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昏迷了很多天,伤势并没有好转,精神看起来也更差了,醒来的时间少得可怜,就算睁开眼睛,也总是迷迷糊糊,连人都记不清、看不明。
这是她为他所受的苦,他记下了,牢牢的记在心里。
于是,她昏迷几天,他就在床边守候几天,整夜不曾合眼,让自责不停折磨着自己。
其实,她为他受了那一枪,他感到非常意外。
之前,她替夏长峰承受的那一枪,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因为自己的至亲处在危险之中,她有足够的理由去救她的父亲。
但,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只是个一直把她推开的男人,自私的守着自以为是的想法,完全忽略她心中的渴望。
在那性命交关的当头,她竟然还能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为他挡下子弹,那一刻他终于相信,在她的心底,她是真真切切的把他看得很重要。
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第一次有个女人,把他摆在自身安危之前,他从来就不知道,她是这样深爱着他……
古语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她,不但没飞,还为他付出了一切,毫无保留,而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曼儿还是没醒吗?”
夏长峰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御尧随即站起身来。
他摇了摇头,其实她醒来的状况,跟没醒时无任何差别。
夏长峰的眉头紧紧蹙着,看着脸色苍白的夏曼,心情十分沉重。
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那为什么夏曼总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精神不济到近乎恍惚且视而不见的地步。
夏长峰叹了一口气,眼下知道,夏曼除了外伤,更严重的是心病折腾。
“御尧……”夏长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决定要跟御尧好好聊一聊。
“老爷,小姐的事我难辞其咎,就算要我一条命,我也毫无怨言,但是……”御尧话还没说完,竟然霍地双膝往地上一跪。
夏长峰的眉头蹙得更紧,一句话也没说,等着御尧把话说完。
“就算要我一条命,我还是要向老爷请求,请您把小姐嫁给我!”御尧低下头
去,将所有的弱点全展现在夏长峰的面前,用他全部的忠诚,试图换取夏长峰的交付。
夏长峰的表情仍没有一丝改变,看着第一次对他屈膝下跪的御尧,眼里有着隐忍过后的情绪。
“你知道……我老归老,功力却不差,只要一出手,我就能马上杀了你。”夏长峰语调平稳,盯着御尧的头顶盖。
“我知道。”御尧仍旧保持示弱的姿态。“但是为了夏曼,我希望老爷能给我一个机会。”这是他深思之后的决定,也是个破釜沉舟的决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要求我,让我将心肝宝贝交到你手上,而你却是那个让她一直受到伤害的男人。”夏长峰表情冷凝。
“我知道我该死。”御尧没有推卸责任,反而一肩担下。
“但是她为我做了这么多,也该是我为她付出的时候,从今往俊,不管是笑、是泪,是快乐还是痛苦,我都要更加珍惜她,再也不互相伤害,往后的路,我都要陪着她。”
夏长峰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正在慎重考虑着。
其实,这本来也是他的打算。
宝贝女儿的心事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他的想法与御尧之前一样,只想给她更好的,却没去考虑,那是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他知道曼儿为了御尧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她,要怎么嫁给别人?
罢了,鲁家的婚事就由他去退婚吧,接连订婚、结婚都出事,想必鲁家也有退婚的打算,他就来个顺水推舟,结束这一切。
正当夏长峰就要开口说话时,讶然发现床上的夏曼不知醒了多久。
“曼儿。”夏长峰迎了过去,一张老脸充满期待。“你吓坏爸爸了。”
夏曼看了夏长峰一眼,慢慢的扯出笑痕,眸光却定在他身后的御尧脸上。
“我听到了……”夏曼用着极为虚弱的声音开口,语气急切又担忧。
夏长峰的眉头挑高,不知道女儿听到了什么。
只不过,女儿的视线不在他身上,这一点,他可是清清楚楚。
他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女儿养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担心到头发都斑白了,她却一心只惦着心上人。
“好,我去找医生聊聊。”夏长峰决定暂时不当电灯泡,将一室安静还给默默注视的两人。
御尧朝她走了过来,大掌轻轻靠上她受伤的肩胛,深邃的眼注视着她的伤,黑眸中透着一丝不舍。
“痛吗?”御尧开口,俊朗的面容上有着难得的温柔,眸光炯亮得像深夜里的星子。
夏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迎上他俯视的眼,在四目相接下,流朌间隐藏的激动缓缓传递着。
“我听到了。”夏曼固执的重复她刚才所说的话,大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不容他闪躲、逃避。
御尧第一次,不闪也不躲,迎视着她灿亮的眼眸。
“我知道你听到了。”御尧不慌不乱,嘴角一勾,发现她的精神比这几天都来得好,眼神也清亮许多。
他伸出手,轻轻理好她微乱的发丝,好让他看清那张苍白纤瘦的小脸,接着轻捏那削瘦得惹人怜的下巴。
“不过,我想确定一下,你听到什么了?”御尧轻声开口,声音跟眼神都让她觉得好温柔。
迎视着那双眼,夏曼有半晌无法动弹,仿佛被那双深情的黑眸给催眠。
她无法相信,此时专注望着她的男人是御尧,那眼神、那口吻、那姿态,都让她心头五味杂陈,那样深情的眼光,看得她有点心悸。
不过,这样的眼神没让她忘了她要说的话。
“我听到你说,你要娶我。”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甚至还多了点命令的语气。
其实,就是这句话教她回过神的。
她不知道手术复原的情形怎么样,她只记得,御尧始终不要她。
昏迷中,她听到他的道歉,听到他的后悔,但就是没听到她想要听的。
他的道歉,就代表他的拒绝,她,一点儿也不想听。
于是,她不想醒,不想醒过来面对这一切,只想一直往下沉,沉到没有感觉的地方,沉到听不到他开口说道歉的深处。
她很伤心,不想再看到他拒绝的模样,所以消极的想要逃避。
但,当这一句话猛然敲进她的脑海里时,她整个回过神来。
“你说你要娶我。”夏曼又重复了一次,只是这次的语气多了一些不肯定,因为他的沉默不语,教她开始心慌起来。
御尧只是摇头。
那一摇,敦夏曼的心都冷了。
“我明明就有听到,就有听到……”夏曼开始急喘起来,虚弱又坚决的反覆喃喃她听到的话。
“你明明就说了要娶我,怎么可以反悔……怎么可以……”夏曼吸了吸鼻子,眼眶又蓄满热泪。
御尧的笑容加深,正想说话时,没想到夏曼却在此时呛咳起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像是病房里的空气不够似的。
“夏曼!别急别急……”御尧好整以暇的心情,都被这个咳给呛走了,大掌直拍着她的背,不舍全写在脸上。
好不容易等她回过气来,夏曼一开口就是骂人。
“你走开!咳咳!走……”她生气了,懊恼了,总之,她不想再见到他了。
御尧叹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大掌一收,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低低的沙哑声音,窜入她的耳朵。
“我是没说要娶你。”察觉到她的挣扎,御尧粗嗄的语音一顿。“我只是说,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夏曼一怔,像是没意会到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同。
御尧闷哼一声,像是心里有着挣扎。
“我在徵求你的同意……”终究,他还是说出了口。
她连命都可以给他,那他的尊严又有什么值得紧紧捉住的?
“同意?”夏曼觉得自己有点傻了,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现在所说的话。
御尧的气叹得更长更深了,真的是拿她没辙,只能把话讲到最明。
“如果说我要娶你,那代表决定权在我手上,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娶了你,但是,我现在想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表示……”
“表示你在请求我的同意?”夏曼自动接话,澄眸里闪着泪光,慢半拍的她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表示你是真心的想娶我?而我也有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