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大厅,摆有三十张桌子,二楼在临窗的三面隔出了十五间包厢,另一面则是开放的座位,三楼只有六间大包厢,清风阁是其中之一。
再往上那半层楼阁,便是唐子刚办公兼休憩的地方。
此时,阁内临湖的一面大窗敞开,唐子刚与裴燕正在享用饭后的香茶,一边欣赏着秀清湖的美景。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打散了两人之间静谧温馨的气氛。
“进来。”唐子刚不悦,不过心里清楚,若非要事,林长贵是不会上来的,尤其是在他吩咐过不许打扰的情况下。
“见过东家、小姐。”林长贵忐忑的进门,他也不想来打扰东家,偏偏楼下那位也不是他们如意楼能得罪的起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承受东家的眼刀扫射了。
唉,讨生活真不容易啊。
“什么事?”
“禀东家,清风阁那位贵人说,想见一见东家,所以小的只好上来。”绝对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啊!
“安顺侯作陪的那位?”唐子刚蹙眉,心下颇为不解。安顺侯作陪,身分地位肯定比安顺侯高,他可不认为那样身分的人会闲着无聊想要见一见他这个平民百姓。
“是,不过方才安顺侯已经先行离开了。”林长贵道。
既是作陪,又怎会先行离去?除非是被遣走。
贵人支开了安顺侯,却又约见他……
想到去年曾经接受安顺侯的委托找了一株千年灵芝,莫非那贵人也想找什么珍稀的药材?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和京城的贵人会有什么交集。
“你先下去,我待会儿就过去。让人送一盘果盘上来。”
“是。”林长贵领命下楼。
“阿燕,我下楼见见客人,你在这儿等我,应该不会太久。”
“嗯,你去吧!自己小心一点。”裴燕有些担心的叮嘱。听说有些贵人脾气不是很好,张张嘴就能要人命,打人板子更是常事。
“放心,不会有事的,大概是知道安顺侯曾经委托我寻找千年灵芝,也想委托我找寻什么珍稀药材吧。”唐子刚安慰她。
裴燕眼睛一亮。“若是如此,不管他要什么,你就接受,我这里……”
唐子刚用食指抵住她的唇,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心里微微一叹,凑近她耳边悄声低语,“听说那些贵人身边都有暗卫暗中保护。”
唐子刚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是点到为止,他知道她是聪颖的,只是偶尔犯迷糊,他这么说她应是会了解他的意思。
裴燕确实理解了,既是贵人的暗卫,那这里有贵人要见的人,那些暗卫自然也会将此人加入监视中,而她贸然说出那些大话,肯定会引来麻烦的。
见她已经理解,表情有些懊恼担忧,唐子刚移开手,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温声安抚道:“放心,有我在呢。”
裴燕点头,他又叮嘱了几句,便下楼去了。
来到清风阁门外,看见门外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是之前在楼梯擦身而过的人。
那人一见到他,表情便有些复杂,唐子刚无法形容,如果他没猜错,这人应该是皇家内侍吧,所以里面的贵人是皇家人?
但这位皇家内侍这般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的迹象,都让他心里疑惑更甚。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尚未开口,那人便推开门,对着里面轻声禀报,“主子,唐东家到了。”
“请他进来。”温润的声音传来。
“唐东家,请进。”那人客气的侧身,请唐子刚进门。
唐子刚压下心里的疑惑,踏进清风阁,桌前无人,视线往临窗专为赏景设置的软榻望去,一名年约四十,面容俊毅,下巴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神态慵懒的靠在榻上。
门在他身后阖上,唐子刚面容平静的上前一步。“在下是如意楼东家,不知客人约见,有何指教?”
司徒璟将视线从窗外湖景收回,落在唐子刚脸上,看清楚了唐子刚的容貌后,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终于,找到了吗?
“你今年多大?”司徒璟问。
唐子刚一愣,虽然不解,却也不介意的回道,“二十一。”
司徒璟掩在袖里的手紧握成拳。“生辰?”
唐子刚眉头微蹙,原本低垂的眼抬起,望向那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紧紧盯着他看的中年男子。
那眼神很是压抑,底下复杂的神情,和方才那个内侍很相像。
“你的生辰。”司徒璟再次问。
“德兴三十六年正月十五。”这种一查就知道的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方才他只是疑惑,才没及时回答。
司徒璟猛然站了起来,那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泄露了一丝。“你的右边腰侧,可有一个红色胎记,形状像一只蝴蝶?”
唐子刚眼瞳猛然一缩,下意识的按住右边腰际,那儿确实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蝶形胎记。
“毅儿……”司徒璟见到他的动作,已经确认了。
唐子刚退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眼神凌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发一语。
他是怀疑过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儿子,甚至已经有了八成把握,可是这不代表他想找亲生父母,尤其是这种贵人父母!
“毅儿,本王……我是司徒璟,端敬亲王,先皇第六子,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我是你父亲……”
“住口!”唐子刚低喝,随即平静下来。“我是唐子刚,不是你口中的毅儿,我有爹娘,我只是一个乡下出身的穷小子。”
“你不是!本王找了你二十年,茫茫人海中,找了你二十年,若非你的容貌像极了你的父亲,本王真不知道——”司徒璟眼眶因激动而泛红。
“我父亲?”唐子刚一怔,原来这位端敬亲王不是他的父亲?
“是的,你的父亲,唐靖安,平北大将军,德兴三十六年五月,因宫变救驾身亡,当今圣上登基后,追封其为安国公,世袭罔替。”
原来……已经死了……
唐子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闷闷的痛着,他闭了闭眼,垂下头来,静静的听着司徒璟解释当初的事情。
原来,他的父亲与司徒璟和当今圣上司徒珏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当初司徒璟和唐靖安一文一武辅佐太子司徒珏,德兴三十六年五月初五,端午之日,大皇子宫变,一路杀进皇宫,司徒珏正和先皇议事,唐靖安和司徒璟听闻消息,立即带上亲卫杀进皇宫救驾。
他们没想到大皇子会兵分二路,一路进宫,另一路则在他们将亲卫带走后,包围了司徒珏的太子府邸,当时府里正在设宴,三家女眷子嗣都在,大皇子是打算挟持太子、郡王、平北将军三人的家眷,令三人就缚,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太子妃和太孙。
于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他伟大的亲娘忠君爱国,因为太子妃和太孙是大皇子捉拿的重点,于是把和太孙只差两个月的他交换了。
总之最后,进宫的爹救驾身亡,受太子妃所托抱着太孙逃进密道的娘亲顺利逃出,和司徒璟的亲卫相遇获救,太子妃和郡王妃带着他这个假太孙,引开了所有追兵。
最后的最后,太子妃重伤,郡王妃身死,而他这个假太孙,失踪。
他伟大的娘亲先是得知丈夫身亡,后又得知儿子失踪,一时受不了刺激,不到一个月便也香消玉殒。
平乱之后,先皇也因此事重病卧床,太子奉旨登基成为新皇,加封司徒环为亲王,追封唐靖安为安国公,并派出大批人马寻找失踪的孩子。
可惜一找二十年。
所以唐子刚才不想要什么贵人父母,拿自己儿子的命去体现自己的忠君,真伟大。
他吐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平静的望着司徒璟.“我现在很好,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所以,就这样吧。”
“为什么?”司徒璟似是受了打击,又像是不敢相信。“本王听说你过得并不好!”
“小的时候日子是不怎么好过,不过七岁后我有了自保能力,日子就慢慢好了,当然,表面上我还是会让自己看起来不好,现在知道了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也就情有可原。”唐子刚不在意的说着。“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过得很不错,之前也已经和他们分了家,可以自由生活了,这里还有我在意的人,有我想要保护的人,往后我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所以,您不用担心,也不用愧疚。”二十年的时间,能锲而不舍的寻找也真是有心了,毕竟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呢。
“安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皇上至今尚未收回,只要你认祖归宗,你就是安国公。”
“我只是一个乡下小子。”唐子刚摇头。他不曾受过那些高门教育,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可是堂堂国公,只有他人适应你,并不需要你配合他人。而且有了爵位,你想保护的人就更安全了。别急着拒绝,好好的考虑,本王都找了二十年,不介意多等几天。”
唐子刚静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