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每个人不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就是正巧喝了口水被茶水呛到,没想到何少峰的话还没说完。
他嘿嘿笑道:「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就认真想过了,你爹抢了我最喜欢的女人,我娶了他一个女儿当老婆,一来一往,这不扯平了?」
「咳咳……噗噗……」又是有人咳、有人呛到,应该还有人憋住笑意,但每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偏偏何少峰说得得意洋洋,模样还挺欠揍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说……」温晴很想笑,但她也想昏倒,因为丈夫的脸色超级难看,看来有机会她得帮何少峰的脑袋扎个几针,怎么老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意外的,沈元卿铁青着俊脸,马上起身要将何少峰给轰出去,但就在他拎起何少峰衣领的刹那,静悄悄的厅堂内,一道久违的笑声响起——
「噗……呵呵……」沈葳葳竟捂着唇笑了。
这一笑,让众人皆是一阵错愕,而这一笑,何少峰被留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何少峰天天来威远王府,说是把脉治病,倒不如说是来让沈葳葳开心的。
而且,出乎众人意外的,这么兜兜转转,直言敢言的何少峰竟然博得沈葳葳的好感,好几回,守在屋外的奴仆都听到大小姐忍俊不住的喷饭笑声。
小丹奉王妃之命守在大小姐的房外,就怕何少峰会没规没矩的乱来,但有好几次她都憋笑憋到肚子痛,甚至向叶东飞求救,「可以换你去吗?我真的受不了。」
佳人有难,叶东飞义不容辞,可是他没多久就爆笑出声,飞奔至静默轩去向主子爷说:「何少峰这人,东飞欣赏,而且他父亲也是高官,与葳葳小姐很配。」
沈元卿挥手要叶东飞离开,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狠狠瞪着坐在身边的妻子。
温晴好无言,这不是她找何少峰的初衷,但爱情来时,谁也挡不住嘛,她从椅子上起身,勾着丈夫的手,仰头看着他。「那好吧,换咱俩夫妻去看看。」
夫妻俩还真的往沈葳葳的院落而去。
没想到,这里已经很热闹了,不……是厅堂外的窗户下方、门的两侧已经有不少人占好位置在偷听,小丹跟叶东飞窝在窗户下方,笑得额头都靠在一起,门的两侧则是石浪跟程皓,但四人一看到两个主子,连忙尴尬的闪人。
温晴则拉着沈元卿走到窗户下方蹲着,果真将房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世俗眼光最无聊了,我现在是个实习大夫,过去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闺女,现在却是刻意到中药堂指名由我把脉,这不可笑?我过去摸她们,她们花容失色,现在摸她们,个个羞答答,还要我再多摸两把。」何少峰大叹一声。
沈葳葳噗哧笑着。
「我再跟你说,我现在老往王爷府来,外头还乱传说我想抢回晴儿,你想我怎么回答的?」他又问。
她咬着下唇,反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晴儿这朵花都被王爷摘了,君子有成人之美,现在本少爷看中的是另一朵山谷幽兰。」
沈葳葳的粉脸红了。
「而且,我还送了大礼去给把你退了婚的何公侯府,上百斤的上等明目好茶,还有上百斤的补脑药材。」
「明目跟补脑?!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何少峰莞尔道:「本少爷谢谢他眼睛差、没脑袋,不然,哪轮得到本少爷!」
她噗哧一笑,粉脸儿更红了。
接下来,何少峰又说了许多好笑的话,惹得沈葳葳笑声不断。
沈元卿脸上也是笑意,他也随即发觉有人憋笑憋到全身发抖,他连忙抱着爱妻施展轻功回到静默轩。
温晴终于可以倒在丈夫怀里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
沈元卿明白,何少峰所谓一来一往,不就扯平一事就要成真了。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葩,而且女儿的快乐是真实的,他相信何少峰会真心待女儿好。
正当沈元卿为沈葳葳的事放心之际,皇宫内的楚容瑛却是怒不可遏的瞪着长桌上一迭迭如山高的奏折。
哪里干旱、哪里又水患、哪里又是瘟疫肆虐,死伤无数,一大堆地方官请求皇上派官、开粮仓、从国库拨金子……林林总总的事,让楚容瑛几乎夜不成眠。
更可恶的是,像是说好似的,一大堆朝臣竟然上奏要他这个皇上派沈元卿前往处理,哼!不过是个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却视他为救世主!
「这些家伙是觉得王朝内的能人贤士都死光了,只剩沈元卿一人了,是吗?!」楚容瑛表情阴郁。
杜禄一身冷汗,忍不住以袖拭额,皇上近月来的火气旺得让他这奴才是如履薄冰啊。
「皇上不满威远王备受重臣倚赖,但再怎么不满,也不该将那些上奏的官员任意惩治,不是调到边陲地带,就是减一年薪,有的更是直接施以仗刑,这……」
「朕不这么做,那些蠢官会上更多奏折上来!」楚容瑛跳了起来,怒指着杜禄。
「可是,皇上……」
杜禄简直不知该怎么劝了,皇上愈来愈疑神疑鬼,莫名责罚能臣的行为已经让不少世家官员心寒,再加上皇上喜怒无常,国公爷多次进宫要他定下心来处理国事,也被皇上骂走,刚刚才又骂了一次,让国公爷都气得撂下狠话了。
「皇上,老国公可是保皇派势力的最大代表,刚刚都气得放话,不再理政事……」
「那也好,朕就当他告老还乡!」楚容瑛恨恨的道。
他根本懒得理会那个老家伙,保皇派又如何?他现在要担心的是沈元卿!他怒不可遏的一挥手,将桌上的所有奏折全扫到地上。
杜禄吓了一大跳,急急又蹲下身去一一捡起。
「也许再过不久,众臣会联合上奏逼朕让位给他,朕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黄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都这么久了!」楚容瑛再怒拍一下桌子。
杜禄瑟缩了一下,抱着一大迭奏折,放上桌也不是,抱着又嫌重,只能苦笑。「皇上忘了?黄大人昨日才派快马送来消息,他暗杀不了赫平,也收买不了赫平,更甭提收买其它副将,黄大人认为是威远王的名声势力如日中天,众人才不愿叛离,要请皇上灭灭威远王的威风,挫挫他的气儿,黄大人才好办事。」
「好办事?!那个饭桶都办多久的事了!」楚容瑛气得咆哮。
不行!再这样下去,沈元卿父子都可以带军队逼他退位了,古今皆然,有军力就会叛君,他得先下手为强!
「看来,朕也只能用那件事来治沈元卿了。」
听到皇上说的「那件事」,杜禄脸色丕变。「万万不可啊,皇上这一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伪契氏族是安王爷……」
「闭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自己会说。」
「皇上要判威远王欺君之罪?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斩了王爷啊,届时民怨会沸腾的!」杜禄不能不阻止,要是把事情愈闹愈大,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楚容瑛心意已决。「不拿这事儿,你以为沈元卿有把柄可以给朕治罪吗?!不过朕懂的,这一次只是挫挫他的锐气、伤他尊严,最多施个杖刑便是。」
杜禄也只能哈腰行礼。「是、是。」
于是第二日在朝堂上,楚容瑛就对着朝堂下的沈元卿大发雷霆,「威远王竟敢欺君!」
「微臣不明白。」沈元卿从面面相觑的朝臣中站出列,神情无惧的看着皇上。
楚容瑛黑眸半眯。「还不明白?!朕已经查到了,威远王在边关一役欺瞒朕,所谓契氏族的侵犯之战,根本是个骗局,那些只是伪匪,却以征战凯旋,隐匿军情,为的就是得到朕的封赐!」
「敢问皇上从何得知这些内幕?」沈元卿面无表情的拱手再问。
「是朕的人查到的!」楚容瑛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沈元卿冷笑一声,「是皇上自己查的吧!」
楚容瑛脸色悚地一变,惊愕的瞪着沈元卿,但随即又怒气冲冲的大吼,「你敢诬蔑朕!此罪足以将你诛之,但念在你功在朝廷,朕只施以仗刑!来人!」
「皇上!万万不可!」百官们急了、慌了,纷纷拱手劝阻。
但楚容瑛是皇帝啊,他要打一个人,还打不了吗?「给朕拖出去,狠狠的打!」
不到一日,战功彪炳、深受百姓爱戴的威远王在朝延当着文武大臣前被皇上施以杖刑一事很快就传遍皇宫内外。
「皇上独揽大权,只想巩固个人江山,却不顾百姓疾苦。」
「我早听出宫的老太监说过,皇上心绪繁杂,疑神疑鬼到要病入膏肓的程度!」
「不少官员都被无端惩处,没想到连威远王也被仗责了。」
「听说沈副将气到辞官。」
「功高震主,下场惨烈,日后,谁敢再为皇上效力,不是自掘坟墓?」
「是啊,威远王可是咱们王朝的基石,皇上竟然要将其铲除了?」
老百姓们私下议论纷纷,民怨也愈来愈激烈。
威远王府门外,更有不少官商百姓前来慰问。
威远王府内,庆幸有温晴这个小大夫,一手好医术让沈元卿的皮肉之苦没有太难熬,几天的上药、热敷、去瘀再加上针灸、药汤,恢复速度之快,让沈家大小皆松了口气。
沈元卿却是愧疚,因为温晴在与他独处时,哭了几回,还骂了皇上好几回,他每次都只能将她抱得紧紧的,安慰道:「时候快到了。」
温晴是聪慧的,丈夫隐瞒的事一定很重大,而且他好像事先已知道皇上会对他施以杖刑,在那日上朝前,就请她在他臀上事先涂抹一种来自契氏族皇室的祖传药膏,说是可以减缓重击下的伤势,事后,她察看伤势,确是如此。
「我相信待事情过后,爷会好好解释的,我不急着知道。」
沈元卿就爱她的这份信任,他深深的吻了她。
是夜,沈元卿小心翼翼的离开床上熟睡的妻子,经由相连浴池后方的秘道,一路走至后院假山内的密室,石浪、程皓已在里头等候。「爷。」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名蒙面黑衣人施展轻功,潜入静默轩后院假山,转动隐藏在树后方的机关钮,假山立即出现一道门,三人立即走进去,门随即关上。
密室内,四边墙上镶嵌了夜明珠,相当明亮,三名黑衣人拉下脸上黑巾,赫然是楚容珏跟他的两名贴身随侍。
沈元卿与楚容珏面对面坐下,楚容珏立即道:「皇上行动了,但可苦了王爷。」
「不过是皮肉伤,再加上早一步得到情资,肃王给了奇药做防护,现今已无大碍。」沈元卿不以为意。
「如此甚好,近几日朝臣可有什么变化?」沈容珏再问。
沈元卿随即将国公爷对皇上的昏庸益发不顺眼,就连南青王都到国公府找国公爷一叙,商讨如何让皇上收手,不再任意惩罚功臣,再加上天灾人祸、朝堂震荡,还有人私下来访,愿意说出人神共愤的事,将楚容瑛拉下皇位。
「安王爷也想通了吗?」楚容珏再问道。
「是,他只有一个条件,我想王爷也会答应的。」沈元卿将安王爷的条件说出,就是让凌妃出冷宫,让他带爱女回家。
楚容珏听完,点点头道:「无妨,届时后宫的嫔妃,我会在做妥善安排后全撤了,本王的后宫将只有皇后一人。」他顿了一下,直言道:「也该是时候让你的王妃知道一切了。」
「我也是这么打算,晴儿与国公爷特别投缘,有她去说明一切,国公爷得知自己的儿媳就是遭受皇上毒手,若情绪激动,她也能适时安抚。」
「那就麻烦她了。」
于是第二日,沈元卿将与肃王有关一事,没有半点保留的对温晴全盘托出。
温晴的震惊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再想到古今为了帝位,争权斗利、同根相残,倒也不这么意外了。
她身负重任前往国公府,与国公爷独自深谈,娓娓道来十一年前的恩怨情仇,国公爷喜怒交加,喜的是原来自己期许的肃王仍活着,悲的是杀死自己儿媳的恶人,他却拥载多年,愚蠢至极!
温晴看着老人家悲愤落泪,庆幸自己先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辰方久久无法言语,温晴静静陪伴。
半个月后,一场没有战争的叛变在皇宫中上演。
金銮殿上,楚容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脱去身上的九龙皇袍,让四名侍卫以刀抵住他的脖颈,只能怒瞪着南青王带着安王爷上朝,由安王爷泣诉他的愚昧投效,说他这个皇上如何威胁收买、派弓箭营围杀威远王后,国公爷也来到朝殿,怒不可遏的说出他如何派人刺杀他的儿媳。
接着,出现的人,让他差点激动刎刀,吓白了脸。「怎、怎么可能?!你已经死了!」他看到楚容珏身着金黄龙袍走上朝殿,而在他身旁的是早已不管事的母后,他更呆了。「母、母后!」
太后的悲愤尽在眼中,颤抖着手,指着楚容瑛怒道:「你这个孽子!」
最终,楚容珏没杀楚容瑛,只让他对外宣布禅让皇位,再将其软禁,这自然也是看在母后的分上。
如此温和的回归,也是不想伤及无辜百姓或官中朝臣,确是仁君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