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这样发展,对不?他不想和她牵扯关系,对不?所以,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逃避。
她终于确定,那句“妳是我的”代表的是占有欲,无关爱情。
他对蓝恩的愤怒,就像对他继父的愤怒,他不乐意任何人抢走他的母亲或者……玩具。
他在生气。不看她,不碰触她,说不定,他还想把她打包寄回台湾。封铃悔不当初。她不爱这样,她想为他做饭、准备便当;想帮他洗衣打扫、,她更想要掠过那个夜晚,回到从前。
可是他不给机会。
封铃蜷缩身子,坐在窗边。雪不下了,冬天未过,对雪的惊艳已然淡去。
这就是人性。情会淡、心会淡,曾经重要的东西,事过境迁,也会变得淡然。
他对她,也淡了,是吗?是不是,她该识趣?该早一步离开?
封铃把头埋进膝间,让运动裤吸去泪水。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她还是哭了,为一段连爱情都称不上的感觉。
门铃响,是关帧回来?
有点意外,她忙跳下窗台,来不及穿上拖鞋,冲到门边。
封铃急忙打开门扇,却发现门外是诺门、赛恩和几个关帧的男女同学。
“太好了,我们担心妳不在家。”赛恩忘情地给她一个大大拥抱。
“胆子很大哦,要是让关帧知道你抱封铃妹妹,不拿菜刀砍你才怪。”
“关帧很变态。封铃妹妹,有这种老哥,累不累?”
她微笑,摇头。
“有手艺高强的妹妹,我的保护欲也会强得吓人,要是封铃妹妹被坏男人拐回去做菜,才让人痛不欲生。”诺门幽默道。
“说得好,封铃妹妹,想交男朋友,可不可以先考虑赛恩哥哥?”他弯下腰,靠得很近,金发几乎贴在她的额头上。
直觉地,封铃退两步,她不习惯男人靠近。
诺门提高他的后领,把赛恩拉开。“你最好拿点封口费,不然,你的‘轻浮’举动传到关帧的耳里,就等着被修理吧。”
“对,关帧的身手不错,你会被剁成鸡丁……”
“鸡丁?太客气了,应该是肉泥。”
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大家越说越起劲。
封铃看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轻咳两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对不起,你们来找关……我大哥吗?他不在家。”
“不是啦!下星期二是关帧生日,我们打算提前替他庆祝。本来想上餐厅,可想来想去,想到妳做的菜比餐厅更好吃,于是,我们买一大堆菜,打算在这里给他办Party。”
“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才回家。”也许又是三更半夜。
“放心,他和黛安娜在一起,等我们安排好,她会带他回家。”
是黛安娜啊……几天假期,他都和她在一起?
见封铃不语,赛恩说:“妳不认识黛安娜?她是妳老哥的女朋友耶!成绩优秀、脸蛋优秀,身材也优秀得不得了。以前我说她是性感女神时,关帧还满脸的不以为然,结果呢?才加入读书会,魂一下子就被勾走了。”他们已经是公认的男女朋友了?阔雷打过,她心痛得喘不过气。
封铃是货真价实的大笨蛋!她还在猜测他们是否情深意浓、她还想着他们只是拍档,原来他们早就跳开朋友阶段,正式成为情人。
难怪那夜意外,他气得这么彻底,因为她成了他爱情里的污点……
心沁入悲惨,爱情渍了硫酸,她的魂魄分离,连哭泣都显得好笑。她的立场啊,荒谬!
“封铃妹妹,妳怎么了?”诺门忧心地看着她的脸。
“没事,菜交给我。”她连忙摇头,接手食材,否认双手双脚在颤抖。
“嗯,客厅交给我们布置,我们分头进行。”
“是。”她转身小跑步进厨房。切菜、炖肉,她用忙碌瓜分难受……黛安娜、女朋友、爱情、平安夜……字幕像跑马灯,践踏她混乱矛盾的爱情。
是她咎由自取、是她盲目期待,是她分不清爱情与影子,她怎有权难受?
烫伤手?没关系,心比手更痛。
切到指头?无所谓,那血啊,把她的爱情一并带出心头。
不怕的、没关系的,爱情只有她知道,她只要关起门,大哭一场,明天,雨过天青,她又是封铃妹妹、是小妈,是有关二少爷罩着、前途无可限量的小孤女。
对,就是这样。
喜欢他,要连他的爱情一起喜欢;爱他,要连同他的最爱一块儿欣赏;婆媳多少有竞争心结,她要快快掠过心结,接纳黛安娜,因为……因为她不知道的因为……
“封铃,好了没?关帧到楼下了。”赛恩进厨房催促。
“嗯,好了。”
带着些许茫然,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她被簇拥着进客厅,不知谁关掉电灯,热闹的客厅瞬间变得安静。封铃被动地站着,被动地看着哀伤扩大她的伤口。她和欢乐格格不入,她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她还是站着、看着、等待着,等待那对真正的男女朋友。
“Surprise!”当门打开时,大家同声大喊。
灯亮,她看见关帧和黛安娜手牵手,心重重一锤,她的爱情被压得粉碎。
很好,她亲眼看见了,不必想象、不必猜测,不必怀疑和犹豫,事实已然摆在眼前,关帧和黛安娜,才是一对。
而她……是多出来的第三人。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同学们轮流跑上前,把预备的礼物交给关帧时,他酷酷的脸上,出现笑容。
“黛安娜,妳送关帧什么?”巴比问。
“我今天才被告知,又被分配带他四处逛,哪有时间准备礼物?”
“妳不必准备礼物,只要香吻一个,就足够关帧回味了。”赛恩说。
“对,舌吻、舌吻、舌吻、舌吻、舌吻……”
同学们鼓噪起来,大家一面拍手,一面喊着舌吻,黛安娜笑红了脸,展开手,大方抱住关帧……
他们接吻了吗?
不知道。
她终究没有勇气看。
轻轻地、悄悄地,她退后,一步步,退回房里。
缩进被窝间,她闭上眼睛,想着餐桌上的麻婆豆腐。第一次,她做这道菜,他吃掉整锅白米饭,他说:“要不是妳的功课太繁重,我要在纽约替妳开一家餐馆,保证两年内,妳变成富婆、我变成大富翁。”那时,她的心甜甜的,以为富翁、富婆是天生一对。
她很厉害呢!她把他的“肉胃”变成“杂食胃”,他肯吃青菜,也肯吃五谷米饭,虽然她煮五谷米饭时,他都要问:“干嘛煮这么念烂的饭。”
她会笑着替他添上满满一碗,说:“我要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活那么久做什么?”他问。
“以后清明节要拜托你啰,记得帮我带提拉米苏,那是我最爱的食物。”
“白痴。”他瞪她一眼,然后,三口两口把饭塞进嘴里。
他们的关系,很多是建立在吃上面。他老嫌饭菜不够咸,她说她同情他的味蕾,然后经过几个月折磨之后,他居然说外食东西很咸。这件事让封铃学会,他今天不爱的东西,也许明天就爱了,他是个弹性很大、适应力超强的男生。
于是,她笨了,她开始相信,只要努力维持两人间的亲密,或许有一天,影子成为形体,加入他的最爱,赢得他的心。
幸好今天诺门、赛恩连手打破她的固执痴愚,教她清楚明白,爱情和食物不能分在同一类。
她和他……毕竟遥远……
抱着棉被,门外的热闹隐约传来,她闭上眼,任由眼泪在颊边蔓延。
深深,人散去。封铃披上外套,走入客厅。客厅里留下欢乐之后的狼藉。
今晚,所有人都很尽兴吧?这样子……很好。她喜欢关帧快乐,抑郁不适合他。找出塑料袋,把地上的垃圾收齐。搬来椅子,踩上去,把天花板上亮晶晶的缀饰拔下来,再将殷子收进洗碗槽,拧来抹布,用力擦拭桌上的污渍。
她不思考,她放纵自己想象,想象他们和好,他们的关系回到过往。
他没有她要的爱情,但他给得起友谊。他不爱她,但他对她有保护欲,得不到全数,能分到一点点关爱也好。
不都说了吗?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为什么非要前进?为什么非要把美美的空间打破,让自己狼狈不堪?
关帧的房门打开,封铃停下动作,转头。
他们面对面了,没有其它人在场,只有他和她。封铃放下抹布,双手在裤管上擦擦,她压抑渴望、无助与伤心,慢慢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她深吸气,说话。他的头发散乱、胡髭从下巴处冒出来,清冷的眼光一议她有一丝胆怯,可她不想放弃机会,深怕他离开,两人又是几个日夜碰不着面。
“对不起。那天你喝醉了,我应该推开你,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封铃把错抢先揽上。既是她的问题,她招认。
关帧脸庞浮上冷然。
凭她?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的女人,推得动他这个庞然大物?
他是在生气,但不对她,而是对自己,因为他酒醉乱性,欺负未成年少女,他有很深的罪恶感,严重到无法面对她。
今晚,他进门,眼光掠过一群高大身形,落在她身上。
她瘦得不象话,下巴尖了,红红的双颊转为苍白,进房间的背影带着萧索凄然。
关帧明白,这些天,他不好过,她一样难熬。
同学离闲后,好几次,他想敲开她的房门。没动作,是因为他还没想到该说什么,直到客厅传来响声,他没多加思考,直觉出门。
关帧不讲话,她慌了手脚,急急找话说:“那个晚上纯属意外,事情发展不在估计内,没关系,我们都是……”该死,她连“我们都是成熟男女,谁也不必为谁负责”这种话都没有资格讲。
他一贯沉默,静静望她。
“对不起,原谅我,我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她一退再退,退到他想要的安全范围。
他叹气,大大手掌抚上她削瘦脸颊。
该承担错误的人是他,他怎么会让这个未成年少女给承担了去?
他想认错,但拉不下脸。
封铃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他不生气了吗?“别气我好不?让我们像以前一样,我给你带便当,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聊天,偶尔出门逛街。我保证努力当封铃妹妹,不再给你捣乱、添麻烦。”她伸出五指,指天立誓。还认错?关帧听不下去了!
“笨蛋。”他的大手落在她发梢,把她的头发揉得跟自己一样乱,然后一个用力,将她勾进怀里。
她的笨,天下无人能及。她抢走他该说的对不起、她被欺负了,还在哀求他别生气。
这种女生绝对不能放出去,她一出门肯定被外面的豺狼虎豹吃干抹净。
他的动作安慰了她的恐惧,在他怀里,她重拾安心,抓起他的衣角,满足喟叹。
“只有你了。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连同学都很少互动,我很害怕,哪天你也不理我了,该怎么办?我害怕孤独,一个人的寂寞,会把人的生气消磨殆尽,我不想被孤独追着跑……”
她的喃喃自语,一句句落进他耳里,勾起他的心疼。
她没有亲人,是上天害的,至于后面那两项,他承认,是他的杰作,他的确有义务理她,把她的孤独踢掉、埋掉、烧掉、摧毁掉。
“我没有生气,只是很忙。”他说谎。关帧亲亲她的额,连日的郁闷清空。他喜欢她、需要她,比自己知道的多更多。
“我们和好了?”她抬眼问。
“我们本来就没有不好。”他逆心拗口。
吐气,轻笑,她往他怀里钻,同他亲昵已经变成她的日常习惯。
封铃果然配合。生日会之后,诺门提议读书会移师关帧家里。于是,关帧经常带朋友回来。
封铃煮饭、做点心、打饮料,应付上门食客,等他们离开,认分打扫整理,从无抱怨。她喜欢他快乐,即便他的快乐必须和黛安娜的存在挂勾。只是,最近封铃常闹胃痛、呕吐,做菜变成她的苦差事,可她还是咬牙做了。
把牛肉从袋子里拿出来,光闻味道,她就受不了。
管不来别人诧异眼光,她一路从厨房奔回房间,抱着马桶猛吐,空空的胃袋里没东西,吐出的全是墨绿色胆汁。
赛恩和关帧在她房前敲门,等好一会儿,她才来应门。她脸色青白,眼眶发红,五根捣在嘴巴的手指,瘦骨磷绚。
“封铃妹妹,妳不舒服?”
赛恩想摸她的额头,还没有碰到,关帧先把他的手挥掉。要量人肉温度,他的手也很好用。
“没有发烧。妳要不要去看医生?”关帧说。
“不必,只是肠胃炎,吞胃乳就好了。”她摇头。
“妳有没有水土不服,还是厌食症?”赛恩眉毛一边高一边低,斜眼睨她。
她提起精神,“都不是啦!我保证没事。再一下,半个小时内开饭,今天吃匈牙利牛肉烩饭。”她匆匆离开,赛恩若有所思地说:“阿帧,你觉不觉得小妹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关帧把他推开。
“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妹圆圆的,可爱得让人想捏她的脸。第二次来,虽然瘦一点,还不错看。但接下来这几次,她暴瘦得过分。你确定她没有吃药丸减肥?”
“她哪有资格减肥!”关帧嗤一声。该减肥的是这群吃白食的人。
“说不定她想学名模当纸片人,当哥哥的要多关心一点。”他捶捶关帧。“你没空的话,我很乐意来陪她,帮她纡解压力,恢复容光焕发。”
“不必,你这个活动型生殖器,让你陪过的女生都很危险。”
关帧回到桌边,继续资料汇整,她是瘦了,在话谈开的那晚,他就发觉了……本以为事过境迁,她会回复生气,眼前,他不确定了。
同时,心里浮上赛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