本来就不必担心。」

  「娘娘之前落了几次红,还是小心为好。」董慕妍忍不住上前搀住她。

  「哪有什么落红?」潘淑妃对着她的耳际悄悄道:「做做样子罢了。」

  「什么?」董慕妍惊讶,「娘娘……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戏吗?」

  「本宫知道,只要本宫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裴娴妃那贱人一定按捺不住,」潘淑妃笑道:「本宫不过引蛇出洞罢了。」

  所以,裴娴妃真的中了招,马上拿岀藏有麝香珠的鹅绒袄,陷害于她?

  「为了把戏做真,本宫连浚儿也瞒了,那几天他日夜为本宫担忧,想来裴娴妃也看在眼里,越发相信。」

  娘娘连澹台浚……也瞒了?董慕妍更加讶异。

  「你没有谋害本宫的理由,光凭这一点,皇上不会胡乱猜疑你,反而裴娴妃计谋低劣,想拉你出来,以为能伤了浚儿,伤了本宫,不料倒赔上她全家的性命。」潘淑妃对一切皆很笃定。  

  「娘娘足智多谋,」董慕妍颤声道:「上苍也似在襄助娘娘,那场大火来得及时。」

  「你以为那是上苍襄助?」潘淑妃摇头,「本宫这一生,只相信自己。那日,你发现了白蟒袍有异,悄悄与本宫禀明了此事,本宫隔日便称病,命太医将滑胎之兆呈禀皇上。」

  她缓缓续道:「裴娴妃果然坐不住,利用鹅绒袄陷害于你,而本宫看到你被禁军拘了入宫,便立刻通知暗线在北平王府放了那把火。」

  那日,她审了关嬷嬷之后,发现了异样的白蟒袍,本想告诉澹台浚,然而又怕他还在气头上不肯见她,于是只得秘密禀告淑妃。

  之后,淑妃便派暗卫在她家中保护她,并叮嘱,倘若宫里传她去问话,便交出那件白蟒袍。

  原来,一切皆在潘淑妃运筹帷幄之间,能成为最接近后位的女子,果然思虑不凡。

  「那把火,真是险棋……」董慕妍道:「倘若无意中烧毁了那些龙袍,岂不是反而毁了证据?」

  「本宫已打听了王府的地形,烧不到要紧的地方。」潘淑妃果然谋略周全。

  「裴娴妃……」董慕妍依旧有疑问,「其实她何必参与父兄谋逆?毕竟她是陛下的嫔妃,位分不低,北平王若得登帝位,她该如何自处?」

  「她一向嫉妒本官,眼见本官后位在即,大概气昏了头,何况北平王与她父兄的所为,她未必全然知情。」潘淑妃叹了一口气,「与她相斗这么多年,忽然没了这个人,本启倒觉得冷清。」

  这些宫闱之事错综复杂,董慕妍也不想深入了解。

  「娘娘,」董慕妍从袖中掏岀那支玳瑁金步摇,这是她与澹台浚之间最后的信物。「还请娘娘将此步摇交还给公子。」

  她好傻,还以为自己多聪慧,能襄助澹台家,襄助潘淑妃,原来她从始至终,只是一颗棋子,而以她的能耐,也只配当一颗棋子。

  「从前,看着永泠郡主为了浚儿,不惜名节,本宫心里还挺为之感动。」潘淑妃拨弄了一下玳瑁金步摇上的珠子,「后来知晓北平王谋逆一事,本宫才明白,为何她会有如此底气,若一朝成为天子独女,她还怕什么流言?谁又敢再议论她什么?」

  幸好北平王事败,否则浚儿这一世,恐怕也艰辛了。

  「还是你懂得为浚儿着想,」潘淑妃道:「慕妍,你才是浚儿真正的良配啊。」

  董慕妍苦笑,那又如何呢?她已经决定到江左去了。

  「本宫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被吓着了,到江左散散心也好。」潘淑妃道:「只盼来日吧!」

  「娘娘,慕妍一介商贾之女,实不能堪称良配……」她咬了咬唇,低声答。  

  「朝中贵女又如何?永泠郡主何等荣,说没就没了,」潘淑妃拍了拍她的手,「商家自有商家的好处。」

  商家能提供财,又不会在朝中左右权势,的确不错……可她不愿这般,傻乎乎当个冤大头。

  她确实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一处清净的所在,让她厘清思绪,谋划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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