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微马上听出了关键,打断道:“所以你想当李教授的研究生是真的,拉着我间接求医只是幌子吧?”
“咳……两者皆有,你也知道这个专业本来就很热门,考李教授的研究生我也就想想而已,哈……”刘悠悠没想到一激动就把自己的那点小盘算也说了出来,讨好的陪笑道。
“我就知道你动机不纯!”林晓微本来还想把自己捅的娄子给老实招了,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说完,她还不太厚道的拍了拍刘悠悠的肩膀。
“努力当然是需要的,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对周煞神笑得那么猥琐谄媚?”刘悠悠忽然一脸警惕的追问道。
“有吗?肯定是你的错觉。”林晓微想也不想一口否决。
“我可没看错,你的表情不但猥琐,而且还色眯眯的,说!你是不是对周煞神起了色心?”刘悠悠张牙舞爪的逼问。
“我有吗?”既然好友会错意,林晓微也顺着话道:“我会这样也是被你每天碎碎念薰陶出来的,我对周煞神的崇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从上了他的课之后,我就开始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望穿秋水……”
刘悠悠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可以再恶心一点!”她抬起手正想拍林晓微的肩,视线一顿,忽然留意到两人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她的手一转,改掐向林晓微的腰侧。
“怎么又拿我练手……”林晓微还没发完牢骚,也留意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周悦景,一想到刚才自己乱七八糟说了那么多,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周、周老师……”
“没想到我还挺受欢迎的。”周悦景调笑道。
他从教学大楼出来,正打算要回家,刚好听到林晓微和刘悠悠站在台阶前情绪亢奋的交谈,尤其在听到林晓微那一长串的“恭维”后,饶是向来淡定的他,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他无心多听,正想快步走过去,没想到被刘悠悠看到了,他只好停下脚步。
林晓微一抬头,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听到了她的胡言乱语,算了,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她干脆眼睛一闭,继续胡言乱语,“是、是啊!我们全寝室都很仰慕周老师。”
“仰慕我不介意,不过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换个外号。”周悦景身姿笔挺的站在林晓微面前,戏谑的提醒道。
林晓微只想着快点溜之大吉,刘悠悠倒是命好,正好有同学打电话给她,她早就没义气的边讲电话边快步往附近的香樟树后方走去。
“呃……外号……”林晓微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装失忆。
话说这外号明明是刘悠悠他们替周悦景取的,又不关她的事,周大人,她是无辜的!
周悦景见她咬着下唇,显然是在苦思该怎么接话,他觉得有趣,故意说道:“煞神是传说中的一种凶神,我这么平易近人,应该和凶神沾不上边吧?”
“周老师,我以后一定改!”林晓微语无伦次的应道,同时感觉到双颊上早已不受控制的滚烫起来。
“还等到以后?”某人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眉毛微挑。
她的心被他这样的模样搅得心乱如麻,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这样嘴笨过,她这是怎么了?
他和文学院的教授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林晓微冷汗狂飙,狂点着头修正说法,“周老师,我立刻改、立刻改!”
“周老师?”某人明显狐疑的重复了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有前车之监,他这一出声,她浑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我也是李教授教出来的学生,只是比你大了几届,而且我的职业也不是老师,平常是在医院看诊,严格说来,应该是医师才对,以后不要喊我周老师了,改叫我周学长吧!”
林晓微只希望他能快点放过自己,压根没有仔细思考就应道:“好的,周、周学长……”
周悦景这才勉强满意的点点头。
她深吸了口气,想要把自己从缺氧状态中抢救回来。
没想到他突然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尺之遥,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他微微倾下身。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彷佛将她从头到脚笼罩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柔柔的扫过她的脸颊,被那股暖意包围着,她的心再也克制不住的快速狂跳。
空气里弥漫着夕阳的余温,还有点香樟树发散出来的独特清香,和他身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秋日里最动人的温度。
耳边有风,也许是他的气息,也许是她自己的心在躁动。
“不过,你对我的仰慕之情,可以不用改。”
他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适时响起,她刚回过神来,他已无事人般的迈开长腿往停车场走去。
秋高气爽,果然是个身心愉悦的季节。
林晓微的脸色则是直接由粉红变成了猪肝色。
话说她纯粹是顺势才会说出那一听就知道是胡说的言论,以周悦景的智商水准,应该不会当真吧?
周悦景前脚刚走,刘悠悠就溜回来了,无比关切的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他对你做了什么?”
林晓微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周悦景意味深长的叮嘱中回过神来,只不过他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她怎么还是觉得脑门凉飕飕的?
接下来好几天,林晓微都和刘悠悠保持安全距离,她总觉得最近和刘悠悠太接近就容易出状况。
不过以她无与伦比胆小且热爱生命的个性,每次只要一想起刘悠悠时不时提到的病变疑难杂症宿疾什么的,她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大姨妈结束后,她又乖乖的去医院报到。
只是这一次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去挂周悦景的号。
她记得周悦景说过他星期一和星期六不看诊,於是她特意星期六去医院,随便找了个女医师挂号。
女医师年约四十,戴着厚厚的眼镜,问过林晓微的情况,便替她做超音波检查。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卵巢囊肿?”女医师推了下厚厚的眼镜,有些狐疑的低喃道。
“医师,我得了很严重的病吗?”林晓微本来是想做个检查让自己心安而已,一看到医师颇为凝重的神色,她的心不由得跟着一沉。
“有家人陪同吗?”
“没有。”林晓微一听,大脑随即联想到晚期什么的关键字,声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去做个肿瘤标记再说,也不一定是恶性肿瘤。”女医师说完,又对着电脑快速打字,随即开了张检查的单子交给林晓微。
林晓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恶性肿瘤这种可怕的字眼连在一起,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从诊间走出来的都没有印象。
她走到走廊上,看着医院里匆匆来去的人,心头茫茫然的,她甚至不敢打电话告诉家人这个可怕的检查结果。
直到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她才缓缓的转过身,就见穿着白袍的周悦景站在面前。
“怎么了?”他走上前,抽走她手中的检查报告。
“周学长,我是不是得了癌症?”林晓微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哽咽了。
“经期结束几天了?”周悦景很快的看完报告,递回给她。
“刚、刚结束……”她越想越害怕,一个控制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没想到她说哭就哭,愁眉苦脸得活像是世界末日似的,难得好言安慰道:“报告显示你的囊肿很小,有可能是经期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缘故,过几天再来做一次超音波检查,放心吧,没事的。”
“可是那个医师还要我去做什么肿瘤标记,那证明我还是有可能……”林晓微说不下去了。
“这个检查只是听起来可怕了点,但其实和量体温确定有没有发烧没有太大的区别,医师只是想确保你没有罹患癌症的可能而已。”周悦景见她依旧悲伤得无法自拔,只得继续笨拙的安慰她,甚至不惜撒了点小谎。
“真的吗?”她一听,马上就不哭了,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口气稍微有力气一点了,“那就好,刚才我吓得都傻了。”
她方才的眼泪,还有她现在仍惊惶未定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看了有点不舒服,於是他说道:“我先带你去做检查吧。”
“嗯,谢谢周学长。”林晓微忙不迭的道谢。
好奇怪,有他在身边,她似乎不像刚刚那么害怕了。
突地,她想到了什么,说道:“周学长,我还没去批价。”
“嗯。”周悦景陪着她走向批价柜台。
可是当林晓微拿出钱包要付钱时,才发现钱包空空如也,她困窘的看向周悦景,问道:“周学长,医院里有提款机吗?”她怎么这么笨啊,明明就提了钱,偏偏出门前换了条裤子,把钱也给忘了。
“要多少?”周悦景从口袋里掏出皮夹,问道。
“借我五百好了,周学长,等我回学校领了钱就还你。”她不想欠他人情,赶紧表明立场。
他没多说什么,等她付完了钱,便领着她来到二楼的检验科。
林晓微依照护士指示坐到椅子上,接着看到护士拿来一支比一般要大的针筒,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推,紧接着就感觉到橡皮带紧紧箍着自己的右手。
周悦景在一旁看着,她不想表现得太差劲,干脆闭眼扭过头去,下意识的紧咬着牙。
“你别这么紧张,你的手太用力了,针头不好刺进去。”护士轻轻拍了下林晓微的手背。
林晓微的精神高度紧张,猛然感觉到手背被拍了一下,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见过胆小成这样的。”护士轻笑一声,也像是在向周悦景解释并非是她技术太差。
“只是抽血而已,你要放轻松,这样才能把痛觉降到最低。”周悦景走到林晓微面前,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握住她的左手。
才这么一下下,她的手心居然就满是手汗了。
“嗯。”林晓微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根本无暇多想两人正握着手,她一心想着不能在他面前丢脸,她努力深呼吸,死盯着他白袍领口下的几颗钮扣,好转移注意力,突地,一阵痛觉紧接而来,而且持续的时间有点长。
“好了。”护士一边在试管上贴标签,一边说道:“两天后来看检查结果。”
“喔。”林晓微正要站起身时,不经意瞥见试管里满满的血,顿感双腿酸软,脸色发青。
周悦景才刚放开的手马上又搀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
“学长,不好意思我晕血。”林晓微连头都开始发晕了。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有晕血问题,而且情况似乎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严重。
“我带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周悦景扶着晕乎乎的林晓微往医师休息室走去。
看她平常活蹦乱跳的,没想到居然会晕血,而且瞧她这模样,程度似乎有点严重,刚才被护士抽了一大管血,想必已经到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你坐一下,我去泡杯糖水给你喝。”周悦景扶着林晓微在休息室里的凳子上坐下,顺手拿了个纸杯,到饮水机前帮她泡糖水。
林晓微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重物给压着,看什么东西都是天旋地转的,就算闭上眼睛整个人好像也一直在转圈圈,直到一阵痛感传来,她这才好一点。
“好一点了吗?”他说话时正大力按捏着她右手的虎口。
“嗯,我已经好多了。”就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神速的从晕血恢复过来,是因为他替她按摩吗?还是是因为他温热又带着微微粗糙的大手……
“喝点糖水。”周悦景停下替她按摩的动作,把放在一旁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她。
“谢谢学长。”林晓微接过水杯,乖乖的小口喝着,把糖水喝完,她觉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道:“周学长,今天谢谢你,那我先回学校了。”
他陪着她这么久,她挺过意不去的。
“正好我也要去学校一趟,我载你吧。”说完,他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脱了白袍,拿了包包,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晓微只好跟着走了出去,他腿长步伐又大,她得微微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走在前面的周悦景用遥控器解开了汽车的中控锁,随手帮林晓微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等着她上车。
林晓微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这种无微不至的待遇,坐上车后整个人直挺挺的。
凭他们的交情,实在还没有好到让他送她一程的地步,虽然他说了是顺路,不过这个顺路也让她煎熬得坐立不安。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妇人带着讶异的招呼声——
“小周,你怎么还没走啊?”
“正准备回去。”周悦景回道。
“你从昨天早上到今天下午做了八台手术,我敢打包票这样的纪录这几年都没人能破的,都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赶紧回家去好好休息吧!”中年妇人关切的交代完,就坐上停在附近她自己的车,随即驶离了停车场。
周悦景坐上驾驶座,将车子开出停车场后,随即停到路边,从置物盒里拿了包烟,他似乎感受到她狐疑的目光,说道:“不好意思,我下去抽根烟再走。”
林晓微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就算他要抽个一包烟她也绝对不敢拦着他啊!
直到他下了车,关上车门,她这才微微扭头过去看向站在车外的他。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随意倚着车门,抽烟的右手微抬,隐约可见修长的手指。
瞧这娴熟的动作和姿势,他的烟瘾似乎不小。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手贱打开了置物盒,果然不出所料,里面还放着好几包烟。
他自己就是医师,难道不知道抽烟伤身吗?
没多久,林晓微看到周悦景转过身来开车门,她直觉反应马上闭上眼睛装睡。
奇怪了,怎么没有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身边的人也没有任何动作呢?
她又再等了一会儿,车内依旧寂静,她这才偷偷睁开眼睛望去,原来他睡着了啊……
两人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
她今天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有点憔悴,胡碴都冒出来了,显得有些邋遢,和她在学校看到他时那俊朗的模样完全不同,而且他的睫毛长得离谱,说不定比她的还长。
车里寂静,又是密闭空间,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微弱规律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清冽又带了点烟草的味道,这样的他,柔柔的扫过她的心头,随即没有缘由的烙在了那里。
他都两天一夜没睡了,居然还陪着她这么久。
林晓微见他就算睡着了眉头还是紧锁着,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她看着看着,不自觉抬起手,想要替他抹平眉间的摺痕。
就在她的右手快要碰到他的眉心时,一阵响亮的闹钟声响起,下一秒他便醒了过来。
变化之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他掏出手机关了闹钟后,不解的望着自己,她一边收回手,一边讪讪的道:“那个……车里有蚊子,我赶蚊子……”
“我设了十分钟的闹钟,没睡过头吧?”周悦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他坐直身子,抹了抹脸,稍微清醒一下后,发动车子开上车道。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轻音乐一首接着一首播放。
快开到学校时,林晓微想了想,为了刘悠悠的期末成绩着想,她还是鼓起勇气坦白道:“周学长,我要老实告诉你一件事。”
“你是要说你帮刘悠悠代点名的事?”周悦景一边开着车,毫不意外的应道。
“嗯,悠悠平常上课都挺认真的,那天是刚好有意外情况才让我帮她代点名。”她见他听了却没什么反应,不免有些忐忑,接着又道:“她一直很崇拜李教授,现在打算要考李教授的研究生呢!”
他淡淡的回道:“那你告诉她,从现在开始,每学期的成绩都要保持在系上前几名。”
“嗯,我会告诉她的。”林晓微点点头。
没多久,周悦景就将车子开到宿舍大门前。
“学长,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你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拿钱还你。”
“不用了,我赶时间。”说完,他就把车开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林晓微呆站在原地。
到了傍晚,林晓微去找了刘悠悠,把周悦景的话转告给她听。
本来就不怎么上进的刘悠悠叹了口气,自怨自艾的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想要进大医院可难了,本来我还想拚一把,读个研究所什么的,没想到李教授的要求这么高,唉,我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求个顺利毕业就行了。”
原本还酝酿怎么激励刘悠悠奋发图强挑灯夜战的林晓微,考虑了一下刘悠悠的现实情况,默默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正事,从钱包里拿了五百块要给刘悠悠。“我今天去医院做检查,向他借了五百,你帮我把钱还给他吧。”
“还是你自己拿去还吧,要是被不知情的同学看到,还以为我为了期末成绩要贿赂周煞神呢!”
“就这么点小钱,谁会想歪啊!”林晓微没想到刘悠悠居然破天荒的拒绝,难得有些激动的反驳。
“难说喔,我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钱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反正你这学期的课少得可怜,下次我要是还有机会上周煞神的课,我会通知你一声,你再拿钱去还他好了。”刘悠悠的脑子倒是转得快。
“那……好吧。”林晓微见着刘悠悠的态度坚决得很,倒也没有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