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森搔头,“我没想到这一层。”
被人当成易碎的瓷器芮柚紫很不习惯,不过,经过她的观察,这一对儿非常有味儿,又或许两个不可能的半圆能成一个圆满的圆也说不定。
这人跟人的缘分,着实奇异。
“只是说说话也碍不着什么。”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肚里的这块肉从来没找过她麻烦,既没有一般孕妇前三个月的食欲不振、恶心晨吐,胃口也不会忽大忽小,不嗜酸也不嗜辣,这孩子是个贴心的。
她按着自己的小腹,或许,一开始这孩子并不在她的预期里,也无论她怎么折腾,他始终乖乖的待在她的肚子里,既然他这么想来见识这个世界,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让他来?
赵森不想再招段氏的白眼,他曝嚅了下,“关于人手不用愁,小姐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有许多认识的弟兄,他们缺的就是一份安稳的工作,小姐若是可以给他们机会,小的相信他们一定会用心干活,不让您失望的。”
“赵大哥既然这么说,你眼光我信得过,挑好人选,再带过来让我过过眼便可。”
赵森心喜,谢了芮柚紫便要出门去,他得赶紧把这好消息传递给自己那些好弟兄们。
“你要人手为什么不跟我说,府里吃闲饭的人多的是。”大步流星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理直气壮来蹭饭吃的郡王府主子任雍容。
郡王府里就三个主子,却有两百多个仆佣,要人手,小事一桩,为什么不跟他要?
吃一顿饭真不容易,去了一个又来一个,芮柚紫叹口气,搁下筷子,顿时胃口全无了。见没有人招呼他,任雍容也不怒,他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他那小妻子的心腹,睁眼看过去。“这么寒酸,就这么几个菜?”
香柚酱排骨、香菇炖鸡汤、红烧茄子、西红柿炒鸡蛋和一锅红薯饭,没有一样是适合孕妇吃的东西,这些个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这些都是院子里自家种的菜色,郡王若是不喜,大可不要来。”没人请你来吃饭,不速之客,算什么!
这饭菜没有郡王您的分?可以这样说吗?
不能,毕竟她还寄人篱下,只能忿忿腹诽。
“备碗筷,郡王要在这里吃饭。”
慢着!
“为什么不是厨房送的菜饭?”任雍容听出了端倪,问道。
“禀郡王,奴婢自从随着小姐……呃,郡王妃迁到思过院,奴婢只在大厨房领过一回冷掉的饭食,后来厨房的嬷嬷们说不拿银子去买就不给饭菜,郡王妃就再也没有用过府里的饭食了。”回雪斗胆把大厨房那些逢高踩低、以下犯上的嬷嬷们全供了出来。
她看得出来,郡王是有心要和小姐修好的,无论小姐意愿如何,不趁这机会好好修理一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嬷嬷,更待何时。
“程得和,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去把管内院的简嬷嬷找来,我倒要问问,她把这院子管成了什么样子!”他向来不管府里内院的事,却不代表容许任她们胡作非为。
胆敢为难郡王妃就是跟他任雍容过不去,也就是给他不痛快,他肯定要加倍奉还!
守在外头的程得和应声而去。
芮柚紫可不管任雍容要如何整饬这后院的婆子们,接过段大娘送上来的碗筷,亲自放到任雍容面前。
看见她的小意,任雍容大喜,他哪里知道芮柚紫希望他赶快填饱肚子,赶快离开。
“这是你的牙梳,落在栖凤院,我给你带来。”他掏出宽袖里的事物道。
“我以为是盐引。”她接过手,很随意的放在桌上。
任雍容萌生深深的无力感。这女人满脑子除了金银之物还有什么,真是个庸俗之辈,可这样的庸俗女子自己每见到她一回,胸膛总火热得突突剧跳,好像有说不出的满满欢喜要争相涌出。
“你总得给我时间,才能把你要的东西拿到手,别跟我说你连十二个时辰都等不了。”
“我等就是了。”
一天,一般人可能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拿不下的盐引,他居然只要短短一天就能拿到手,这世间权力令人迷醉,这就是为什么有多少男人会朝它直奔而去了。
“奶奶已经知道你有身孕之事,她要我接你回栖凤院去养胎。”他福至心灵的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腿肉,放在她已吃了小半的碗上。
见她不动,换舀一匙西红柿炒鸡蛋,鸡腿肉自己吃掉。
她无视任雍容的小动作。“回栖凤院?我们的协议里没有这一条,我记得郡王说过,你一日不发话,我就一日别想回去,如今这些都不算数了吗?”
“你的身子不同以往,以前本王……我说的浑话,现在全部收回来。”
“你没听过什么覆水难收?”
任雍容像被人闷声槌了一拳。这小妮子记恨的很……
“再说我的身子我自己会照顾,就算孩子生下来,他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和郡王无关。”她神情疲惫,意兴阑珊。
“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再度吞下西红柿炒鸡蛋,换上一筷子红烧茄子。
“要我回栖凤院也是不可能的事!”这样霸王硬上弓,她暴怒,浑圆的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几乎想翻桌。
“为什么不?”
“你的后院看着就烦!”他还有脸问!
他的后院……他的后院……他绞尽脑汁。“你是指那两个姨娘吗?”
他不敢置信,他的交友圈里有哪个房里不是十几个女人,他算是很洁身自好的了,身边充其量就两个姨娘,一年了不起去她们的院子一两回,怎么这样还碍着她了?
他是阳刚之身,精力旺盛,有几个侍妾,有什么错?
“你这是善妒。”
“七出之罪是吗?”自古男人妻妾成群,可以坐拥三妻四妾,她就是要拿这个来生事,好离开这里。
那两个姨娘,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倒也不至于啦,只是两个姨娘都是老人,与我有着香火情,你何必与她们计较?”院子里多养两个人就像多两副碗筷,于她没有任何损坏不是?
芮柚紫用力的闭了闭眼,这种男人非她良人!
“坦白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善妒,不只没有容人之心,你还要有所觉悟,要我回去主院,你这后院难保不会让我搅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我想踩谁就踩谁,想给谁没脸就给谁没脸,对谁都不会客气,所以我劝你还是把我休了比较快!”
她就不信,自己都撂下狠话了,任何男人都不会忍受这种赤裸裸的人身威胁吧!芮柚紫等着他的反击。
休妻?她竟敢打这主意!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不值得寄托的男人?而且这小女人知不知道被夫家休离的女子该如何面对外界的眼光?他是不否认她有活下去,并且还活得很好的可能,但这不也表示她不需要他?
任雍容极不是滋味,一时间真想把她抓起来痛打一顿屁股,只是这会的她打不得、骂不得,至于休离……去她的!
“柚子!”他的口气带着焦躁,她竟想与他相忘于江湖,从此不相往来吗?!
芮柚紫离桌,举步转身欲走。
任雍容只得压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落寞,却又那么坚强,而仿佛她这一走会真的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生命,而后再也与他无关了……
“你本来就是当家主母,这内院本该归你管,也的确是,唔,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吧,就算把郡王府的屋瓦给掀了,了不起再叫人盖回去就是了。”他突然狠下心道。
“你说真的?”她被骇得回身问道,他居然会退让到这种地步,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他就那么重要?
也是啦,这年头的男人有着传承香火、非要子嗣不可的责任和压力,没有传承,自己打拚下来的家业、这爵位……什么都是无用之功。
“男子汉一言九鼎,说话算话,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王都允!”他柔声好气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管不了男人的理性和自尊,而且他时刻叮咛自己是来与她和好的,不是要把她再推远自己,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希望可以慢慢的把她的心揽回来。
“你就信我一回。”
再说,一个女人想从夫家把孩子带走,根本是痴人说梦。
任雍容小心翼翼的看着芮柚紫,看她脸上神色变换,见到茫然与凄凉,看得他心绞成一团,明明她就在自己伸臂就能将之拥进怀里的距离,胳膊却怎么也不敢莽撞的伸出去。芮柚紫的嘴唇哆嗦着,再也没有第二句话。
“郡王,小的把简嬷嬷带到。”
简嬷嬷是个精干的中年妇人,一见到任雍容和郡王妃一道,立即葡旬跪下,“奴婢参见郡王……郡王妃。”
“这会儿你知道她是郡王妃了?”
“奴婢不知道郡王指的是什么事。”
“想狡辩吗?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思过院里的郡王妃从来没吃过大厨房该送来的饭菜,你要敢否认一个字,别说发慈悲让你回家荣养,本王一棍把你打死,直接丢去乱葬岗!”简嬷嬷知道自己一时失察,因小失大,只能赶紧求饶。
“你今晚就把内院的掌印牌和钥匙交出来,这后院,以后没你的事,回去养老吧。”看在她多年来中规中矩打理着后院的分上,罪不致死,但人,郡王府是绝对不会再留用了。
不过离开郡王府的她,想必在宗室贵族圈里再也找不到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