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看他啦,他竟然当着您的面欺负我,他到底还有没有把您这个嫡母和我这个妹妹看在眼里?”
古夫人心疼女儿,沉下脸怒责古兰熙,“谁准你这么辱骂你妹妹,快点向她道歉,我女儿能看上那家的首饰是他们的福气,他们给脸不要脸还敢告状,你明儿个就派官差给我抄了那家铺子。”
见嫡母这般蛮横无礼,古兰熙实在忍无可忍。“母亲,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件事是妹妹做错了,您不仅不训斥她,还要我昧着良心去抄了那家铺子,您眼里可还有良知和王法?”
“我……”古夫人一时被他给堵得语塞。
古梅娟却仍不依不饶,尖声道:“我可是你妹妹,你抬出王法来是想吓我吗?还是要办了我,将我关进监牢里?”
古夫人将女儿扯到身后,厉色对古兰熙道:“你若敢关你妹妹,不如连我也一起关了。”
古梅娟站在母亲身后,愤怒的抬手指着他破口大骂,“当年要不是你害我娘小产,你以为古家会落到这种地步吗?要是我弟弟生了下来,我们母女俩哪里还需要在这里看你的脸色度日,何况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县官,那么点俸禄,给我塞牙缝都不够,我哪来的钱付那些首饰,这还不是全怪你太没用了。”
古兰熙对这对母女是彻底心灰意冷,他敛去脸上所有的怒色,面无表情,冷冷的对母亲道:“倘若明天之前她不将首饰归还,我便上书辞了县官之位,横竖她也瞧不上我这区区的小县官,不做也罢。”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同时想起当初他被眨官时,皇上曾召见他,对他说的那番话——
朕知道那些贿赂不是你所收,但你连家眷都约束不了,日后要怎么服人?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治不了,更侈谈其它,朕希望你好好想想朕的话。
如今,他终于体悟,一味的退让容忍,只会让她们更加嚣张。
古夫人脸色愀变,急忙叫住他,“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辞官!”
古兰熙是停下了脚步,却不愿回过身,他背对着母亲,面无表情的道:“我这官是皇上所赐,不是母亲所赐,我要辞官,无须母亲允许,只要皇上允了便可。”
“你敢!”见他竟然这般放肆无礼,古夫人怒目厉喝。
他转过身,神色冷冽的瞅着她。“母亲大可试试我敢不敢,倘若妹妹白拿人家的那些物品在明日以前没有全部归还,这县官我也没脸再做了。当初我被贬到东风县来的罪名正是收人贿赂,皇上已给我一次机会,如今我连妹妹都管束不了,有负圣恩,愧对皇上,只能辞官请罪。”
说完,他不再多留,扭头大步离去。
只要他不再为官,她们母女就再也没有理由和身分向人收贿。
古梅娟不满的扯着母亲的衣袖。“娘,您看他啦,他竟然敢拿辞官的事来威胁我。”
古夫人这次没再护着女儿,扳开她的手道:“梅娟,你去把那些东西还给人家。”
古梅娟一脸错愕。“为什么?”
“你二哥这回是当真了,你若是不归还,他真会上书辞了官位,咱们古家已没了爵位,可不能再没了这官位。”纵使只是个小县官,但好歹也是个官呀,要是连这小小的官位都保不住,他们古家从此就只是个普通的寻常人家,什么都不是了。
“娘,他定是骗您的,他不可能舍得辞了官位。”
“他那性子言出必行,要是他真狠下心辞了官,你可想过后果?”古夫人板起脸孔。“你明儿个就把那些东西还回去,听到没有?”
她看出古兰熙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女儿虽是自个儿生的,但日后也是要嫁出去,往后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庶子,不想与他真的撕破了脸面。
“娘,我不甘心啦!”古梅娟忿忿不平的跺着脚。
古夫人安抚道:“这事娘以后会替你讨回来,这次先还了再说。”
水铃钰没料到古家真把那些首饰给送回来了。
“你们快点点,没错的话,我还赶着要去别家。”送首饰过来的两名丫鬟面色不豫的道。
为了这件事,不久前她们才被自家小姐给迁怒,自然也没好脸色给别人。
水铃钰发现还少了副珊瑚耳环,但也没打算再讨回来,遂道:“没错,有劳两位姑娘了。”说完,她还不忘塞一些银子到两人手里。
两个丫鬟脸色这才稍霁,拿了她的好处,其中一个悄悄提醒道:“这事让咱们小姐和夫人同二少爷闹得很不痛快,东西虽还了,怕没这么容易善了。”
“多谢姑娘提点。”水铃钰又再塞了些银子给她。
送走两人后,看着那些还回来的首饰,水铃钰有些发愁,这下首饰虽是拿回来了,可怕也把那古家母女给彻底得罪了,但她更心疼的是古兰熙,他怎么会摊上这样的母女。
夜里,她仍想着古兰熙的事,越想心头便越难受,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捱到早上,水铃钰早早便起床,送早膳到县衙,经过昨日的事,两人相见,不免都有些尴尬。
她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道:“古大哥,那些首饰令妹已经归还了。”
古兰熙松了口气,颔首道:“那就好,她从小就让我母亲给宠坏了,素来任性妄为,还望你见谅。”
他昨夜还一度担心她会因为妹妹的行径而疏远他,如今见她并没有疏离之意,紧绷了一整晚的心情总算稍稍放松。
“古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其实那些首饰我本没有打算再讨回来,都怪铃菱不该多嘴,昨晚的事让你为难了。”从昨晚古家那丫鬟提醒她的话里,她听得出来他让妹妹归还这些首饰时,没少受那对母女的责难。
“不,你别怪令妹,她是该说的,否则这事我一直不知情,也不知舍妹日后还会怎么贪得无厌的予取予求。”他叹了口气又道:“是我不好,连家人都无能约束。”
提起家人,他眼底流露一股疲惫,昨日向嫡母提出辞官的事后,那念头便在他心头疯长了起来,他是真想索性辞了县官,没了县官的身分,那对母女日后也无法再横行欺人了。
不忍他这般自责,她温言劝慰,“这不是古大哥的错。”错的是他那个跋扈贪心的妹妹。
“她是我妹妹,她做错事,我也难辞其咎。”
“她已不是无知的孩子,做错事就该自个儿负起责任,古大哥不需要为她担过。”水铃钰真想替他抹去眉眼之间那抹郁色,也想为他分担心里无法向外人诉说的酸苦,她想让他知道,那对母女不疼他,她疼,她们不希罕他,她希罕,她想把自个儿所拥有的都分一半给他,思及此,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覆上他的手,心疼的道:“往后古大哥心里若有什么苦,可以告诉我,我愿意为古大哥分忧。”
她温软的掌心带给他一股烙进心头的暖意,他冰冷了一夜的心瞬间被她给煨暖。
她那真诚的关怀彷佛和煦的春风,将他烦铁的心情给卷走,他好想将她拥进怀里,想让她彻底留在他的生命中。
他激动的张口,想求她嫁给他,可那几个字含在嘴里,迟迟不敢吐出来。
他想到了家里那对跋扈的母女,他怕若是她真嫁给了他,会受她们欺辱,他不舍得让她承受这样的委屈。
见他欲言又止,水铃钰不解的道:“古大哥若有事,但说无妨。”
古兰熙微微启口,最后只是淡淡的道:“……没事。”
这时,刑白过来找他,水铃钰不好再多留,离去前不忘叮嘱道:“古大哥,我先回去了,你要记得吃早饭。”
目送她离去,刑白捻着山羊胡笑道:“水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娶进门应当也会是个好媳妇。”
古兰熙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缩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他何尝不想,可他不愿委屈了她。
刑白瞅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再说闲话,话锋一转,“大人可还记得先前那桩一女配二夫的案子?”
说到正事,古兰熙连忙正了正心神。“这案子不是在其中一方退出后已经了结了吗,莫非又生了什么变故?”
“那倒不是,是他们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下个月便要完婚,想请大人为他们主婚,不知大人可否愿意?”刑白将喜帖递给他。
古兰熙接过,颔首道:“这是好事,我自无不允。”
刑白早就料到他会答应,笑道:“属下这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待人离开后,古兰熙垂眸望着手里的喜帖,再思及他与水铃钰,不禁感到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