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收到讯息,得知这灰毛小子又回到神龙岛来,还和卿卿在大街上闹得人仰马翻众所皆知,后来甚至让卿卿给带回府里疗伤。
她急欲查出红鬃马抓狂的原因,加上卿卿又刻意隐瞒,没让她第一时间知道,要不是家丁在路上见着后回来向她禀报,说不定她就被卿卿这妮子给骗过去了。
“冤枉啊,大姐,不是孤男寡女,还有一个孩子……啊!”颈子倏地被上官飞燕用力一掐,勒得武大狼快喘不过气。
“什么?你连孩子都有了?”河东狮吼一声,震得武大狼耳膜都要破了。
仿佛是故意的,上官飞燕又扯着武大狼的衣领,奋力的甩扯摇晃数下。
“不是啦,姑姑,那孩子是他好心在路上捡的。”看不下去的上官卿卿,终于出声帮腔,“好了姑姑,你别气了,先放开他吧!”
“怎么,舍不得啦?”她当然知道他们在房里没什么,不过想借题发挥也不行?上官飞燕松开脸色发青的武大狼,没好气的睨着上官卿卿,“你这丫头我都还没念你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让姑姑知晓,万一又让这混蛋小子给溜了,岂不便宜他了?”
“对不起,卿卿只是不想让姑姑操心嘛!”上官卿卿撒娇的挽着上官飞燕的手,一边睇着迳自呛咳喘气的武大狼,关心问道:“喂,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咳——”武大狼朝她摆了摆手,“没,没事。”
他们上官家的女人都是这种疯婆子脾性吗?真怀疑上官卿卿强悍的个性其实是家族遗传,不然就是从小耳濡目染所致。
倒是相形之下,上官卿卿的性子简直温驯可爱多了。不仅是脾气,长相看来也漂亮许多,就连他不以为然的平板身材,倒也顺眼的变得浓纤合度。
“我说灰毛小子……”
“大姐,我今年二十六,不算小子了,而且我有名有姓,叫作武大狼。”
开口闭口灰毛小子、灰毛小子的,整个就是被看扁看鸟了。
“得了得了,谁不知道你叫武大狼。”上官飞燕摆摆手,睨了一眼,继续开口:“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今晚就在主殿里摆设家宴,请神龙岛几位大老来作证,先将你和卿卿的婚事定下,往后再挑个黄道吉日拜堂完婚,省得你们俩继续蹉跎下去,也不想想都老大不小了。况且有了名分,也不怕你这小子日后耍赖不记帐。”
最重要的是,卿卿近日安危堪虑,或许可借着武大狼这未婚夫的头衔以及刀门护卫的身份,遏止暗地里想对卿卿不利的人。
男女当事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又异口同声喊道:“今晚?”
“没搞错吧?这位大姐。”先爆出声的是武大狼。
“姑姑……”上官卿卿摇摇上官飞燕的手臂,柳眉紧蹙,深感不认同。
“我脑袋清楚得很,不会搞错。”上官飞燕转向上官卿卿,轻捏了下她的鼻头,“还有你,少摆出一脸苦瓜相,你这丫头心里那么点心思,别以为我瞧不出来。”
仿佛被看透女儿家心事,上官卿卿俏脸羞红,嘟着嘴气鼓鼓的踱回座位。
“难道你这是在逼婚,硬要逼我娶上官卿卿就是了?”武大狼猛地起身,双手叉腰,怒不可遏的瞪着上官飞燕。他奶奶的,这般手段简直比逼良为娼还没良心!
“正是!”
“哈,开什么玩笑!”武大狼冷哼一声,灰瞳觑了眼怯怯望着他的上官卿卿,接着收回视线恶声恶气的故意嚷道:“我懒得跟你这不可理喻的女人继续瞎搅和,要我娶她,哈,下辈子吧!”
刻意忽略上官卿卿受伤的表情,武大狼气愤的转身,忿忿撂下话,“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可以勉强,甚至是逼迫我!”接着气冲冲走出厅外大步离去。
“喂,你这灰毛小子!给我站住!”上官飞燕见状也气得追了出去。
厅内,霎时空无一人,徒留呆坐在椅上,因遭受打击而神情呆滞的上官卿卿。
“下辈子……”
眼眶里,委屈的泪凝成一层水雾朦胧了视线,上官卿卿却仍是死咬着唇,倔强的没让泪水滴落。
难道是她真是那么不堪?不堪到这辈子要他娶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这一切都还没开始,她又岂可轻易认输?
***
这是武大狼第二次搭夜船。
和第一次相比,同样是逃得仓促、走得突然,很没气度,也很没风范。唯一不同的是,上次还能大摇大摆的搭船离岛,可这回被盛怒的上官飞燕下令通缉,一夜间整个神龙岛的大街小巷、港口码头全贴满他的肖像,令他不得不做点改变。
最简单也最明显的改变——他的发色。
他拿来从老四商莲笙那里揩油要来的特殊药水,将一头醒目的银灰发色全染成墨黑色,然后再贴个满脸落腮胡,照样一路通行无阻的登上夜航的货船。
武大狼双手环胸站在甲板上,咧嘴笑开一口白牙,望着岸上瞎忙的一群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呿,一群呆头鹅!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有画像在手又如何,难道他就不会易容乔装?
只见岸上灯火通明,上官家的家将们拿着火炬徘徊在岸边,见着要搭船的船客,便拿起画像逐一比对,确定无误才放行。
殊不知,半刻前目标人物已顺利登船,如今大船已经缓缓离港启航出海。
武大狼嘴咧得更开,只差没仰天长“笑”。
突地,一袭眼熟的紫衣身影,手甩长鞭,远远的自岸上施展轻功足点水面而来,接着紫衣人影身子灵巧一个旋身,便飞身上船翩然落在甲板之上。
“武大狼!我看你往哪儿跑!”紫衣女子扯开藤鞭,怒气冲冲与他对视。
武大狼嘴角一僵满脸错愕,恍若要确认不是幻象,他眨了眨眼,一会仰头望天一会低头看海,最后再望回眼前双目晶亮怒气勃勃的女人。
上官卿卿?这样都能追来,会不会太扯了?
尽管吃惊,武大狼还是故作镇定,刻意压低嗓子,怪声怪调说着:“姑娘,你叫谁啊?”
“当然是你!”
上官卿卿走近武大狼,在他面前一步的距离停下,灵动大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呃,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喉结滑动,咕噜一声咽下旺盛的口水,武大狼不放弃的做最后挣扎。
“少来!”双手抓上武大狼的衣领,上官卿卿愤怒的威吓,“你别以为装成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你这薄情寡义的男人,就算化成灰了我都会认得!”
瞪着眼前矮一颗头的女人,武大狼翻翻白眼无奈的撇撇嘴,这才撕下假胡子,认栽的松口道:“呿,这都能让你给认出来,亏我还大费周章的改头换面,说吧,你怎么认出来的?”
他自认这身扮相易容乔装得很彻底了,她竟能一眼识出,不禁令他感到好奇。
“认出就认出,哪来怎么认出的?”真要她解释她也说不上来,或许相貌可以伪装,但气质却是掩饰不了。拽紧他的衣领,她又问:“我问你,我是长得很丑吗?”
被这男人无情的调侃、奚落甚至是抛弃她确实很难过,但她不会轻易认输,除非是听他亲口承认。
“……不是。”武大狼剑眉轻挑,她突如其来的问话令他错愕,只能呐呐启口。
“那就是你已经娶妻生子啰?”
“不是。”这女人一迳的问些怪问题,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还是你堂堂武三护卫瞧不起我上官卿卿的身家地位?”
“也不是。”武大狼没好气的睐她一眼,她贵为一岛之主,而他不过是区区一名护卫,何来瞧不起之说,该说是她纡尊降贵更贴切些。
“这些都不是,莫非——”他不喜欢女人!?上官卿卿恍然一顿,瞪大眼讶然的脱口问出:“莫非你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不、是!”这两字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太超过了!这女人脑袋是在想些啥?
这离谱的揣测令武大狼险些当场绝倒,他大翻白眼,抬手拉开上官卿卿拽在领口的小手。她们上官家的女人闲来无事就爱扯人衣领,难道这样说话比较自在?
上官卿卿闻言暗自松了口气,颓丧的小脸又亮了起来。
“好,你既不嫌我丑,也没娶妻生子,又没瞧不起我家世,更没龙阳断袖之癖,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就是不愿娶我?”连珠炮般一鼓作气的吼完,上官卿卿怒红一张脸微喘的瞪着武大狼,心底却因自己的冲动哀号不已。
天啊,她真的问了,不顾女儿家矜持的问了。
“呃……”是啊,为什么?武大狼顿时语塞,被反驳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讨厌她也并非不喜欢她,为何自始至终一迳的逃避这桩婚事?难道只是因自己逍遥浪荡惯了,单纯不愿被束缚、不悔婚而悔婚?
“无话可说了是吧?”上官卿卿弯起如释重负的胜利笑容,继续说道:“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否则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我上官卿卿都会全力以赴,势必要让你武大狼心甘情愿娶我为妻!”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就是不甘成为被抛弃的一方当个感情上的弱者。
武大狼愣然瞪着上官卿卿振振有词的坚决神情,那字字铿锵有力的话语,重重的敲进心坎,仿佛有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正悄然被释放出。
他的头有些发昏,心跳莫名的加速,无法解释是太过兴奋,抑或是太过惊愕。
武大狼抿抿唇,想启口再辩驳些什么,蓦地觑见她身后的岸边银光一闪,箭矢划破夜空袭来,直直射向她的背心,他没多犹豫便急忙推开她。
“噗”一声,暗箭射进了武大狼右胸上的骨肉。他闷哼一声,硬生生以肉身挡下箭。
霎时,海上一阵大浪打来,船身随着浪翻涌摆荡,武大狼重心没有踏稳即翻落船外。被猛然推开的上官卿卿,一回头只来得及见到武大狼中箭落海的最后身影。
“武大狼!”
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还没让他喜欢上自己呢,他怎能又一次丢下她!
上官卿卿慌忙的急奔上前,探看黑幽幽的一片波涛海水,猛地深吸口气憋住,跟着跃入汹涌的海域里。
扑通、扑通接连两声,惹来船家伙计的查看,惊觉是方才在甲板上僵持谈判的男女,伙计倏地扯嗓大喊,惊惶的嗓音回荡在近海沿岸数里!
“有人落海啦!”
是夜,海上航行的船家、岛上沿岸的渔民,分工合作往返波涛的搜寻海域,神龙岛上下弥漫着紧张凝重的气氛,直到破晓黎明,依然不见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