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希忙一整天,早上,嘎逼送她去公司交稿子,又送她回爷爷奶奶家一趟。
太久没联络,感情都生疏了。
她本来想和亲人一起度过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没想到奶奶的身体不大舒服,爷爷说要带奶奶去看医师,她便匆匆忙忙告辞。
感情和血缘毕竟是两回事,再浓的血缘关系,多年不见也会淡薄。这个生日,还是一个人过吧。
「嘎逼,谢谢你等我。」
「那个没什么啦,范小姐。」
幸好他觉得范小姐的表情怪怪的,就把车停在巷子口没开走,不然这里很难叫车。
「叫我晨希,早晨的晨,希望的希。」
好有气质哦,跟她的人一样,害他越来越暗恋她,抓抓头发,他有点害羞说:「早晨的希望,范小姐,你的名字真好听。」
以前同学听到这个名字,常笑得很暧昧,「你爸妈很宠你厚,因为你是你爸妈在『早晨』运动过后的『希望』产物咩。」
她常被搞得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谢谢,昨天我有看选秀节目。」她转移话题。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唱歌?」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有,你唱歌的时候和平时很不一样。」几个礼拜下来,他进入前二十五强,很了不起。
「你也觉得不一样哦。」
「你看起来很快乐、自信,说不定你是天生要当歌星的。」
「真的吗?可是我妈叫我不要一天到晚作白日梦,我就考虑,是不是专心开计程车比较好。」
「年轻,在能力范围内,有梦就应该去追,搞不好让你闯出完全不一样的路。」
「真的吗?那……我再继续试试看。」
「多听一些不同种类的曲子,把自己的音域区找出来,你的转音很好听,还有多练习咬字,越到后来,这种小细节会越重要。」
「谢谢啦,范小姐……啊,不是,是晨希,你每次给我的建议都很有用。」
嘎逼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拿到第一名、变成红牌歌星,等到自己配得上她的时候,他就要光明正大追求她。
很多年以后,晨希才知道自己是许多男人奋发向上的动机。
她还想多讲几句鼓励的话,手机却响起来,未接机,笑容已然飘上,当然是他,这是他专用线。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永远的低浑好听。
「回家的路上。」
「你去超市买菜?」
「没有,我去看爷爷奶奶。」
「你要多久才回来?」
还要多久才到?她看看嘎逼,用眼神询问,他比两根手指头。她回答,「二十分钟到。」
「好,我等你。」
「你在家?」不会吧,大白天的,他应该和员工开会、应付堆到天花板的公文。
「对,来好一阵子了。」
「怎么有空?」
他忙到好几个月没出现在她的公寓,顶多让她为他准备午晚餐,两人在他的办公室享受难得的相聚。
「再忙,今天也非陪你不可。」
他知道今天?
怎么可能?那么多年过去,他从来也没记得过。
晨希抿唇,控制着不让笑意染上唇角,只是巧合吧,可她仍然忍不住问:「为什么今天非陪我不可?」
「你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八年前,你用一个蛋糕勾引我,让我乖乖跟你走。」
说得多暧昧,她又没引诱他做什么。
不过,他是记得的。
原来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心涨、满满,她握住胸前的银戒指,那是王子最珍贵的礼物,从没有过一刻,她让它离开身前。
「说什么勾引,那天,也没少了你的好处。」
她努力压抑了,姜非凡还是听得见她的激动,漂亮的眉毛往上掀掀。
「对,那个晚上我很满足。」
越说越暧昧,好像她用蛋糕拐骗未成年少年上床。
「喂。」她抗议。
「我说我吃得很饱、睡得很饱,五体满足啊。」
他不诓她,那些年住在舅舅家里,没有好日子过,他们像养狗一样养他,如果不是妈妈对自己的弟弟、弟媳妇认识太深,把一部份存款放在他的户头里,他连学费都缴不出来。
那个下雨天,他淋得满身湿透,一个好女人收留他。
离开后,他照常工作念书,还是有一顿、没一顿过日子,幸好死党三不五时接济他,偶尔他们一起打架、混英雄,英雄没混成,常被修理得惨兮兮,她的家就成了他的避难所。
他很享受她为他上药时,眼底那抹不舍。
但也是她的不舍,让他慎重考虑,要不要把方刚血气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快到了。」晨希说。
「我知道。」
他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第一次他懂得,在这里等她回来多难耐,以前她等他,也像他一样,数着缓慢的指针耐心等?
不,她只会更惨,因为那个时候,她没有一支可以随时听见对方声音的手机。
「吃饭没?要不要我带东西回去?」
「不必,你赶快回来就好。」
五分钟后,姜非凡打开门,晨希来不及把包包放下,就让他一把抱住。
他吻她,吻得热情澎湃、吻得淋漓尽致,他急切地脱下她的衣服,寻找她身上的敏感点。
这家伙……她咯咯轻笑。
那天,他在公司说他憋到快爆表……不是假的。
五个钟头吗或者更久?
不知道,她没算时间,只晓得他的精力好像发泄不完。
她靠在他胸口,手指头画着他完美的腹肌,笑问:「这里面装几颗劲力硷性电池?」
他浓浓眉头一挑,挑得晨希咯咯笑不停,他比较适合严肃,不适合轻松搞笑。
「不然,你怎么都不累?」
「谁说我不累?我记得我常常跟你喊累。」
手臂一收,姜非凡把她密密实实压到自己胸口,他爱极她的味道染了自己一身。
「刚刚可不像疲惫男人的表现。」
「所以,你很满意?」
这句话,她才不回答。她可不想再来一回,因为到最后,累死的会是她自己,他有电池、她没有。
「怎么会想到去见你爷爷奶奶?」
「想说生日嘛,有亲人在身边,感觉比较好。」
「我不是你的亲人?」他不爽。
「你很忙,而且……」
「而且过去几年,我从来没有在这一天出现?」他接口。「对不起,和我交往,让你很寂寞。」
是他不对,他太急着往上爬,把所有的时间拿来应付、讨好别人,却忘记对她付出心力。
「没有,谁说我寂寞。我的工作很忙,不知道吗?我可是当红的作词作曲人,要不是强力推辞,说不定我早变成了不起的偶像歌手,今天飞上海、明天日本,后天拍电影,下个月接偶像剧,你想见我,还得拿号码牌。」
她不爱他脸上的罪恶感,于是极力说服他,说她忙得天昏地暗。
「你好像真的很红。」
「不是好像很红,是超红!有多少大牌想求我为他量身打造作曲子。」
「你接了吗?」姜非凡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唇边。
「当然接,大牌耶,给的价码让人眼红。」
「你吃得不多,不想买新房子,对时尚名牌又不感兴趣,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
「以前,存钱是为你。」
「为我?我看起来很像小白脸?」
她伸手,抚上他额头那道旧疤。「我说过,哪一天,你开始在意外表,我会存钱给你整形。」
「一道伤口,花不了多少钱,还是你以为我被揍到全身上下都需要整?」
「有可能啊,而且那时候,你总是很饿、很累、很辛苦,我心想,如果哪一天你愿意让我养,我可以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把你养在家里,当我的专用小狼狗。」
姜非凡应景地嚎叫两声,她笑得睫毛弯弯、眼睛眨眨,甜甜的心情化成咸咸的泪液。
他低身,吮去。
「现在呢,不必那么辛苦了,干么还接那么多工作?」
「知道吗?当商人很可怜,不晓得哪天经济不景气,前几年赚的钱就会全数赔回去,不像我的工作,哪天我不红、没人找我作曲子,户头里面的钱全部都是我的,谁也偷不走。」
「你真是深谋远虑。」
「对啊,远虑。六十岁,当你不再忙、我也不红,我们一起去环游全世界,美国日本加拿大、云南四川黑龙江、巴西肯亚、北极南极,如果那时候,地球还没被破坏到找不到北极、南极的话。」
「很好,你计划得很周详,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好啊。」
「给我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内,我会把公司带领到一个局面,那个时候,大部份的制度都稳定下来,我可以放心把许多工作交代给下属,我的时间会空出很多,到时候我们就结婚。我要生四个小孩,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最好男生在前面,女生在后面。」
「四个啊,我的心脏会累死。」晨希脱口而出。
顿了下,闭上嘴,她瞄他一眼,幸好他说得太高兴,没察觉出不对劲。
「我们请保母帮忙带小孩,每年我们带他们出国两次,我希望他们有世界观,可以的话,等他们上国中之后就送出去念书。」
「为什么要在上国中之后送出国念书?」
「那个时候他们的中文到一定程度,比较不会忘记,要知道世界上有十几亿人口在说中文。」
他说得认真,并非开玩笑,这些在他的人生计划表里,被确认过无数回。
「那就留在台湾念啊。」
「在美国念书那几年,是我真正大开眼界的时候,我在那里学会分工合作而不是竞争,并且学会如何跟人家相处。」
「可是你的人际关系……」晨希做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知道不够好,但比超出国之前,一言不合就和人打架的情况,我认为我的沟通能力大有进步。」
「说得也是,我不喜欢你满身伤。」
「我也不喜欢。」
不是怕痛,他的末梢神经差,兼皮厚肉粗,几道伤痕算不了什么,但那些伤会为难到她。「晨希。」
「怎样?」
「你可以等我两年吗?」
她都等了八年,短短两年对她而言只是小Case。
「我今年二十五岁。」
「我知道,我帮你买一个很大的慕斯蛋糕。」
「二十七岁是结婚的好年龄吧,OK,我等你两年,如果两年你还没有本事搞定公司,对不起,我不等了。」
「你不等,难道想去嫁给别人?」
「不对,我要去当偶像歌手,忙到让你领号码牌才见得到我。」
姜非凡狂笑,很难想像晨希变成偶像歌手的模样。
「走,去吃蛋糕。」
「好。」
他们一起下床,他帮她、她帮他,七手八脚帮对方把衣服穿好,出客厅,她才看见桌上一大东酒红玫瑰。
「生日快乐!」他把玫瑰花亲手交给她。
她激动得搂住他的脖子尖叫,她不能尖叫的,可是这回忍不住呀。
她知道,不管若干年过去,她都不会忘记自己十七岁和二十五岁的生日。
姜非凡抵住她的额头,为她拭去感动的泪水,送花不是情人间常有的小情趣吗?她怎么会激动成这样?
看来,他为她做的,真的太少。
打开蛋糕,蜡烛来不及插上,他的手机先响起来。
电话那头说什么,晨希没听到,但她看见他表情凝重,出事了吗?
他挂上手机,她抢在前头说话,「去吧,去处理掉让你皱眉头的事情。」
「对不起,我……」
「我能理解,收到蛋糕、玫瑰花和刚刚的热情献身礼,我已经很满足。」她大方体谅。
于是,她送他出门,期待下次他再走入这扇门时,麻烦已经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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