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之前,李澈与狄宁宁是从宰相府的密道入内,好在她随身携带衔接宰相府与小径的木门钥匙,所以他们能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状况下,悄无声息的回到府里。
“小姐,您知道若蓝有多想念您吗?”若蓝一见到狄宁宁与李澈出现在家中,眼眶泛泪的上前抱住自家主子,深怕一个不留神又让她离开了。
“我也很想你呀!”狄宁宁把若蓝当做自家妹子般呵护,抚着她的后脑勺,亲昵的揉了揉。
“虽然本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姊妹重逢,不过现在必须打岔。”李澈站在狄宁宁身侧,犀利的眼神扫视大厅里的十多名奴仆,接着才看向王管家,“老人家,请问宰相府里的仆人已经全数到齐了吗?”
王管家环顾四周,清点人数后,点了点头,“都到齐了。”
“嗯,那我现在要说的话,请大家都要牢牢记住。”李澈扯了下嘴角,锐利的眼眸微眯,神情严肃,“在本王与宰相同意之前,请你们千万别把本王与宰相回到洛阳的消息传出去。”
“我们都知道了,请王爷放心。”王管家虽然不晓得李澈的用意为何,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所有的人,朗声说道:“听到了吗?谁都不准说漏嘴!”
宰相府所有的奴仆都是忠心耿耿,所以他们可是毫无异议的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谢你们。”狄宁宁微笑的走上前,眼底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绪,但口吻依旧如常,“无论明天过后我会如何,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忘记亲如家人的你们。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如此吓人?”若蓝着急了。
“是呀!小姐,您怎么会说这种话?”王妈紧张的抓住狄宁宁的手,一脸担心。
“也许是我多心了,又或者是我多虑了,不过我已经在回洛阳的路上未雨绸缪,把你们的将来全都安排好了。”狄宁宁拍了拍王妈握着自己纤手的手背,微微一笑,要他们放心。
“王爷、小姐,这是怎么了?不过离开洛阳一阵子,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若蓝顾不得礼节,冲到李澈的面前,慌忙询问。
“这件事,本王也不好说明。”李澈低眸,望着泪眼婆娑的若蓝,接着安慰道:“不过你们家小姐不都说了,也许是她多心。”
是多心吗?李澈很努力的说服自己这件事只是多虑了,心底的不安却是真真实实。
“好了,我困了,想要先沐浴,然后睡觉,你们可以帮我和王爷烧热水吗?”狄宁宁一点也不喜欢离情依依的感觉,开口说要休息,好躲避众人的询问。
“这是当然好,那王妈马上准备。”王妈一听小姐累了,赶紧转身到厨房烧热水。
“小陈子,请你替王爷收拾一间客房,就住王爷先前留宿时住的房间好了。”狄宁宁再度发令。
“是,小的马上去准备。”小陈子一接到命令,立刻和两名小厮前往客房,好好的整理一番。
“若蓝,你不需要担心什么。”狄宁宁握住若蓝的小手,安慰泪如雨下的她,“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李澈替狄宁宁举灯笼,往她的闺房前进,在目送她回房后,才来到平日下榻的客房。很快的,宰相府又恢复平静,不同于方才的是,一股阴霾在众的心口上,久久无法喘息。
是夜,时间已过子时,辗转难眠的狄宁宁索性起身,推开绮窗,看着在她眼底是黑暗一片的窗外光景。
这时,敲门声响起。
她不需要询问便知道来者何人,走上前,打开门,抬起头,笑望着站在黑幕前身穿绦紫色便袍,及腰长发披散身后的李澈。
“还没睡?”李澈从他的房里瞧见狄宁宁的卧房还亮着灯,所以决定过来看看。
他瞧见的是她穿着淡蓝色衣裙,如墨一般的长发毫无缀饰的披泄在背后、肩膀上,白晰的脸蛋上黑白分明的眼瞳散发出一丝疲惫,这无减她的绝美,反而更加令他怜爱。
“我睡不着。”狄宁宁侧身,让李澈入内,然后跟在他身后,望着高大的身躯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向她招手。
“过来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腿中间,要俪人儿来他的怀里。
她乖顺的来到他跟前,接着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双腿之间,后脑勺靠在宽厚胸膛上,随着他的稳重呼吸上下起伏。
“明日的事,怕吗?”李澈低沉的嗓音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无限柔情。
“有你在,不怕。”狄宁宁轻扯嘴角,顿了下,才又徐徐开口,“行船走马三分命,半点不由人,况且我认为皇上会秉公处理。”
“但愿如此。”他侧身吻上白晰的耳垂,火热的呼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朵。
大掌由后方环住纤细的腰肢,饱含情欲或轻或重的揉压着、捏弄着,感受她布料底下柔软的身躯与体温。
李澈是担忧的,脑海不断的窜出怀中带着温度的娇躯会不会在明天过后成为冰冷的尸首这番消极的想法。
“澈哥哥,人生追求的并不在活得长,而是在有无意义。”狄宁宁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像清风如春雨轻轻抚着他的皮肤,嗓音甜腻的开口,“能与澈哥哥相知相守,就算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宁宁都觉得这辈子也就够了。”
他的心狠狠一紧,却又在下一刻舒解开来。
“有卿这句话,我李澈也不枉此生。”
“嗯……澈……你怕吗?”狄宁宁张嘴,困难的说话。
“怕,我不像宁宁如此勇敢。”李澈放开她的耳朵,吻着她的侧脸,好半晌才接续开口,“我怕这世界只会独留我一个人。”
她转头,一脸惊诧的望着她的男人。
“明日若你有任何不测,我也不会苟活。”他轻抚她的脸颊,那双黝黑的大掌与白晰小脸形成强烈对比,看上去是如此暧昧与诱人,但他们现下开口说的话却是同生共死。
“澈哥哥,你是王爷,皇上不会待你如何。”狄宁宁难受的摇了摇头,
“我不许你因为没有了我而选择死亡。”
“在回到洛阳,还没遇上你的日子,我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知道吗?我回到洛阳宫后暗暗起誓,为了不步上我父亲的后尘,我刻意纵容自己荒淫度日,让皇祖母对我的松懈感到放心,却又不能表现得愚昧不堪,因此得要适时的在皇祖母面前展现若有似无的聪明一面,那样的日子会是怎么战战兢兢,我想你身为宰相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李澈微勾嘴角,对于他的浑浑噩噩日子是痛心疾首,却又不得不为之。
“我明白的,庐陵王被迫流放到均州,日日夜夜盼着有哪一天得以离开,这样的日子是生不如死。”她怎么会不晓得李澈对皇帝是又爱又惧。
“我常在想,若是我能成为一名大夫,一名毫不计较酬劳多寡,只要病人能在我的诊治下康复的大夫,那该有多好。”他的眼神里有着无比的渴望,那是对一件事执着的梦想光芒。
狄宁宁知道李澈的梦想应当没有实现的一天,难受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宁宁,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只能这么过了的时候,是你的出现让我再次想起生命的喜悦,没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也没关系,因为你的出现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眷顾。”李澈的神情无比温柔。
咬着下唇,她的内心激昂不已,从未想过自己的出现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心爱男人的恩赐。
她转身,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与他面对面,在他开口前,俯身吻上他的薄唇,接着探出生涩的舌尖,潜入他的口腔中,与他的大舌相互舔弄。
“澈……我要你……我需要你……”顺从内心的渴望,她将最真实的感受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李澈勾着嘴角,笑睨着她,“我又何尝不是?”
……
寅时,天际微微泛白,但依然得打着灯笼才能看得清脚下步伐。
一夜无眠的李澈与狄宁宁穿着黑色披风,漏夜进宫,他们不走宫门,而是由洛阳宫南侧的小宫门入内,然而这也是李澈平时夜宿宫外,想一声不响回到皇宫时常走到偏门。
洛阳宫内寂静无声,宛如沉睡的巨龙,就连步伐都不经意的变得小心翼翼。
狄宁宁和李澈一路上沉默无语,直到两人由侧门走入明堂的后厅,却见外头似乎有人刻意遣去将士与奴婢,令偌大的明堂空空荡荡,透露一丝诡异气氛。
“王爷、宰相,皇上已在白马寺等待多时。”武则天的贴身奴仆婉儿从门旁出现,对着两人勾起一抹浅笑。
李澈扬起一边眉头,而狄宁宁则是掩不住内心的讶异,他们怎么都没料到还以为回洛阳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连进入宫廷也是悄无声息,然而皇帝竟然能将他们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
“请婉儿姑娘带路。”李澈虽然感到讶异,但面容依旧淡然。
“是,奴婢这就领路,请两位跟随奴婢。”婉儿行礼后,率先走在两人的前头,领着他们从明堂内部的地下密道往白马寺走去。
窄小的秘道无法容纳两人并肩而行,因此是婉儿走在前头,狄宁宁位于中间,李澈则是殿后,好在两侧都燃有篝火,狄宁宁才得以看清眼前的境况,不至于跌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