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的山峦围绕著这些令人钦羡的社区,天边偶尔飘过数朵云絮,微风徐徐吹来,使这仙境般的社区更显静阗,倒是被鸟儿喜悦的歌声给打扰了。
一棵棵苍郁茂盛的樟树顺著沥青路蜿蜒而下,枝叶扶疏间洒落几道顽皮的阳光。在这里看不见都市的电线杆、噪音与脏乱,入眼的全是盎然的绿意,很舒服,令人向往不已。
一幢由玫瑰石所建造的法式别墅在阳光的照射下,琉璃瓦出现灿烂的光芒。
一位身材高姚、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子跨过停在韩国草皮上的重型机车,一顶黑色的安全帽教人看不出他的容貌,倒是整个人在阳光下竟给人冷冷的感觉。
一位妇女奔出珐琅质的大门,“少爷,老爷说不准你再骑机车去学校啊!少爷——”
机车风驰电掣似的呼啸而过,不一会儿,机身就不见踪影了。
祁尚轩不要命似的在弯道中疾驰,尽其所能的压低车身几近接触地面,技术一点也不输当今F1赛车手。
他身上深蓝色的制服有著银色缀边,说明了他是全省最优越的圣育保德中学的学生,在台北谁不晓得这所著名的贵族学校,它网罗了一流的师资不说,举凡体育、智育、美育上拥有杰出作为的学生,都是这学校招生的目标,当然也包括豪门子弟。
在这些乖学生中,祁尚轩当属异类,他叛逆不驯,做事从不按牌理,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他也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让他们又爱又恨,爱他成绩一向遥遥领先,又恨他永远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骑过市区,古典拱型的校门出现在眼前,祁尚轩不理会值勤老师的哨子声,笔直的将车子骑进偌大的校园内,在一幢缠满藤叶的红砖大楼前,将车子停在树旁。
拿下安全帽,尚轩下意识的甩甩头发,微鬈的黑发不驯的落在额前,一张俊美的容貌让来往的女学生情不自禁地回头多瞧一眼。
一双深邃的眸子犹如黑色磁石,刚毅的轮廓就如同上天的恩泽,白皙的肤色令他更显高傲,修长的腿两、三下就上了二楼,书包挂在脖子上,晃晃荡荡的,或许给人不雅的感觉,但在他身上却恍如天经地义的事。
尚轩在班上向来独来独往,孤僻的个性似乎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同学也多半不跟他为伍。随意的将书包一挂,往桌上一趴,尚轩闭上眼眸,准备小寐一番。
须臾,一位身著米色条纹套装的女老师气冲冲的走进教室,她就是尚轩的导师——郭霞萌,尚轩习惯称她为郭虾米。
“祁尚轩,你给我站起来。”尖锐的声音连百尺外都听得到。
尚轩若无其事的睁开一只眼,瞧瞧瘦骨嶙峋的女老师。
呵!看来怒火不小,尚轩懒散的站起来,“我今天没有迟到。”
郭霞萌的偏头痛又复发了。这是什么学生嘛!
“祁尚轩,你给我站好。”她满意的看著他把三七步收起来,虽然动作很慢。“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把机车骑来学校吗?你实在太不像话了,你想被记过吗?别忘了,你快毕业了。”
“我记得前几天和美国校际会的网球比赛,我得了冠军,记了大功两支,而骑机车是记小过一、两支吧!还有得抵偿,不是吗?”
郭霞萌差点吐血。她真的会活不长,如果他再继续留在学校的话,可是她又能奈他何!祁尚轩的爷爷祁雷铭号称工商界的巨擘,她一介杏坛的教师怎敢惹他?单是他为学校争得的校誉就够获得董事会的支持了。
但她总得维持为人师表的威严吧!抓起他的书包一倒,拉拉杂杂的书和文具落满整个桌上,“当”的一声,是钥匙,郭霞萌眼明手快的拿起来。
“我没收,下午放学前你交一篇悔过书来,我才把钥匙还你。”她连忙走出去,再多看一眼他那副模样,只怕自己会立刻气得暴毙。
尚轩坐回位子上,收收桌上的东西,拿出纸和笔。哼!悔过书,他不晓得写过多少了,不过她爱看,他倒也不介意写。
不到一会儿工夫,尚轩就把悔过书写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尚轩不是望著窗外的白云发呆,就是翻翻几何数学课本。他早就可以跳级上大学,但是他宁愿这样子,和同年龄的人一起上课,反正时间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分一秒的消逝罢了。
中午,尚轩拿著便当,独自一个人来到学校的生物园。他习惯安静,所以宁愿一个人用餐,或许是和同学们格格不入吧,也或许他真的是孤僻。
打开便当盒,尚轩吃没几口,一双眼直盯著草丛中,有一撮粉红色的东西在动,基于好奇心的驱使,尚轩跨进有半个身子高的草丛。
何品芹同死党打赌,她能溜进圣育保德中学,而且在里面待上一小时,赌注是杜老爷的特大圣代一客,她们有四个人,共有三客,品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她所说的待其实是“躲”,躲在这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地方,应该不会被人发觉吧!更何况现在是午餐时间。
扯开一直搔著耳边的长型叶子,好痒哦!她嘟起滟滟的红唇,忍不住抱怨起那群死党来了,“都是你们啦!害我全身上下痒死了。”
品芹随性的咬住时而随风扫过她鼻头的叶子,反正又没人看见,“咬死你,看你还敢不敢靠近我。”她咕哝。
看进尚轩眼底的正是这番情景,同时给他一个感觉:她好像一只玛尔济斯狗哦!
“喂!你肚子饿啊?!”
品芹差点被嚼在嘴中的叶子噎死,她一抬头——喝!不会吧!她看到天使,散落在他四周的阳光使他犹如沐浴在光圈中……
“MyGod!你该不会是Michael吧!”
生平头一次,尚轩忍不住笑出来,她好蠢哦!一张嘴张得好大,一双眼圆滚滚的——奇怪,他居然觉得有趣。
晶芹敢发誓他绝对很少笑,而且她很少见到拥有这么沙哑、具磁性的笑声的男生,可能是因为她念的是国中,而国中的男生大都正值变声期的原因吧!况且她念的是修女学校,没男生的。
猛地,品芹发觉自己太失礼了,紧盯著人家看不说,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要是被胡修女瞧见了,铁定教她跪在圣母面前忏悔。
尚轩瞟了眼她的学号,是隔壁教会学校的学生嘛!
“喂!小鬼,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人侦的形象彻底被打破了。小鬼?他居然叫她小鬼!没错,她是矮了点,只有一百五十多公分,也没什么身材可言,可是她才十四岁而已,人家说“十八姑娘一朵花”,她还有变漂亮的可能啊!
“狗眼看人低啊你!高有什么了不起,我娇小玲珑、活动自如。”决定不理他,品芹双掌撑腮地看向别处。
“你想让我去向校方报告,说你爬墙溜进我们学校吗?”尚轩不晓得自己干嘛犯贱,人家明明摆了不甩他的高姿态,他干嘛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但是就是喜欢逗她。
“你凭什么说我爬墙?”这事要是传出去,她铁定被剥掉一层皮。
“难不成你会飞啊!还是你们学校门禁不严?!不过,我记得我们学校门禁森严吔!”
看他践得二五八万似的,品芹真希望把指甲留长,好一举抓花他的俊脸。怎么有人长得一副天使样,却狠毒如恶魔。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品芹垂下头,怯怯的说:“我……我想来看你们学校的白马王子——祁尚轩。”她不禁为自己的好脑筋喝采,居然能瞎掰出这个理由,祁尚轩?她是听同学说的。
尚轩一脸不可置信,“你喜欢他?”挑挑眉,他摆明不相信她的话,毕竟有人会喜欢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吗?找借口也找好一点,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毫无反应。
品芹看他一脸狐疑,忍不住大放厥词,“我真的喜欢他啦!我还想向他告白咧!有他当男朋友多威风,林洁镁也不敢再炫耀她那个念圣育保德的男朋友了。什么东西嘛!你都不知道,她老是喜欢刺激我,说我前干后凹!可是人家至少有那么一项优点——娇小可爱嘛!哪像她,超级大奶妈一个。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把上’祁尚轩,把她气死。偷偷告诉你哦!我觉得她那个男朋友除了会念书外,就像只章鱼。”品芹越说越觉得自己应该把上祁尚轩,谁教她跟林洁镁是死对头。
尚轩瞧她说得口沫横飞,一双手随著情节夸张的比著,鬼灵精怪的表情差点让他笑岔了气。
“喂!都说那么久了,我们是友非敌吧?!”她示好道。
尚轩颇富兴味的点头,有她这朋友倒也好玩。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祁尚轩是个什么样的人?”
尚轩蹙紧眉头,教他形容自己啊!
“他很孤僻,不太爱讲话,也不喜欢笑,今天早上还把机车骑进校园,被记了两支小过,上课常不专心,考试总是第一名,擅长网球、游泳。这样够详尽了吗?”
品芹睁大一双杏眼,“哇!酷哦!骑机车进校门,哇塞!他简直是离经叛道,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过?”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他诧异的问。
“哎哟!你不知道啦!像他那种眼高于顶的男生,自尊就像生命的一部分,被甩了等于生命去了一半,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尚轩叹口气,亏她能瞎猜到对他而言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过瞧她自信满满,他也不忍泼她冷水,“你很了解男人的心理?”
“拜托,我们学校清一色都是女生吔!哪有什么男人的心理供我研究?还不是那一班花痴,成天到晚谈论哪个学校有白马王子、哪个学校出黑马王子,听都听烦了。”
瞧她性情大大方方,神情间的娇憨尽落在一举一动之中,“造作”这名词在她身上可找不到。
“你真的想倒追祁尚轩吗?”
品芹皱皱弯如柳叶的眉。现在倒没那种想法了,想想,性情大变的男生和变态不晓得相不相等,如果相等,她倒宁愿追眼前的他。
“不要了!被甩的男人就像被捋了须的老虎,我追他不如追你。”她看看她喜欢的Mickev表。闲扯瞎掰的,一小时都过去了,她该回去了。“喂!帅哥,你可以让我垫一下吗?我得回学校上课了。”
尚轩霎时回了魂,这小丫头讲话真不懂得含蓄,难道她不晓得这番话带给男人的刺激吗?瞧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许她根本不晓得。
双手钳住她的腰,尚轩发现她好瘦,腰很细。品芹双脚一使力,就坐在墙上了。
“帅哥,再见。”她一跃,随即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尚轩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喂!你有没有怎样?”他大喊。
没一会儿,传来一阵闷闷的回答:“没怎样啦!我要回去上课了。”
尚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对面没声音,他才依依不舍的走回教室,今天是多么特别的一天啊!
在另一端,品芹坐在自个儿学校的草地上。什么没怎样,这一摔,她发现自己的脚踝扭到了啦!
唉!倒楣,说不定他刚巧是她的克星咧!她边想边硬脱下鞋袜。哇!好丑哦!脚跺都肿起来了,活像一颗柿子塞在肉裹。
一拐一瘸的,品芹转进保健室。接下来,校医的治疗让她哀号得像只被宰的小猪。
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品芹最怕痛啦!
***
看著人潮来往及偶尔映入他眼帘的指指点点,尚轩当然知道是这身制服的关系。打从和她道再见后,他就一直想著她俏皮的模样,受不了心灵的驱使,尚轩将车子停在修德学校前等她。
但是一个个穿粉红色衣服的都不是她啊!隔著安全帽的挡风镜片,尚轩的眼神愈显黯淡,她可能回家了吧!
明明这么想了,心底却犹不死心,再看一眼校门口余留的两、三只猫儿,尚轩决定掉头走人了。
突然间,一个一拐一瘸的影子牵住他的视线——是她。满心异样的喜悦被她腿上怵目惊心的绷带冷却,才一个下午不见,怎么搞成这副德行啊!
将机车骑近她的身边,品芹下意识的转过头,一见到他宽阔的肩,心中立刻明白了一、两分。
“是你啊!”
尚轩打开挡风镜片,“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摔进水沟啦?!”语气中的严谨可没有半点玩笑。
品芹耸耸肩,“中午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扭伤的。你都不知道,那个校医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弄得我痛死了。”
瞧她一股劲的抱怨,尚轩冷冷的开口:“为什么我问你有没有事,你还回答没有?”
“拜托,都上课了吔!总不能教你爬墙过来扶我去保健室吧?难不成你还想替我受罪啊!”一双眼直瞟著重型机车,银色的车身漆著黑条纹,很冰冷,简言之,就是酷,看不出什么厂牌,不过一定很贵!
“上车,我载你回去。”尚轩摘下安全帽,扣在品芹的头上,抢过她的书包夹在前面,回头拉她坐上后座,“抱紧我的腰。”
品芹才刚要问他有没有驾照,机车已经呼啸而去了。
在等红灯时,尚轩打开品芹的挡风镜片,“你家住哪里?”
“清境山庄。”
尚轩一怔,原来就住在他家附近啊!可是他怎么从没见过她?绿灯了,尚轩放慢车速,他可不想出车祸,尤其是后面有个小丫头,他可不爱她又绑绷带,丑死了!
品芹还没搂过男生的腰咧!当然老爸除外。她怯怯的揪著他的衣服,不敢紧搂,可也不致摔死。
从衣服传透出的热力让她感觉很安全。在一个紧急煞车时,品芹顺势将整个身子贴上他的背,很温暖,还外带一种莫名的心悸,是小鹿乱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