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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 第6章(2)

  以最快的动作请来大夫,安了胎,有惊无险。

  陆祈君自始至终陪在她身侧,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惶惧。

  大夫正在桌前开方子,不忘念念他们。「连帖安胎方子都没喝,你们不知道怀有身孕初期最是要谨慎,一个不留神动了胎气是会小产的……」

  「初期?」疑惑浮上心问。「这样算是初期吗?」

  「头三个月都算初期!」大夫微微动怒。这糊涂爹爹可否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儿啊!

  此话一出,他震愕,望向她瞬间惨白的面容。

  但他没忘记现下还有外人在,硬是强压下奔腾心绪,试图以最沈稳的嗓音回应。「多谢大夫,我会多留意。莲儿,替我送送大夫。」

  直到房门关起,他回到床畔,盯视已坐起身来的她。「盼儿,你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打陆武离开至今已近四月,她腹中胎儿怎可能未满三月?若这孩子不是陆武骨肉,那又会是谁的?

  「我……」她眼神游移,怎么也不敢看他。

  「看着我,说实话!」

  哥哥从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她缩了缩肩膀,不敢应声。

  终究是恋她甚深,见她惊吓,亦不忍苛责。

  他叹上一口气,抵靠床柱,神色黯然而疲惫。「你若还有别人,应该早说出口,我和爹娘会成全你,如今——」如何收场?

  他以为她偷人?!

  她张大眼,无法置信地瞪他。

  「陆祈君,你出去!」他究竟当她是什么样水性杨花的女子!

  不是这样吗?如若不然……

  「盼儿,我不懂你——」

  「出去!」她挥开他,缩到角床,满腹冤屈。

  她好生气!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她没有偷人,她没有!

  她哭得太伤心、眼泪落得太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瞬间,震撼而惊痛的领悟敲上他心房,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声来。「莫非……你不是出于自愿?」

  她瑟缩了下,紧抿着唇,身子微颤。

  够了!光是这样的反应就够给他答案了。

  「发生这种事,为何不告诉我!」他怒吼。

  这是几时的事?她竟绝口不提,独自一人忍受伤害、屈辱,当时的她,会有多恐惧?

  一思及此,饱满的怒意与痛意,几乎撑爆肺腑,他无法思考,一个大步上前,揪握住她肩膀。「是谁?告诉哥哥,伤害你的人是谁?」

  「不要——」他失了自制的手劲抓疼了她,盼儿直往后缩,抵着床柱,退无可退,哭泣乞求。「你不要问……」

  任何女人,遇上这事儿,谁不恐惧?谁不害怕?他完全不敢去想,那人究竟是如何伤害她……

  「别怕,盼儿。」他强抑心痛,哑着嗓轻道:「哥哥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让你受此屈辱,无论是谁,我会要他拿命来抵!」

  那她又该如何告诉他,那人是他?

  她不能说,说了哥哥会自责、会无法原谅自己……

  她咬紧牙关,摇头不发一语。

  「盼儿!」

  「我不要!」

  「盼儿!」不让她躲,硬是扳回她的身子。「你不说,是因为你根本也有意默许吗?陆武才死多久,你便做出这种事,对得起他一片深情?」

  哥哥……好过分。

  她咬着唇,含怨瞪他。

  他都说成这样了,还是不说吗?

  「你会这么护着他,可见不是一般人,我这便去禀告爹娘,看这事——」

  「哥哥,不要去!」她吓坏了,这事要让爹娘知道……她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不想让爹娘知道就说实——」

  「是你!那个人是你!」不堪逼迫,她吼了出来。

  他顿住,收回步伐,难以置信地回身望她。

  「你说什么?」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这么激她一定有用,可他没料到,激出来的会是这一句。

  「你知道……」他艰困地发出声音。「你在说什么吗?这事不能信口雌黄——」

  啪!

  未待他说完,她一巴掌重重用了去。

  他不认!

  她都说了,他却不认!

  他当她是什么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会拿自己的清誉诬陷于他?这辈子,她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言,她赔上了清白,他却说她信口胡言!

  自尊深受羞辱,她恨恨地道:「陆祈君,我好恨你!」

  这一掌甩去,陆祈君僵愣,内心的错愕大于颊边的疼痛。

  她神情太悲愤,不似为搪塞他而信口说出,可没道理他做了如此卑劣之事,自个儿却一点记忆也无……

  「盼——」

  「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无法听他再多说一字一句,她焓滞扑�

  「盼儿,你当心别——」不敢反抗,深怕她又动了胎气,被她推出外头,房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起。

  「盼儿,你把话清楚啊!」

  「走开!」

  怕伤到盼儿,陆祈君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听着房内传来的啜泣,一声声揪扯心扉。

  想啊,陆祈君!你究竟干过什么好事?!

  盼儿比谁都要维护家人,尤其这辈子不曾对他扯过谎,总是用最纯净剔透的心对他,若无此事,断然不会扯谎陷他于不义,然而……

  若真做了,他岂会不知?

  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记不趄自个儿几时侵犯过她。

  这一僵持,便是一夜。

  她在房内哭累睡去,他被拒于门外,苦思一夜,也冻了一夜露水。

  天微亮,他颓然靠坐门外,彻夜无眠。

  婢女送来热水让她梳洗,见他被关在外头,掩嘴偷笑。「少爷,您又上花楼,惹小姐生气了?」果然冤家、冤家,无冤不成一家呢!以前当兄妹也没见这两人吵嘴斗气,反倒是成了亲,才被赶出房门。

  陆祈君面无表情,冷冷回应。「我没上花楼。」说得像他成天上勾栏院寻欢似的!

  「那小姐为什么生您的气?」

  陆祈君不欲多说,起身暂避。

  盼儿性情虽温驯,要真拗起来也拿她没法儿,她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他要守在门外,她怕是一步也不会踏出——

  等等!

  恍如一道惊雷劈入脑海,他收住步子,回身抓住婢女的肩。「你刚刚说什么?」

  婢女被吓着,微张着嘴一脸茫然。「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他惊吼。

  没见过少爷这般失控,她吓得结巴。「我、我问小姐为何生、生您的气……」

  「不是!再之前呢?」不自觉加重了手劲,那一句话,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恐惧蔓延……

  「您、您是不是……又上勾、勾、勾栏院,惹小姐……」

  勾栏院!

  这三字劈得他茅塞顿开。

  是了,是那一日,他喝得烂醉如泥,确实做了那荒唐事!原以为是青楼女子,便没再思及其他,如今想来……

  寒意遍及周身,他颓然松了手。

  盼儿在那一日之后,大病了一场。

  也是在那一日之后,避他如蛇蝎。

  原来,床上那抹红渍,是她的处子证明。

  天!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夺她清白,玷辱了视他如兄,全心敬爱、信赖他的盼儿!

  他一拳重重击向门廊梁柱。陆祈君,你还是人吗?!禽兽不如!

  他浑然不觉疼痛,蹲下身,将脸埋进掌中。

  处心积虑保护她十八年,千般思量、万般计较,为的是护她周全,一丁点痛都不舍得她生受,怕她疼、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到头来,伤她最重的竟是他,这一伤,便毁了她一生。

  他好该死!

  少爷……在哭吗?

  婢女被他激狂样儿吓着,赶紧退避。

  麻麻木木,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恍如自言地喃道:「我想起来了,盼儿。」

  房内,静默无声。

  他不晓得她听见了没有,无知、无觉地等着。

  许久、许久过后,她始终不予回应,他再度启口。「开门好吗?盼儿。」

  她不语。

  「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他毁掉了一名女子视如生命的贞洁,就是以死谢罪都偿不了他欠盼儿的。

  「你……走开……」房内有了动静,却是驱离他。

  她心乱如麻,不晓得要怎么面对知晓真相后的他,至少此刻不能。

  他闭了下眼。「这是你希望的吗?」

  她不想见他。

  她说:「陆祈君,我好恨你!」

  她说:「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

  她说的每一句话,字字椎心地扎在心口。

  是啊,谁会想见一个禽兽般伤害她的人呢?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又要如何乞求她的原谅?

  「如果……」他哽了声,无法喘息,心已痛得不知如何发声。「这是你要的,我会。」

  他会成全她,今生永不出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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