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老师,还有学生没走的吗?”
五十开外的园长走到幼稚园的向日葵班教室,询问还在里头做最后整理的带班老师。
“报告园长,最后一位小朋友已经被家长接走,现在学生们全部都回去了。”正在整理教具的叶媃珊,抬头对园长一笑。
“是吗?那么你也早点回去吧,最近天气渐渐冷了,天黑得早喔。”园长笑着提醒。
“我知道,我把这些教具整理好,就会回去了。”叶媃珊依然笑笑地回答。
“园里这些老师,就属你最认真、最有耐心了,小朋友都很喜欢你。”园长点头嘉许道。
“没有啦,其实每位老师都很认真,而且小朋友也喜欢每个老师呀。”叶媃珊不好意思地摇头说道。
“那倒也是。”
小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强烈的好恶观感,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而她园里的每个老师都对孩子很认真温和,这点她是有信心的。
“我收拾好了,园长,我要先下班了。”叶媃珊将最后一盒积木放回固定的位置,转头对园长说道。
“路上骑车小心点。”园长慈蔼地吩咐道。
“我会的,园长再见。”
与园长道别后后,叶媃珊将包包放进摩托车的肚子里,跨上坐垫,骑着自己心爱的小绵羊,离开幼稚园。
她老家在新竹,目前租屋在幼稚园附近的一栋中古公寓里。
当初上台北念师范大学,幼教系毕业后,就直接留在台北工作,而园长徐太太与她是同乡,所以对她特别照顾。
不到十分钟,小绵羊载着她回到住处,停好车,解下安全帽,她拎起包包,开心地跑上阶梯。
忙了一下午,肚子好饿喔!幸好早上出门前,她熬了一大锅咖哩,现在只要将事先煮好放在冷冻库的白饭,微波加热后再淋上咖哩酱,就是一份美味可口的晚餐了。
她期待地奔过二楼直冲三楼,然而才一绕过楼梯的转角,她就被眼前忽然出现的影子,吓了一大跳。
“吓!”那——那是什么呀!怎么会有个人坐在楼梯上?
她放慢脚步,慢慢地跨上阶梯。
那名男子低垂着头,她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从他的衣着看来,这个人的日子可能不是太好过。
过小过紧的T恤,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满脸胡渣,还有那头杂草般的乱发……这个人该不会是流浪汉吧?她心底产生怀疑。
不过——这里又不是车站或是热闹的街道,怎么会有流浪汉呢?她又小心地跨上几阶楼梯,这时,可能是感受她的接近。“流浪汉”慢慢地抬起头来——
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流浪汉!叶媃珊如此肯定。
流浪汉不可能有如此飒爽清朗的气质,流浪汉不可能有一双这么灿烂明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好像蒙上点阴影,但仍无损它的灿亮迷人。
这个男人真好看!她从没看过这么英俊的男人,虽然他外型颓废,有种浪荡不羁的狂放气息,但是真的很帅,体格也很好——从他修长的双脚看得出来,他个子应该很高。
她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新住户?
叶媃珊的双颊没来由地臊红,脑袋瓜子开始缓缓往下垂,不敢直视俊男眼睛。
虽然她低着头,但她可以感觉得到,前方有一道热辣辣的视线,直视着她。
她尴尬地杵在这那儿,因为楼梯有点狭窄,无法同时让两个人通行,如果硬要从男人身旁挤过去,势必会碰到他的身体,而她觉得不好意思。
但若老是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片刻后,她决定了,紧张地抿起小嘴,她面颊通红地侧身快步跑上阶梯。
爬上阶梯的最上一阶,停在自家门口,她暗自松了口气,就在她取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后面有道带着轻微鼻音的性感嗓音,懒洋洋地喊住她。
“喂!”
“咦?”叶媃珊讶异地回头,看着陌生男子。“你叫我吗?”
“你有没有五块钱?”
*
“啊?!”
叶媃珊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刚才说什么?
“你说你——要五块钱?”她不确定地询问。
“嗯。”男人丝毫不感到羞愧,用力点了点头。
他、他、他向她要钱?叶媃珊大大震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不是流浪汉,而是——乞丐?!
呜,怎么会这样?他长得这么性格,好手好脚,又高又帅的,为什么要当乞丐呢?
章冀扬纳闷地看着她宛如被雷劈中的震撼表情,心里不禁嘀咕起来:是怎样?借他五元是很严重的事吗?瞧她吓得脸都歪了,活像他不是借五块,而是拿着刀子向她勒索五百万。
“你有五块钱吗?有的话借我打电话,等会儿还你,如果没有就算了。”他有点不耐地重复,如果她再用那种眼神瞪着他不说话,他就要掉头走人。
就算肚子饿得快昏了,得爬着下楼向人求救,也好过被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
“欸?借、借?你……你是要跟我借?”不是“讨”吗?
“当然。”当然是借啊!他瞪她。
他用拇指比比自己家门的方向说。“我是前几天刚搬来的,就住在你对门,先前下楼拿报纸,却忘了带钥匙,把身无分文的自己锁在外头了,所以才向你借五块钱打电话找锁匠。”
都怪他贪图这里宁静偏远,又是单纯的平民住宅区,不会撞见那些高贵的亲戚朋友,所以才高兴地搬到这里。
哪晓得,因为太过偏远,距离人潮较多的商店街光是骑车就得花上十分钟,而走路则得花上十五、二十分钟。
他打从下午起床就没进一粒米,哪有力气走十五、二十分钟去找锁匠?只好呆坐着等着向人求援。
“噢。”原来是忘了带钥匙的新邻居!
叶媃珊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而且这误会可大了。居然以为人家是乞丐,还当人家是在跟她要钱……
她的脸颊霎时涨得更红,小脑袋垂得更低,这回是羞愧得无颜见江东父老。
哎,真糗!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五块钱?”章冀扬叹口气,无奈地又问一次。
她面带红晕的模样是很可爱啦,但是他肚子快饿扁了,她可不可以停止发呆,好心点赶快借他五块钱,好去打电话找锁匠?
“啊,对、对不起!”叶媃珊这才发现自己又失神了,连忙向他道歉。“你等一下,我看看喔……”
她赶紧打开包包,拿出小钱包仔细瞧着。
“我只有两个一块钱、一个十元和一个五十块的铜板,不、不能打电话耶,偏偏我的手机正好没电了,不能用耶——不、不然这样吧,你、你来我、我家一趟,我、我、我家的电话借你打。”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
不待他回答,叶媃珊已用钥匙打开门,邀请他进去。
“请、请进来吧。”
“等一下!”
对于她的仁慈与慷慨,他不但没感激涕零,反而皱着眉头冷声质问。“你都这样随便开门让人进去?万一我是坏人呢?”
天哪!她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前阵子那么多恶狼邻居犯案的社会新闻,她都没看吗?
她好心帮他,他是很感激啦,但是看她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又替她捏把冷汗,想到今天如果是其他意图不明的男人,她或许也这样轻易地开门,他不觉生起气来。
“那你……你是吗?”她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
“是什么?”他失神了,他突然发现,她长淂挺可爱的。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皮肤又白又嫩像包子,双颊绯红似苹果……唔,好好吃的样子,好想咬一口……
喔,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饿昏了吗?
“坏人啊。”叶媃珊好笑地看着他,他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当然不是!”开玩笑!他相貌堂堂、人品端正,哪里像坏人了?
“那不就对了?”她露出“我果然没猜错”的表情,笑着领他进门。
章冀扬无言以对,决定放弃试着教化这个单纯过头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