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在胸前下意识翻动银心坠面,祁烟萝轻轻的开口。
“你还记得你离开后的某天,突然跑回来那一次吗?”将记忆拉回她最愧疚自责的那天,尽管过了多年,每想一次,她的心还是会疼痛不已。
“记得,但是我们并没有碰上面不是吗?”
他记得他会碰不上她的原因,是一位神秘的女子临时拦下他,说了关于他父亲死亡的事,他疑心地跟她走了。
“但是我有看到你,当时你和那女人从我的面前上了车。”
她记得,她赶着一颗雀跃的心到时,正巧见他跟那个女人上了一辆车,她心急的在后追赶着,她跑过一条街过一条街,直到追不上。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上官曜急忙澄清。
“我相信你。”
祁烟萝阻止了他的话,眸光幽幽望着虚无的前方。
“只是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大姑妈禁止我出门,除了上课外,我不能离开那栋大宅子,你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写了信。”上官曜陡地凝紧了眉头,合瞳微微亮着星火。
“我知道,但是那些信从没到我的手中,大姑妈将信拦走了。”
“当初她怕我满了年岁,夺走了她的一切,故意以要送走你来威胁我离开。”
上官曜仍记得祁庆兰开出条件,那定要他屈服的得意笑脸和张狂笑声还不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耳边。那时,他无法可行,要不是顾着烟萝,除了妥协,他更想杀了她。
“我一直以为你不要我了。”祁烟萝轻笑了声,神情戚然。
“我放不下你,所以离开前写了一封信给你,之后一到了国外安置好,每隔几天就写信给你,我知道祁庆兰不可能那么好心的让你听电话,只是我没料到,她做得那么绝。”
怒气横生,上官曜神情沉郁,他的思念、眷恋,怕是全如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我没有你的消息,宅子里的人又因为大姑妈而不能对我太靠近。我好寂寞、好害怕,后来,那个偷偷对我好的婆婆的小孙子来找她过暑假,他会趁着大姑妈不在的时候陪我说话,听我讲故事,然后,暑假结束,他回去,放暑假了,他再来。”
那张可爱童稚的笑脸还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他喊着姐姐的甜蜜叫声。
“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度过,连你要回来跟我见面都是他通知我的。”
祁烟萝侧头回望他。有了小男孩的陪伴,她才能感觉等待不再是件漫长的事。
“所以当我高兴的要去赴约,是他替我把风,当我拼了命的追赶着你的车时,他却跟在我的身后,努力的要唤回我,因为大姑妈已经要回来了,他怕我偷跑出来的事被发现,我会受罚,所以他也拼了命的追我。”细致小脸覆上了哀凄,水灵的眸蒙上了一层雾气。
“烟萝!”
他不知道那一段,事实上当时他只想厘清有关父亲的死,急切叫他忘了也顾不得了。
前方的天际渐渐亮了,银色的光芒在云层里折射穿透着。望着那幕,上官曜心底响起了久远的对话,他和她的日出之约。
当徐缓的光之源露出,对大地毫无保留的释放温暖,祁烟萝却选择背过它,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那时,我的心里只挂记着你,根本听不到也听不进任何声音,等到我注意到时,他正朝着我横过马路,那辆大卡车根本来不及停……”
她只记得他小小的身躯被撞的半天高,而后重重的摔落路面,他的身躯破碎扭曲,却仍意识清醒,用力的伸长着手想碰着她,大口大口的血喀出他张口无声的嘴唇。
她愣了、傻了。心,在那一刻停了,人群开始骚动,奔相走告。她伫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身旁的一切慢动作进行着,多久她分不清了,直到一阵尖锐的哀嚎爆响,她才突然清醒,眼蓦地对上的,是婆婆又怨又恨的眼神。
霎时,她浑身冰冷,不知所措。
待救护车送走了婆婆和受伤的小男孩,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她却仍陷在那双凄怨的眼神里,久久难平。
“从那天后,我就没再见过婆婆和他,而大姑妈也因为我偷跑出去的事,辞退了大宅里所有佣人。”直到现在,回想着那一幕,她的心仍惊颤、哀恸。
“烟萝?”上官曜听她平顺的说着话,背着光的脸叫他看不清,轮廓优美的侧脸却微微闪着星芒。
还来不及细想,他一跃起身,走近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见到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颊不断滑下、滴落。
“我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那一幕,也忘不了婆婆望着我的那道眼神。我想要找到他们、知道他们的近况,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
因为强忍、压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生命一直受制由他人,她没有自由,也盼不到自由。
“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找到他们的。”上官曜伸手拭去她颊上的泪水,才拭净,新的泪痕又现,心疼她的忧伤、懊悔,他倾身将她整个包入胸怀,任由她尽情宣泄。
他不该离开她的。
她听到他轻轻的叹息,然后将她拥进身体里,脸抵在他的心房前,泪水不断的溢出,祁烟萝轻声的啜泣着。
她不想停,也不能停,她压抑的太久了,感觉热烫的液体在眼里盈满滑落,那些苦不堪言的痛楚也一点一滴的随着泪水流逝而渐渐释出。
她从不敢在别人的面前掉泪,就连舅舅也不曾。她只想把她的脆弱隐藏起来,把她的无助深深埋葬,假装她很勇敢、很坚强,只是在上官曜的面前,她总会忍不住寻求慰籍、寻求力量。
她知道他懂她,她的这一面,她也只愿让上官曜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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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看着祁烟萝从上官曜的房里出来时,天原泽一己然分不清胸臆里的感觉是什么。他能感受故人重逢的喜悦,却无法置信他们原来是那样的亲密,亲密到两人同房共枕。
祁烟萝合上门,准备回房梳洗,忘情的哭泣叫她双眼红肿疼痛着,一转身,惊讶的望着来人,“天原先生。”
天原泽一回看着,那张小脸对遇上他的事,除了讶异没有其他的表情,好似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忌妒着房里的男人,所有他想从祁烟萝身上得到的情感,他全牢牢的紧握着,没有因为时间和空间豹阻隔而失去稍余。
因为一开始她遇上的不是他,他在她的眼里,唯一的定位,就只是朋友。
朋友?从开始他想要从不只是朋友的关系,他以为他有得是时间,而事实上,他却是永远也赶不上。她的心早印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和她再无可能。
“上官先生起床了吗?”
“嗯,他起来了。”
祁烟萝微闪避着他的眸光。她不想叫他看见自己哭泣过的痕迹,更不想面对他眸底那深深的失望和伤痛。
“对不起!”是她的错,一开始她就不该接受他的靠近、他的付出。她不该由着寂寞,自私的享受他的陪伴,她应该表明心意的,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利用了他。
“为什么向我道歉?”他不要她的歉疚,天原泽一记得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该放手了。
他真切的明了,祁烟萝的情感归处永远不会是他的胸怀,但就算不能得到怕对的情感,她还是自己喜欢并愿意继续珍惜、呵护的那个人。
“我……我很抱歉!”她好自私、好好诈。
这般聪慧的人,他当初怎会认定她不识情爱滋味,她早已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怪只能怪自己,一头热认定了她,全然不懂她的感受。
“不要道歉,那些相处的时光我很愉快,那些记忆很美好。”
天原泽一由衷的说着,明了自己不是她要的那个人,那些情感只会是她的负颁,既已决定祝福她,又何不让她心无旁碍的离开。这样的风度,是他该有的。
“天原先生?”祁烟萝见他神情清朗,没有一丝恼怒,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他对你好吗?”刻舍不对她的爱恋,他依旧能感觉心底那份深深的喜欢,她是他第一次动心的女孩啊!
祁烟萝轻轻的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天原泽一对着她柔柔笑着。她喜欢的不是自己,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但不表示他不能继续关心她。
“天原先生,我……”对着那笑,祁烟萝愧疚难当。她伤害了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没事的。”天原泽一安慰她,他不想他的多情造成她的困扰,“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不是吗?再说,少了一个情人,多了一个妹妹,我也不吃亏。”深邃湛彻的眸调皮的对她眨了眨。
祁烟萝凝望着他好一会儿,天原泽一也敛起了玩心,正色回望她。祁烟萝唇畔漾起了浅浅的笑花,她释怀了。
“好了,没事了。快回房去梳洗,我们要出发了。”天原泽一故作轻松的催促着。
祁烟萝噙笑点头,快步回自己的房里去。
注视着那迅速走离的背影,天原泽一脸上仍带着笑,心口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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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群人整装完毕,上了车准备前往另一个地方赏樱,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们的行程。
天原泽一凝着眉,竖耳倾听着,察觉他神情的严肃而停止谈笑,等候他听完电话再细问。天原泽一低声回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线。
“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去了。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必须立即赶回去。”
刚才电话里父亲简短扼要的讲明情况,由于这件合作案是他亲自接洽,大致的细节,父亲并不清楚,所以他必须回去解决问题。
“很严重吗?”天原樱开心的询问,她难得见哥哥为了公事神情如此凝重。
“详情我不是很清楚,一切要我回公司了解才知道。”
天原泽一解释着,又随手打了几通电话,充满歉意的眼神对上了上官曜和祁烟萝。“很抱歉,我不能善尽主人之责,要不我让人过来替你们安排行程,不要让我破坏了你们的兴致。”
“不是这样的,是我们占用了你办公的宝贵时间。”祁烟萝连忙表明心迹和感谢。
“你想多了。”天原泽一摇头轻笑,“我还要感谢你跟樱,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多捡到这几天假。”
“对啊!烟萝你不要想太多,哥哥难得放假轻松,公司的事他会解决的。”天原樱见烟萝忧心自责开口安抚。
“既然天原先生公司有事,不如行程就此取消吧!”上官曜转头看祁烟萝,“而我想和烟萝也要好好跟松本先生谈谈。”
祁烟萝回望着上官曜,对他和舅舅即将见面的事隐隐有些不安。
天原泽一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他怕要再见祁烟萝已无机会。
“那就这样吧!”天原樱见哥哥不出声,简短的为所有人下了结论。
就这样,天原泽一回公司,天原樱回住所,而天原家的座车将烟萝和上官曜送回松本家。
祁烟萝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松本优吾,她将上官曜带进内厅休息,而后回房简单梳洗,换下一身的疲惫。再回到大厅时,她却已看见松本优吾和上官曜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神态严肃。
“舅舅,我回来了。”祁烟萝轻声喊道,眼前的情势令她颇为紧张,她好怕舅舅会在下一秒钟拂袖离开。
“烟萝你先去休息,我跟上官先生有事要谈。”松本优吾决定支开烟萝,不想让她了解太多他们的谈话内容。
祁烟萝听话的点头,起身离开,一双清眸却依依不舍的凝揪着上官曜。
舅舅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只要事情发展不如他的掌握,他会以强硬的手段扭转情势。
松本优吾不急着开口,喝着佣人奉上的茶品着,他们已经相遇了,再藏着烟萝似乎也太不近人情,见到烟萝喜悦,过往的他独断的阻绝他们相见似乎也坚持错了。
烟萝贴心,不愿违逆他,虽然不开心,她却还是乖巧的任由他安排。而他当时也认为让她和过往切断,是最好的决定。他错了吗?
上官曜绷紧神经的注意着松本优吾的一举一动,他等着,他明了眼前的男人绝对有能力,将烟萝带离自己的身边,而他怕再失去烟萝,哪怕只是一天,他都无法忍受。
喝完了杯里的最后一口茶,松本优吾敛下眸瞳,沉而缓的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一辈子照顾她!”他来这最终的目的,无非是要烟萝重回自己的怀抱罢了。
“你能给她什么?当初你放下她一走了之,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撇下她?”松本优吾挑眉回睇,他可以放手,端看眼前的男人能给什么保证。
“我是被逼的,祁庆兰开出条件,我不走,就送走烟萝,我不能忍受烟萝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他走,至少他知道她在哪、她是安全的。
“祁庆兰可以威胁你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那女人的手段,他是见试过的,他怎么确定上官曜能保烟萝的安全。
当初烟萝的母亲不也被逼着离开,是烟萝的父亲看清了祁庆兰表里不一的居心,才悍然割断对祁庆兰的亲情,不再要求双方接受彼此。那女人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个接近她弟弟的人。
上官曜冷笑了声,狭长黑瞳寒光骤现,“相信我,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你这般笃定?”松本优吾怀疑的眸光扫过上官曜陡地阴沉的脸庞。
“我的保证,你会见到的。”
松本优吾思考着他话里隐藏的含意,不再说话,那双眼凝着他,似乎在评估那话的真实和可信度。
“我爱烟萝!请让我照顾她。”他再次恳求,松本优吾已是烟萝最亲的亲人,他要烟萝没有为难的回到他身边。
松本优吾却静默无声。
“舅舅!”刚才的谈话和上官曜的举动,她都看见了。
她记忆中上官曜是倨傲的、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可是他却为了她向舅舅请求,让他们能在一起。
“曜哥哥。”澄亮的眼瞳缓缓的蓄满了波光。
“烟萝。”上官曜,维持着同样姿势看着她。
“烟萝,你回房去。”松本优吾沉声下令。
祁烟萝摇头,一颗泪珠滚落。“舅舅,这次我不听你的。”
她走往上官曜的身旁,陪着他跪坐,“舅舅,我想跟他在一起。”盈泪的眸底闪耀着坚定。
“烟萝……”上官曜惊讶她的话。
祁烟萝含泪微笑。“我等你很久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人一声不响的丢下我。”抬眼望向一脸严肃的松本优吾。“舅舅,你让我任性一回好吗?”
松本优吾凝视烟萝久久。“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祁烟萝和上官曜对视一眼,点点头。
“你能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在内?”她已是世上最让他牵挂的人,她的未来,他要确保她快乐,这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
“我愿用我的生命向天指誓,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让她受伤害。”上官曜抬眼对上松本优吾,眸光坚定。
回对着他,松本优吾轻叹了口气,终于让步。
“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