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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 尾声

  她要如何埋怨,她的夫君不与她行周公之礼,每夜亲密相拥入眠,此外就再没别的了。

  就连亲吻拥抱,都极为自制。

  她曾想,她小产身子犹虚,需要调养,于是他等待。

  可都半年过去了,他仍无表示。

  他经常往祠堂里去,一待便是大半天,陪陪儿子,与他说说话。这些她都知晓,她好想再为他怀上孩子,填他失去萱儿的忧伤。

  这种事,要如何启口?

  她实在没脸邀丈夫与她生孩子呀!

  忍住满怀羞意,总算提起勇气向娘请教这类闺房之事,娘亲沈默了好久,很轻、很轻地咕哝:「我只有把自个儿灌醉到啥都记不住,才有胆对你爹乱来。」

  说起来,她们也是半斤八两啊。

  灌醉吗?

  她想起那一夜,他醉后模样。

  平日,他自制力好得跟什么似的,醉后才能卸了防备,流泄心绪,那激狂热烈的索求样儿,完全不似乎日温文淡定。

  唔,或许她可以再试试这个。

  当陆祈君回房,瞧见的便是她对着一桌子酒菜,又是苦恼又是皱眉,摇头又晃脑。

  怎么?是这桌酒菜忒教她伤神?

  「怎么,很难吃?」他上前轻问。她的神情就像是难吃得不知该拿这一桌子菜如何是好。

  「呀!」她惊跳起来,见是他,拍拍胸脯,嗔他一眼。「你吓着我了。」

  「抱歉。」她是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他推门进来,在她眼前晃半天她都毫无所觉。

  「哥哥,你坐、你坐。」她还是喊惯了哥哥,改不了口,见他也不在意,便由着它去了。

  陆祈君瞥了瞥一桌子酒菜,全是他爱吃的,再瞧了瞧她,满腹狐疑。

  她眼中有不容错认的热切光芒,可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盼儿,我吃过了,现在不饿。」

  「咦?」忙布菜的银箸一顿,转而斟上满杯水酒。「那,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打许久以前,非必要他已不碰这名为「穿肠药」的玩意儿,真得饮上也是小酌两杯,她明知他心上的忌讳仍热切劝酒,必然事出有因。

  怕他不喝,她先干为敬了。

  他不动声色,顺了她的意,饮尽杯中水酒。

  一沾唇,便知不妙。

  糟,是一日醉。

  两人同时脸上一变。

  她、她明明是要拿酒窖里的桂花酿……

  娘说,那酒性温润,不伤身子,她本是盘算,依她酒量可应付他个数杯不成问题,可一日醉……

  顾名思义,是一杯即醉,一醉便是一日。

  她暗暗叫苦,欲哭无泪。

  陆祈君暗运内力,将酒气逼出,勉强可保持个七分清醒。可她就不同了,不一会儿便视线模糊,晃着身子坐不住了。

  他接下她,娇躯软软倒入他胸怀。

  「哥、哥哥?」揉揉醉眼,蒙胧中看得不甚分明。

  「对,是我。盼儿,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头昏昏,她娇憨地噘嘴,软软撒娇。「哥哥抱。」

  他温柔一笑,回应迎上来的朱唇,啄了一口,再张臂抱牢她,将她送上床榻。「咱们睡了,好吗?」

  睡——对,她好困,可是她不要睡!

  不安分地拍开他拉来的锦被,爬到他身上去。「你抱我。」

  「好。」没抱怨被压着胸口,他宠溺地圈抱细腰,迁就地低哄趴在身上的醉娃娃。「这样可以吗?」

  她摇首。「不是、不是这样……」

  「嗯?」抱还有分很多种吗?

  往上探抚的小手,好忙碌地解他衣衫,陆祈君微讶,抓住细腕。「盼儿,你做什么?」醉糊涂了吗?

  「生娃娃。」

  生——他呛了呛。是她说错,还是他听错了?他的妻子邀他生小娃娃?

  「盼儿,你醉了。」他哄孩子似地轻轻拍抚。「盼儿好乖,咱们睡觉好不好?」

  「不好。」醉后的妻子特别拗,赌气地咬他唇片、下巴、颈际,胡乱吮吻一通。「我才没醉,我是要灌醉你,然后这样……再那样……你醉时就会配合了……」

  这样……再那样?好遐想无限的字眼。

  「如果我没误会你的意思,你现在是说,那一桌子酒菜是为了灌醉我,好对我乱来吗?」他哭笑不得,重复确认她话中语意。

  「对。」她用力点头。「所以你乖乖的,不要动喔,一下子就好,不会太痛的……」

  他喉结滚动,硬是吞下欲出口的成串笑意,力持平稳地告诉她。「小盼儿,这种事我很难不动,还有……痛的应该不会是我。」最重要的是,要真一下子就好,哭的应该会是她。

  她歪头想了一下。「也对,初夜好痛,那时怨死你了。」

  他眸心一黯。「我知道。」那是他心底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亏欠,即使后来两心相属,也始终跨不过心障,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嘛,我很爱、很爱你呀。」噘起小嘴啄了他一记、又一记。「而且,爹娘很想抱孙儿……」

  他蹙眉。「谁给你压力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想替你生孩子。」她垂眸,枕靠他肩窝,轻音渐轻。「我知道你很想萱儿,我知道的……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萱儿的死让你心很痛,你痛,我又怎么会好受……我是你的妻子,你的每一分悲喜,也是我的……如果可以有个孩子,你会开心些吧?是男是女都好,只要能为你传承香火,与你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会很开心、很开心,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微弱的声响,隐没在他胸臆间,终至沈寂。

  等了许久,肩窝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垂眸一瞧才发现她睡着了。

  原来,盼儿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吗?她想要个孩子,想与他落实夫妻名分,1病�

  天,头好痛——

  陆盼君呻吟醒来,抚着额坐起身。

  一双手探来,指尖轻巧地替她按压脑际穴道。「清醒些了吗?」

  「唔。」舒服地将身子往后倾,枕靠在那熟悉的胸膛中。「我醉几个时辰了?」

  外头天色仍暗着。

  「一日夜了。」

  「什么?!」她坐直身,惊跳起来。

  他失笑。「何必如此惊讶?都敢拿一日醉当水喝,这事应在预料之中吧?」

  问题是……她想灌醉的人是他呀!

  低头朝被子底下瞄一眼,衣裳有些乱,但大致还算完整。

  结果他没醉,却反把自己给灌醉,然后莫名其妙睡了一日夜,啥事儿也没发生。

  她简直想哭了。

  陆盼君,你真是蠢!

  陆祈君倒了杯水给她,柔声问:「饿不饿?一日夜没进食,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她摇头,此刻只沮丧得想哭!

  这事儿,她一辈子不过就这么一次勇气,再也没脸做第二回了!

  「那好,咱们谈谈。」拿开她喝了一半的杯盏,坐到她面前,将柔荑合掌中,神色无比认真,又无比温柔。「盼儿,你想与我行夫妻之实吗?」

  「呀!」她惊呼,娇容瞬间爆红。

  有、有这么明显吗?

  他问得好直接,直接得……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持续红着脸,答不上话。

  「盼儿,我是认真的。」眸底无一丝戏谑,他正色道:「我一直以为,你还需要再多些时日去调适心情,因而不能莽撞索求。那桩意外——」

  她抬手掩住他的唇。「说好不再提的!」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回。」拉下她的手,续道:「纵使如今心意相通,亦不能抹去我曾强取豪夺的事实,是伤害,就会在心底留下阴影与伤痕,我不确定那道伤是否已弭平,不确定你是否已准备好,在那之前,只能谨慎守着那道界线,不能碰触。」曾经错过一回,他不愿再勉强她,一丝一毫都不能。

  原来,他一直认定那是禁忌,体贴着不去碰触,怕揭起旧伤,教她忆及那一夜的难堪屈辱吗?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她用力摇头,再摇头。他那样待她,她只记得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深情,早就无伤了。

  他浅笑,倾身柔吮嫩唇。「那么,咱们当夫妻吧,真正的夫妻,好吗?」

  她点头,笑中带泪,主动回吻。

  他欺身将她按回床褥,肢体缠腻。

  拂去外衣,细碎的吻落在滑腻裸肩,凝视身下衣衫半褪,含羞带媚的娇躯,他热了眸光,不敢相信,他真的等到她了。

  「盼儿——」他浅浅低吟,幸福喟叹。每唤她一声,都是心底最深的念与盼,几乎用了将近一辈子的岁月在等待。

  胸房难以言喻的浪潮激荡,终于教他失了自制,热烈纠缠、深吻,几欲将她揉入骨血地拥抱索求。

  「我……爱你……」陷入激情的低哑男音,忘情流泄呢喃。

  她听见了,动容地以拥抱回应,心贴着心,感受熨贴而来的赤裸身躯,那是他的温度,他的脉搏跳动。这是她头一回,与他如此亲密,毫无阻隔,连最初那一夜都不曾。

  她牢牢地、牢牢地抱紧了他,感受他的灼热深入体内,那一瞬的充实满足,令她悸动得泪眼蒙胧。

  这是她的男人啊——

  「比翼成双,相得乃飞……」她喃喃念出那句绣在他从不离身的荷包上头的誓约。他是她的一目一翼,有他,生命才得以完整。

  花了多少光阴,绕了好远的路,才真正明白这一点。

  他柔柔笑了,吻上朱唇,将同样的誓约送入她口中。

  比翼,双飞。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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