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原身那小姑娘若能听到这番话,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她自己一个人去追求所谓的真爱,却让一堆人担心受怕,甚至为此丢了全家面子,也不知道她死前可有一点后悔?
曲轻裾怅然的心情不过一瞬,更多的是奋起的斗志。
她上辈子想结婚想得都快要疯魔了,这辈子不用努力就成为已婚身分,虽然目前这个身分有点岌岌可危,但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她只要想尽办法好好的占住这个位置就行了。
下定决心,在感觉到那对男女已经进门走到床边时,她连忙睁开眼望向他们,抢先开了口。
“爹,娘,我都听见了,过去是我不懂事,经过这一回,我想通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曲轻裾认真的说,对于这对男女她虽然还没有办法完全当成亲人看待,但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重活了这一回,也该替她好好的把日子给过下去,让他们少操一点心才是。
再说了,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被那还没见面的老公和孩子排除在外的!
嘿嘿!不管原身做了什么,她绝不会放手的,她上辈子到死都没完成结婚的愿望,好不容易能够重活一次,怎么可以随便放弃已经到手的东西呢
与曲轻裾那边的腾腾斗志相比,瞿家这里就显得平淡许多,尤其是刚把妻子给送回娘家的瞿谢时,身着一件青色衣袍,坐在水上小阁内的软榻上,手里持着一卷书,脸色无比的悠哉。
小阁里的角落都各放着小炭炉,里头燃着银丝炭,炭炉上还盖了夏日收的干果子皮,满室弥漫着清新果香。一个小童伺坐在榻边,动作行云流水的泡着茶。
胡不归从下着细雪的外头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惬意的场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肩上的雪花也没来得及拍,快走两步,把小童刚泡好的热烫茶水拿在手里,暖了暖手,迫不及待的啜上一口,却把自己烫得猛吐舌头。
瞿谢时一方清静被扰,放下了手中书卷,斜眼睨了胡不归一眼,脸色淡淡的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胡不归和瞿谢时从小一起长大,可说是他的左右手,平日都在忙着族里的事务,说是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夸张,突然往后院里走,想来也是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瞿谢时成为清流瞿家最年轻的家主,才高八斗、多智近妖已经无法说明他的才智与聪慧,在把握人心与玩弄权势的能力,更是百年难出一位。
因此,他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坐稳了家主的位置,掌握瞿家无数的人脉门生,一句话就可以动摇朝廷根本,只要他想,重新挑起一个三国乱世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瞿谢时没那么无聊,虽说在众族老的大力支持下坐上这个位置,但是平常除了掌握天下大势,提点瞿家门人不要在大事上站错了队,基本上就是过着名士隐居的生活,品茶读书,偶尔下棋弹琴,悠哉得不行。
胡不归看着他一脸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的模样,忍不住气从中来。
他接过小童递来的凉水润了润口,没好气的说:“你倒是好,不改名士风范,坐在这里喝茶看书,只可怜我还得替你收拾那一堆烂摊子。”
瞿谢时眉眼巍然不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碰着如玉般轻薄透亮的白瓷杯,先嗅再品,待茶香的回甘蔓延在口中,他才不疾不徐的问:“我什么时候惹了烂摊子要你收拾了?”
他平常不轻易离开瞿家的势力范围,一部分是因为懒,一部分也是不想惹人猜忌。
他的身分太过敏感,随意走到别人的势力范围,不说皇帝怎么想,就是其他的势力只怕也会闻风而动,把他随便一个举动给猜测得拐了好几个弯。
胡不归啧了一声,不客气的找了把凳子坐了上去,俊朗的眉皱得死紧,“还能是什么?你岳丈家里又来人了,说那女人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让你派人去接回来。”
如果胡不归不知道内情,也不用苦恼,直接让人去接回来就算了,偏偏他就是知道当初瞿谢时在那女人还要死不活的时候,把她送回娘家去的理由。
要他说,这事儿说大不大,就是有些损男人的面子,如果是他,说不得直接就是一纸休书,但是瞿谢时更狠,虽然没说破,却在那女人还不知生死时就把人给送回娘家去,就是没脑子的都知道这样做必然是哪里有问题了。
要不然怎么之前都没什么动静,反倒人才落了水就被送回娘家呢
瞿谢时这做法说好听点是顾虑着孩子的脸面,但只有少数人明白,他是想顺便解决这个麻烦,当初他就不乐意结这个娃娃亲,如果不是瞿家没有主动退亲的先例,他这个家主又必须留下子嗣,他怕是早在婚前就使了法子把这桩婚事给弄没了。
本来也没人指望那个曲家的女人能够栓住这个像狐狸一般的男人,却没想到,她栓不住丈夫,自己却被外头的野男人给迷了去,还傻傻的要搞什么私奔
那女人脑子果然是不好了,就清州这个地界,一日之内走不出去,必然躲不过瞿家门下的耳目。
这也是前头那女人才刚落了水,后脚他们一收到消息就明白事情前后的原因。
虽说外人不知道,但是瞿谢时几个身边人还是明白的,说不上对曲轻裾有什么抱怨,只是觉得这女人脑子真的不大好。
果然啊!要做坏事,也是需要一点脑子的!胡不归默默在心中暗忖着。
瞿谢时敛下眼,望向外头纷飞的细雪,宛如箫声般悠然的嗓音响起,“既然要把人送回来就送吧!只不过人有了外心也不适合在主宅里住了,外头找间屋子让她住在那里吧。”
胡不归心中了然,这是要把那个女人分配到外头去了,只怕以后就是挂着个名分的人罢了。
胡不归得了他的指示,也不多坐,起身就要往外走,前头还一堆事情要做呢。
只是在胡不归即将踏出小阁前,背后又传来他悠然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挪出去之前,让她再见子衿一面吧!”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生了他孩子的女人,让她跟孩子再见一面也是应当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候你要一起见见她吗?”
屋内沉默无语,胡不归却明白了他的答案。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隐去,屋子里的叹息声随着落雪消散在空气中。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早了些。
就在曲轻裾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丈夫给遗忘的时候,瞿家终于来人把她给接了回去,曲轻裾忍着想要四处张望的冲动,端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头一路被人抬进了瞿家。
轿子停放在地上,她让人搀进了一间装潢清淡素雅的房里,待周围的人撤下去后,她才放纵自己细细的打量起屋子来。
屋子看起来和一般卧房不大一样,像是书房和卧室的综合体,只是中间加了一个隔间当作待客的地方。里头的桌椅质料算不错,也保持着干净,但是曲轻裾觉得这屋子似乎少了一点人气,略为空荡的架子上只有孤伶伶的两三样摆饰,一旁收拾得太过干净的床铺,也都在在证明她的猜测—
她的归来并不怎么被欢迎啊!曲轻裾在心中叹息着。
也是!养病的日子里瞿家完全没有人来探望甚至主动说要迎她回来,如果不是她爹不顾自己的老脸,把那些闲言闲语当成耳边风的一次次上瞿家“提醒”,说不得她还真的就这样被遗忘在娘家了。
即使,她已经嫁进瞿家,甚至还为那个未曾蒙面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曲轻裾虽然在接受记忆的时候就觉得前路不会太美妙,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光亮啊!
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没有多长,就看见一个穿着合身天蓝色长袍的小孩从外头走了进来,大约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好像小大人一般,圆嘟嘟的脸蛋上挂着佯装的沉着表情,在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只是很快就消逝不见。
曲轻裾第一眼看见他时还愣了下,但是从原身接受而来的记忆,马上让她明白这就是她的儿子瞿子衿。
虽然,他已经长得跟原身记忆里那小小的、看起来还带着纯真的孩子不一样了曲轻裾看着翟子衿进门也不靠近她,而是离得远远的,喊了一声娘亲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非常的冷场。
曲轻裾都快要哭了,这个原身到底弄了多少麻烦要让她来处理啊?跟丈夫感情不好也就算了,连儿子都跟自己感情不好?!
她到底跟那个表哥有多么“真爱无极限”,都已经嫁了人还把心全挂在他身上,与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关系却疏远成这样?!
曲轻裾心里的腹诽像念经一样毫不间断,但脸上却没带出半分,而是小心翼翼的轻声唤着翟子衿。
“子衿,这么久没见娘了,就不想……”
她话还没说完,瞿子衿就快速抬头打断她,“不想。”接着又低下头去,小脸板得生硬,周遭散发出排斥的疏离感。
曲轻裾尴尬的站在那里,从来没讨好过小孩子的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或许她穿越后的第一个发明应该弄些现代小孩的玩具或者糖果点心之类的,以便用来讨好眼前这个看起来随时想要拔腿跑走的小男孩?
不过,在她发明那些东西之前,拜托先来个人打破这凝滞的气氛吧!
屋子里的凝滞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外头的人也没打算让这一大一小单独相处太久,所以等在外面的侍女看时间差不多,就屈身进来唤着,“少爷,该走了,等等是福大爷的课呢!”
曲轻裾虽然很高兴有人来打破沉默,只是对方说出的话却是要把瞿子衿带走,她心中一拧,忍不住又开了口。
“子衿……以后……”
瞿子衿抬头,有些厌烦的看着她,“没有以后,爹说不会再让你过来了,你……以后自己好好的。”
曲轻裾一边愣神于瞿子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脑子有点迟疑的分析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再让她过来?那她要去哪里?是要将她赶出这里的意思吗?既然都要赶她走,为什么还要答应把她从娘家接回来?
她突然替自己的智商感到哀伤,怎么每个字拆开都能明白,I组合起来却弄不懂里头的意思呢?
难怪之前老被那两个女人说自己虽然看起来精明,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傻大姐。连五岁小孩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看来她的智商指数很让人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