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师父那儿去!」真正的意思是,她从哪来就回哪儿去。
「师父他老人家去云游四海了,他要雪钵来找大师兄,他说……」说着说着,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他最讨厌女人的泪水。
就在他再次转身时,柳雪钵冲向前挡住去路,大声控诉,「师父骗人……师父明明说大师兄曾经被亲人出卖,一定会怜悯我这个也同样被家人出卖的师妹,可是……大师兄好冷漠……师父根本就是骗人的……」吵死人了!额际蓦地出现跳动,令狐魄已经没耐性陪这骗子演下去。
「大师兄……」哽咽不止的她,突然伸手捣住自己的胸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倏地变得苍白无血色。她怎么了?
令狐魄粗鲁地抓过她那无力的手臂,一把脉,他浑身一震,在她体内作怪的竟是已经在江湖上绝迹的剧毒「笑红颜」。
「你中毒了!」
「呵,那一定是他们。」脸上掀起凄凉的一笑,纤细的身子摇晃数步。
「他们是谁?」
「出卖我的亲人们,他们为了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在我的体内种了毒,想要藉此控制我。」这个谎言早已在她心中兜转不下数百回,说起来自然面不改色。她早料到以令狐魄古怪的个性,单凭她口说是他师妹,只怕很难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自己。所以她未雨绸缪地在自己的体内下了剧毒,以便取信于他。
只见令狐魄听了她的话,脸色一沉。
被家人出卖吗?但她被家人出卖关他什么事啊?
心中叨念归叨念,令狐魄依然取出怀中银针,不过眨眼时间,在柳雪钵还没有反应前,那针已经隔着衣裳精准地没入她周身的大穴之中。
跟着他那厚实的手掌贴上她的背,一阵浑厚的内力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游走于她的脉络之中。
良久,收掌,他默然不语地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口中,「只要再稍加调理几日,你身上的余毒必尽。」彷佛尽了他该尽的责任,他再次转身想要离去。
呃,就这样吗?
人称邪医的他,医术果真令人咋舌,只不过个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没关系,她还有绝招。
「大师兄……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师父说若是你不收留我,就叫我自寻生路去……呜呜呜……」她赌他会因为和他相似的悲惨遭遇而收留她。
可恶!这根本就是打鸭子上架!吃定了他会心软吗?
但遭亲人迫害的他,早就没了心。
紧抿的唇角噙着邪态的笑容。这冒牌货想干什么?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就陪她玩玩吧。他旋过脚跟,嫌恶地说:「一个大姑娘哭得这般涕泗纵横的,能看吗?」她真的成功了吗?柳雪钵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令狐魄竟然朝着她伸出手,「走吧!」她愣愣地伸出手,任由他扯着自己走入府中。他果真如传言一般,行事总不按牌理出牌,她不禁担心,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可以说服他吗?
她随即摇了摇头,企图甩去自己的灰心丧志。她不能认输!一旦认输,那娘怎么办?令狐大哥怎么办?
所以不管令狐魄有多难缠,她一定和他缠斗到底,就算到最后真要用押的才能将他押回令狐家,她也一定要做到。
呵呵,瞧瞧这阵仗,简直活脱脱在上演一出三堂会审的戏码嘛!
看来他身边养了一个道地道地的报马仔,才一会儿工夫,他要离京的消息已经让这几个平时忙得像陀螺男人们,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到齐。
只不过,就算这阵仗大得吓人,可吓不了他。
就见令狐魄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双手还不停地把玩着在他手中攀爬的虹链。
虹链,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细蛇,体内却含着足以使人致命的毒素。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不消眨眼时间,被咬的人就会全身发黑而亡。
这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这世上也只有令狐魄这种想法和行事作风皆诡异的男人会把它当成宠物了。
「听说你要离京?」
「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轩辕极天的问题。
纵然轩辕极天已经位登九五,浑身散发着任何人见了他无不必恭必敬的威仪,唯有令狐魄,不管是从前还是今日,从来不去改变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要去?」看他点了头,轩辕极天那两道浓浓的剑眉蓦地往中间兜拢而去。
「总该去看看的。」离家十多年,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妄想万世昌隆的人,如今怎生落魄的模样。
「不过是个破败的家族,有啥好看的?」纵是血缘,可对魄却是那般的毫不留情,这样的血亲不如没有。
抬头,对于兄弟们脸上那种愤然的表情,令狐魄毫不在意地勾唇而笑,「不管怎么说,那终究是我的根,不是吗?」
「魄,那儿从来就不是你的根,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拥有你这样出色的子孙。」轩辕极天直接表达他的看法。
一直以来,他认为魄早就已将那些不堪的往事全都忘了,谁知他却突然想「回家」,尤其是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教他怎能不担心。
「只是去看看罢了,没啥大不了的。」俊颜淡淡抽笑,令狐魄只是一脸的漫不经心。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当初「他」口中的万世昌隆,为什么兄弟们个个如临大敌一般?
那些人当年杀不了他,现在同样也不能。原本慵懒的神情霎时转变成一抹讥讽。
「真的要去吗?」还是不死心,轩辕极天再问。
「整日待在京里,闷了,我不是适合这种太平日子的人。」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羁之人,要不是为了兄弟,他只怕早早远走高飞了。
「可是你的身子……」轩辕极天还想再劝,但一直静默在旁的闻人翻云却先一步开口。
「就让他去吧!」有些事,得自己亲身去做,才算了结。
令狐家最近有些动静,一些残存的子弟被暗中遣进京中,看来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还不死心。
一直以来,他总是默默地替魄防着、守着。现在魄愿意自己去面对,他当然没有理由去阻止。
毕竟那是魄心中的魔!那魔不除,只怕他二辈子也无法真正恣意悠哉。
「可是……」即使闻人赞成了,他还是难免忧虑。
轩辕极天那模样,看得令狐魄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究竟是在顾虑啥?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七、八岁的天真孩童,他们再也伤不了我。」
「可是你身上的毒……」相对于轩辕极天的犹豫,令狐魄却是看得很开,他吊儿郎当道:「照理说,我的命应该长得很,阎王还没那个胆子收了我。」
「那你至少答应我,带着我为你亲选的护卫前去。」令狐魄没好气地扫了轩辕极天一眼。也太小看他了吧!
「还有,听说你突然来了个师妹,她……」勾魂的话还没说完,令狐魄已经不悦地霍地起身,怀中的小蛇彷佛感受到主子的愤怒,嘶嘶地吐着艳红小舌。
「你们究竟在我宅子里埋了多少眼线啊?」怎么他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他决定回令狐老家,还有柳雪钵的出现,都不过是今晨之事,若非宅里养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获知一切?
「呃……」瞪了他们一眼,令狐魄抿着唇,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就走。他知道这些兄弟关心他,可是他不想被当成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傻瓜。
「魄……你应该很清楚知道我们这么做并不是在监视你,我们在乎的是你的身体状况……」虽然令狐魄是个神医,总是能和阎王抢命,可是他却对自己体内那打小种下的毒根束手无策,每每只能承受着万般苦楚,任由那毒蚀心彻骨。
偏偏他个性倔强,纵使承受着痛苦折磨,却也不肯向他们求援。
就算他百般隐瞒,他们还是能够从他那日渐苍白的脸上知晓,他身上的毒根只怕已经益发压抑不了。
在京城,有他们看照着,总能找到延续他生命的方式,一旦他回川蜀,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们怕鞭长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