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带着火狐。
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可她无畏的直视着骆晓风跟火狐,那冷冽凌厉的眼神像是在审判他们的罪。
她不怕死,只是懊悔自己终究扭转不了乾坤,改变不了命运。
“娘,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想起在梦中见到的娘亲,她心头一阵揪紧。
骆晓风走向她,见她脸颊红肿,嘴角有干涸的血迹,微微皱了眉头。
他望向老利,“你打她?”
“谁要她那张嘴没完没了。”老利冷哼。
“唉。”骆晓风挑眉一叹,慢条斯理的抬起她的脸,取出她嘴里的布,“师妹,你就是这样,太呛了。”
赵灵秀两只眼睛犹如利刃般射向他,“骆晓风,你禽兽不如。”
骆晓风挑眉一笑,“才说你嘴巴太哈,你又开始了,怎灵么不受教?”
“骆晓风,我看错你,我爹也看错你了。”赵灵秀续道:“你八岁到我家来,我爹收你为徒,视如己出,你竟是这样回报他的?”
“师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对她的指责不以为意,“这走镖有多大的风险,是能干一辈子的行当吗?师父他老人家太冥顽不灵了,只想这么规规矩矩的干一辈子镖师,图什么呢?”
“我爹不是冥顽不灵,他只是不贪不义之财,不做不义之事,你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会有报应的!”
骆晓风听了哈哈大笑,“报应?哪来的报应?”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师妹,我本来不打算杀你的,我本打算在将师父的死嫁祸给黑龙寨的樊刚之后,按计划娶你过门,谁知道你……”
“你不是人!”赵灵秀气恨得想把他生吞活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跟你爹忘恩负义,你们简直不配为人!”
“随你怎么说。”他甩开她的脸,冷冷笑道:“总之你跟你爹是活不了了。”
“你不会如愿的。”她恨恨地道:“万达的镖过不了龙门山,我听到风声,黑龙寨想劫万达的镖,且势在必行。”
“你从哪听来的?”骆晓风微微皱眉,“黑龙寨向来跟万达相安无事,也从没动过万达的镖。”
“我在开阳的一间茶栈里无意间听到的。”她瞎掰一通,希望能教骆晓风有所顾忌而取消此计,或许这么一来有机会救她爹一命。
“喔?”路晓风挑挑眉,若有所思,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她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骆晓风笑视着她,“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由你爹亲押经过龙门山下的镖车里根本没有金银珠宝。”
闻言,她陡地一震,“什……什么意思?”
“你爹对我们父子俩实在太放心了,所有装车的事务,他全部交由我跟我爹处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车里到底放了什么。”骆晓风有几分得意,“真正的金银珠宝将走另一条秘密镖路,由老利他们运送到安全的地方存放,而你爹押的只是一车车的石头跟破布。”
听到这儿,赵灵秀真切领教到骆氏父子的阴狠毒辣,她恨不得自己有神力可以挣开手上脚上的绳子,然后跳到骆晓风身上去,一口咬下他的心。
“骆晓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着。
骆晓风一脸无所谓,“师妹,你该知道我不怕鬼的。”说完,他转头看着火狐,“这次你可别又搞砸了。”
“放、心吧。”火狐有点尴尬,又有点懊恼,“这次我会亲手解决她。”
骆晓风点头,跟老利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草房。
火狐一脸狐疑不解的看着赵灵秀,“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我命大。”她没好气的说。
“张迅那家伙放了你?”
她猜想他口中的张迅应该就是樊刚所化名。
她眼见是活不成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樊刚的身分曝光,只要樊刚的身分不被识破,只要樊刚的计划还能进行,说不准爹还是有一线生机。
她活不了不要紧,但求爹能活,这么一来,至少不辜负娘寄望她能自救并救爹一命的期待。
“人说男人女人就算只是好上一回,总也有几分情分,他占了我的便宜,能不饶我一命吗?”
火狐啐了一记,“所以说女人真是祸害,衣服一卸,那些个蠢货就色迷心窍了。”他上下打量着她,啧啧两声,“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不然我也来快活快活。”
她狠狠的瞪着他,“少啰嗦!要杀要别,利索一点!”
“痛快!”火狐一脸赞叹,“果然是女中豪杰,有骨气,够胆识。”他勾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她。
赵灵秀神情冷凝的直视着他,不发一语。
“唔……”他沉吟须臾,“看你长得漂漂亮亮的,我就让你死得好看一些。”
语罢,他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赵灵秀想起之前自己在客栈里,便是死在火狐的双手之下,果然命运已注定,死劫也难逃吗,先前是爹先遭到毒手,然后才轮到她,这次则是她先行一步顺序改变,会不会命运也跟着改变呢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了,她希望爹能逃过死劫,她希望樊刚能有机会及可能救爹一命。
赵灵秀,你此番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害怕。
因为……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在此时,她不知怎地想起樊刚临别时对她说的话,她的脑海里出现他的脸庞、他的身影,而她彷佛也听见了他的声音眼前一黑,她气若游丝地道:“樊……刚……”
就在她几乎要断了呼吸之际,掐紧她脖子的火狐突然松开手。
赵灵秀争取到几口的气息,睁开了眼只见火狐被一个黑衣人一把抓起,黑衣人一掌劈下,火狐当场倒地不起。
她边咳嗽边看傻了眼,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你……”黑衣人的脸虽包得只露出两颗眼睛,但那眸子、那身形,她都觉得熟悉。“樊刚?”
但,那怎么可能呢?
黑衣人取下头巾,那幽黑深沉的眸光直直的望住她,勾唇一笑,“我不是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来找你吗?”
“樊刚……”赵灵秀劫后余生,又见到心心念念的樊刚,一时心情激动,忘情的哭出声来。
樊刚趋前,劲臂一伸,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他的大手牢牢圈着她颤抖的身体,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吓坏了吧?”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口,拼命的点头。
这时,又有两名黑衣人进入草房,见他们抱在一起,下意识的把脸一别。
他们是派驻在沂阳的周全跟费学瀚,长期以来负责打探万达镖局的消息及监控其走镖行程。
樊刚瞥了两人一记,“把火狐带走,他还不能死。”
“是。”周全跟费学瀚将火狐五花大绑,扛了出去。
樊刚抬起贴在他胸口的小脸,爱怜的看着她哭得像小花猫似的,“找到答案了吗?”
她怯怯地、有点难为情地点头,“找到了。”
“相信我说的话了?”
“信了。”她语带歉意,“我一直都误会你,以为你……”
“过去了,别提。”樊刚爽朗的一笑,“你没事就好。”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在沂阳?又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樊刚深深一笑,眼底扫过一抹黯光,“因为我一路跟着你来啊。”
“咦?”她一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一路跟着我?”
他点头,“若不跟着你,我又怎能及时救出你?”
“这么说,我被骆晓风暗算囚禁,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全都看在眼里。”
赵灵秀怔愣一下,突然想起一事,气呼呼的瞪着他,“老利打我,尔也看见了“是啊,当时我在柴房顶上。”
赵灵秀气得槌了他一下,“你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打我也不出手相救?你真够坏的。”
樊刚苦笑,“天地良心,我若存心看你挨打,便天打雷劈。”
“那你……”她微嘟着小嘴,一脸埋怨。
他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捞进怀里,彷佛抱着珍宝般紧紧拥着。
“要是我那时出手救你,行踪就会败露,路聪父子要是不走这趟镖,我可困扰了。”
闻言,她满脸不解,“不就是要他们打消念头吗?”
“不,”他高深一笑,“就是要他们走这趟镖。”
“我不懂。他们想杀害我爹,私吞镖物,然后嫁祸于你。”说着,她整个人一震,“对,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爹这件事。”
“欸!”他拉住她,蹙眉一叹,像是在笑她傻,“先别急。”
“为什么?我爹有危险。”
“你爹暂时没有危险。骆聪父子会到龙门山下才动手,在这之前,你爹还是安全的。”
见他老神在在,她稍稍冷静下来,如果他能救爹,不可能不救,他会如此气定神闲,必然是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她好奇的打量着他,“你有什么盘算?”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说罢,他拉起她的手,走出破草房,双人单骑前往距离沂阳约二十里路的三脚坳。
三脚坳是个旧聚落,以天然涌泉出名,曾经是过往商队留宿休息的胜地。可几年前一场瘟疫横行,聚落里的人纷纷出走,因为担心染上恶疾,也没有旅人或商队敢在此逗留,从此这儿便成了死城。
这些年,慢慢的有人回到这儿生活,如今偌大的三脚坳人口约有八十,大多从事农牧的工作。
如梦旅栈是如今三脚坳仅存的一家客找,而在此经营旅栈的主人是樊刚还是樊定邦时,带着商队行走时的旧识——萧凡。
这些年他虽落草易名,但偶尔还是会来到此地一会故友。
近四更天,他们抵达了如梦旅栈,萧凡亲自开门招呼,见他带着一名女子,有点讶异也有些好奇。
“樊刚,这位姑娘是……”
“她是赵灵秀,沂阳万达镖局总镖头的千金。”樊刚说。
萧凡得知她是赵安峻的女儿,先是一愣,然后恭敬的一揖,“赵姑娘,在下有眼有珠,不识泰山。”
赵灵秀态度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说:“萧老板客气了。”
“好了,”樊刚一笑,“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就省掉这些客套话吧。”
“也是。”萧凡话锋一转,“要留宿?”
“天都快亮了,只是想找个地方梳洗,休息一下。”
“那容易。”萧凡笑道:“泉池一年到头都是热的,你们先去梳洗一番,我帮你们找两套干净衣服,顺便备膳。”
“有劳。”樊刚拱手一揖。
萧凡咧嘴一笑,“不是说要省掉客套话了吗?”说罢,他拍拍樊刚的肩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