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屋内,在沙发后方角落看见背对着门口、缩着肩头的凌妙霏,再上前一步,看见她怀里气息虚弱的的黑妞,他的眼神顿时转为凌厉。“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妙霏抱着黑妞,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你回来得正好,快送黑妍到医院,黑妞好像、好像……快要、快要死掉了。”
瞥一眼奄奄一息的黑妞,薄天宇的心直直往下坠,他脸色森寒的从她手里将黑妞抱过来。“倘若黑妞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去。
凌妙霏旋即跟上去。“我也要一起去!”
“爱心兽医院”就在薄天宇所住的社区对面,这几年黑妞都是在这里看病检查的,而傅医师跟薄天宇年纪相仿,很有耐心且医术高超。
薄天宇和凌妙霏一前一后来到兽医院。
傅医师将黑妞抱进诊间进行检查,薄天宇也跟着进去。
凌妙霏被薄天宇拒于诊间外,她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并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时机,诊间的门是关上的,她只能透过玻璃窗看着里头,却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她只求黑妞能够没事,要是黑妞有什么万一,她一定会很自责。
是她一时疏忽才会让刘芳芝闯进来,也是她没保护好黑妞……过往不好的记忆瞬间浮上脑海,她抱着被讨债公司人员殴打到昏厥过去的母亲,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无力的哭着……
漫长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傅医师踏出诊间,他看着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坐在待诊区的凌妙霏,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考虑了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感觉到身旁动静,凌妙霏抬起小脸,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不安的开口,“傅医师,黑妞它……”她的声音蓦地哽咽,强烈的惶惶不安感侵袭着她,她不敢问下去。
“快快收起眼泪,黑妞已经清醒了,也暂时没事了,你不用这么自责。”傅医师看着她布满泪痕哭丧着的小脸,温柔的安慰。
“可是黑妞刚刚看起来好像快死掉了……”她难掩焦急的抓着傅医师追问,“傅医师,它真的没事了吗?”扭头看向诊间,她看不到黑妞的状况,只能看见薄天宇的脸色很严肃。
其实躺在诊疗台上的黑妞已经醒了,它张着圆滚滚的眼睛,轻轻摇着尾巴与奴才一号深情对望,而奴才一号正轻轻抚摸着主子,他还无法从震惊和担心中回过神来,表情确实显得严肃,但望着主子的眼神却带着深深的感动和不舍。
“除非危急的意外,要不然猫的生命力很强韧,一点也不脆弱。”傅医师听着她焦灼的语气,又看着她隐藏不了的担忧表情,皱着眉头问道:“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担心黑妞,既然如此,为何又要伤害黑妞?”
傅医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凌妙霏一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是黑妞先对你做了什么吗?”傅医师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差,她看起来不像会狠心虐待动物的人。“黑妞毕竟只是一只猫,我们该多点包容心……”
她这才意会过来,原来傅医师误会是她对黑妞下重手,想来薄天宇也是这么想的吧,难怪他会那样严厉的斥责她,而她又没有立刻解释……刚才她真的又慌又乱,一心只想着赶快把黑妞救醒,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其实黑妞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伤的,我应该在刘芳芝一进门时先把黑妞关进书房以确保它的安全,因为我的一时疏忽,刘芳芝才有机会抓到黑妞,把它往墙上摔,当我看见黑妞摔到地上时,我……”忆起那惊悚的一幕,凌妙霏的心一抖,眼泪冷不防滑落,她连忙用双手掩着因惊慌而苍白的小脸。
薄天宇的声音突然从她顶头落下,“既然是刘芳芝动的手,你刚刚为何不解释?”
她倏地抬头看向薄天宇,他将已经清醒无碍的黑妞抱在怀中,表情依旧森冷。
她不是不解释,因为她担心黑妞胜过一切,而且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她也不想替自己辩解,若不是她疏忽,让刘芳芝有机会闯进屋内,这一切意外都不会发生,黑妞也不会受苦。
“黑妞,你一定摔疼了吧,等等回家我再蒸一条鱼,给你吃鱼补补元气,好不好?”凌妙霏泪汪汪的伸手想要抱抱死里逃生的黑妞。
“别碰它。”薄天宇不愿意把黑妞交给凌妙霏,她未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取得他的信任之前,他绝对不可能再贸然将爱猫交给她。
可黑妞却在他怀里扭动着,它对凌妙霏撒娇似的喵喵叫,下一秒,黑妞竟然自行挣脱钻入凌妙霏的怀里,还亲昵的伸出舌头舔着凌妙霏的脸颊。
而一向讨厌黑妞的凌妙霏竟然也没有躲开,任由黑妞在她脸上涂口水。
傅医师站起身,好笑的拍拍薄天宇的肩头,打趣道:“有鱼吃呐,看来黑妞爱上这个新奴才了,为了吃鱼舍身保护人家,你就认清事实吧,黑妞已经移情别恋了。”
薄天宇竟然吃起醋来。“黑妞今天必须留院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不准吃鱼。”
“喵!”黑妞不爽的抗议。
一打开家门,一股烧焦味立刻扑鼻而来,凌妙霏这才想起她正在卤猪脚。
当她冲进厨房打开锅子,猪脚已经焦了,锅底黑糊一片,显而易见美味的晚餐报销了,不过她想,今晚他们两人都没有胃口了吧。
她将猪脚倒掉,站在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奋力的刷洗锅子,她拿着刷子的手在颤抖着,她回想起刘芳芝打她的那一幕,与儿时母亲护着她避免被父亲毒打的画面交迭,可怕回忆让禁锢在内心、压抑多年的恐惧一丝一缕钻了出来,凌迟着她、折磨着她。
至于薄天宇返家的第一件事,是先到警卫室了解状况,得知刘芳芝的确到访过,并调阅了监视器,顶楼通廊的监视系统拍到刘芳芝离开时的模样,看起来行色匆忙且神色慌张。
凌妙霏并没有说谎,而且以他对刘芳芝的了解,她有可能是嗑了药之后情绪不稳跑来闹事。
他寒着脸交代警卫日后多加注意,不准再让刘芳芝出入大楼,将这个女人从此列为拒绝往来户。
当薄天宇回到顶楼公寓时,凌妙霏已将凌乱的客厅收拾妥当,他进门时,就见她脸色憔悴,眼角闪着可疑的银光,一听见开门声便仓促的背过身,抱着装满碎物的纸蒌朝厨房方向走,他关上门大步走上前,双手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扳过来,从她手里拿走纸篓,放到一旁的地上。
她欲盖弥彰的将小脸垂得更低。
薄天宇看到她在掉眼泪,是因为他方才严厉的态度伤了她吧……“是我误会你了,你并没有错。”
凌妙霏摇摇头。“是我疏忽才会让刘芳芝闯进来,是我没保护好黑妞才会害得黑妞受伤,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难过惊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不断落下。
“黑妞受伤不关你的事,你没必要这么自责。”他极度厌恶女人的眼泪,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睛,他的心蓦地一紧。“是我错怪你了,我愿意道歉。”
“我只是一时情绪上的反应,我没事的,你不必道歉,我可以理解,我知道你比我更担心黑妞……它是小阿姨托付给你的重要家人,你亲口在小阿姨面前承诺过要好好照顾黑妞,它对你而言是那么的重要,说什么我都得保护好黑妞才行……可是我搞砸了,对不起……”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直直敲打着薄天宇的心坎,震撼着他,引来剧烈的变化,他曾盘算过对她展开长期投资的想法,初始只是本着彼此能够和谐相处,加上她厨艺佳这两个获利的念头,没有太多感情成分,可这一刻,他的心却完完全全被攻陷了。
其实他早就对她有点动心,但那只是似有若无的感觉,他不曾也不愿正视,就这么含含糊糊与她过着同居的日子,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正视对她的心意。
薄天宇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无比,眼里复杂却带着一抹难得的温柔。
他一直没开口说话,这冗长的静默让凌妙霏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把垃圾拿到后阳台。”她伸手要拿回纸篓。
他却轻轻将她推往客厅沙发。“你受伤了,去沙发上坐好,我帮你擦药。”说着,他先将纸篓拿到后阳台,接着走进主卧室,很快又现身,高大的身躯在沙发前蹲了下来。
“我没事,我没有受伤。”凌妙霏刚才快速的检查过一遍,除了背部有些痛之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薄天宇抬起手,拨开垂落在她额前的发丝,轻抚着她的额头。“这里有道渗血的小伤口,也肿了一个包。”
他的指尖只是轻轻一碰,她便倒抽一口气,肩头瑟缩了下。“痛。”
他心头滑过一丝不舍,俊颜倏地一凛。“我保证,以后刘芳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他无法想象刘芳芝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竟然害她连额头都肿起来了。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我觉得她的眼神有点疯狂……就好像失去神智,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替他担心?薄天宇心头滑过满满感动和悸动,他一颗强硬的心完全被她征服。
“别动,我要先把伤口消毒一下再上药,我会尽量放轻动作,你忍耐一下。”
他难得用这么温柔的口吻跟她讲话,让她乱感动一把的。“嗯。”
“如果实在很痛的话你就叫出来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薄天宇逗她。
凌妙霏才不想被取笑,怎样也都要忍住。
她感觉到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很珍视般怕弄疼了她,当他更靠近一些替她在额头上贴上OK绷时,属于他的清新爽冽男子气息轻轻的吐纳在她脸上,惹得她的心情不自禁的轻颤着。
帮她处理好伤口后,薄天宇低头看向她,只见她脸蛋一片窘红,眼色有些痴迷地望着他,眼底还有一抹难以忽视的悸动。
他不动声色的将她可爱迷人的模样烙进深幽的黑色眸瞳,并在心里发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凌妙霏被他炙热的目光盯醒,她眨了眨眼,脸颊陡然升起阵阵热气,她的目光胡乱溜了一圈,尴尬的连忙找话题,“刘芳芝她……真的吸了毒?”
薄天宇眼色一凛。“她戒不了毒,行为只会越来越脱序。”
“你会跟她分手,是因为她吸毒吗?如果你们相爱,你应该帮助她戒毒……”
他阴沉的脸色让她猛地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才呐呐的道:“我不该问你私事,你不想回答没关系。”
“一发现女友吸毒就急着甩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显然,你对我的评价并不高。”
他有点受到打击,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俐落的收拾好医药箱,站起来要拿回房间放好。
“才不是!”情急之下,凌妙霏连忙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臂。“薄天宇,你误会了。”
薄天宇停下脚步,扭头望进她带着一丝焦灼的眼眸,他没有甩开她的小手,一径保持沉默。
她呐呐的道:“或许在别人眼中的你,冷酷又不讲情面,但我知道你是个顾情分的人,要不然你不会一再忍受刘芳芝的纠缠,你并未主动向警方揭露她吸毒的事实,是要她认清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对,主动投案。”她抬头觑了他一眼,见他冷沉的眼眸微微恢复温度,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退开距离。“谢谢你耐心听我解释。”
他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注视下,将他跟刘芳芝之间的一切说清楚,“我跟刘芳芝是在一场时尚宴会上认识的,之后大概交往了半年,事实上,我跟她的感情并不深,会提出分手的主要原因是我们个性不合,加上她时常会打着我女朋友的名号在精品店欠债扫货,让我感到困扰并厌烦,我提出分手时,她要求一笔钱,我没有拒绝,只想尽快脱离她。可是她拿了钱之后仍旧对我纠缠不清,而且行为越来越怪异,我觉得不对劲,于是向演艺圈的朋友打探,才知道她染了毒。”
既然他已经确认心意要拥有她,过往的事有必要解释清楚,才能驱走她心中的疑虑。
对一个感情不深的女人,薄天宇并没有因为分手而落井下石将内幕抖出来,即便刘芳芝的行为让他不堪其扰,他虽语出威胁却没有付诸行动,他给刘芳芝留了后路,对方却不懂得适可而止。
“跟好运气的刘芳芝比起来,怎么我遇到的男人都是王八蛋。”凌妙霏心里一阵不平,相较于薄天宇展现的风度,余成远那家伙的作为简直是混蛋。“要不是怕被告,我真想打爆余成远的头。”
她磨牙抡拳的模样可爱极了,薄天宇被逗笑了,他弯身拍拍她的头。“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她看起来有点糟,被前男友抛弃,又倒霉透顶的被他的前女友欺负,实在怪可怜的,不过过往的那些屈辱都已经过去了,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她露出见鬼的表情,那憨呆的样子煞是可爱,他忍不住手痒,用对待黑妞那样的温柔,大掌抚摸着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凌乱却依旧柔软好摸的发丝。
“这里我会整理,大门我保证会确实锁好。”
凌妙霏的心被他难得展现的温柔给撩拨,在他眼底,她看见了她奢望却总是无法得到的温暖和安心,而且……她好像对他产生心动的感觉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