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落了水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从许多地方来试探你,只是你表现的虽然不同,但是该认识的,该知道的却又一点不少,甚至在上次谈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你情绪激动得让我确定了你就是原本的曲轻裾。”
曲轻裾面对他充满压迫式的问话,忍不住又往桌子的方向缩了缩,眼神左右飘移,干笑着回答,“呵呵!我就是曲轻裾啊!哪里有什么原本不原本的?”
“是啊!你是曲轻裾,起码身体是,但是里头装了什么呢?是人是妖……还是鬼?”
她身体一震,整个人绷得像根拉紧的弦,她咽了咽口水,眼神甚至不敢看着他,紧抿的唇也变得有些苍白。
“落水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多,从清高哀怨变成娇憨耿直,从心心恋恋那个男人变成爱儿子;从一个出门只爱穿整洁素衣变得连狗洞都敢钻,甚至今日最让我觉得奇妙是连鬼都能看见……”
“那些都只是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大彻大悟了,知道我以前那样不好所以……”曲轻裾还想狡辩,因为这些改变都是有可能的,不涉及常理性的改变。
只是虽然这么狡辩着,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苍白,有一种随时会被拆穿的恐慌。
翟谢时靠得她更近,更清楚的看见她眼里流露的紧张神色,她的手指还不停往裙摆处勾了勾,这是她说谎的时候会有的反应。
“是吗?会有那些正常的反应,却不知道瞿家金矿这件事,我以为这是连三岁稚子都知道的传言,在翟家里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了。”
“谣谣……言止于智者,我平常也不大听这些东西……”曲轻裾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习惯都已经被摸透了,还死命的编着借口。
“还要说谎吗?那天在荒废院子的地板上画的符箓也是落水后才学的?之前胆小得晚上看到一点白影就脸色苍白,到现在看见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侃侃而谈?你还不承认你不是曲轻裾?你到底是谁?!”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将她逼得撞上桌子,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撞得匡当作响。
曲轻裾觉得自己像是被逼进了死角的老鼠,而瞿谢时就是正舞着爪子的猫,正威胁着她如果不说出事实就要将她给吃了。
明明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恶,但是他条理分明的举证,还有那不容人闪躲的气势,让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我……”曲轻裾都要被逼哭了,整个人被困在桌子和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有种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的绝望感。
“还不说吗?难道还要让我请了然大师来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的妖孽?!”他肃声道。
“你去请吧!去请!让那什么大师的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妖孽好了!”曲轻裾被逼急了,干脆也不遮不掩了。
反正根据穿越定理,穿越者是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的,就算不幸让她遇见一个真正的“大师”,她又不是夺舍来的,难道那个了然大师还能够把她给赶出这个身体吗?
穿越到这个身体上,她除了把自己弄得厚脸皮,又失血过多外,还真没想到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她突如其来的坦然,反而让翟谢时有些吃惊,但是一看见她说完就又马上游移的双眼,他就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虚张声势,她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曲轻裾,却也不是什么妖物,所以并不怕见大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了然大师是谁,以为不过是他随便说出来唬她的。
瞿谢时认为不管是哪一个猜测都很有可能,他才刚要说话,就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暧昧的“僵持”姿势。
对于胡不归来说,这大概是他目击两个人最亲密又最尴尬的时候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最近瞿谢时没好好的待在议事堂后面的院子消磨时间或者忙正事,却一找到时间就往她住的院子里跑,就是在“忙”这种事?!
虽然说为子孙计,这也的确算是大事,但是“光天化日”下一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这大门也没关呢,夫妻两个就这么的“亲热”,说来也实在不大好听吧?!
胡不归尴尬的站在门口,虽然他没让下人们来禀报,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要不怎么把人往外赶,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幕。
意识到两人暧昧尴尬的姿势,曲轻裾整个人的脸都烧红了,由白到红不过只花了区区几秒,她手忙脚乱的推开翟谢时,嗖地往旁边站,彷佛怕被人看到她离瞿谢时太近似的。
虽说看都已经看了,这样做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逃得远远的,起码能遮掩一下她已经被败坏得差不多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她刚好趁机逃离瞿谢时的逼供。
穿越这件事情真的好难解释,而且如果解释得不好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被定位成一个害人的妖精。
相较于曲轻裾羞涩想撇清的正常反应,翟谢时倒是没有任何的尴尬,脸色也没有红上半分,就像他刚刚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一般。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下衣裳,才转头看向胡不归,“有事?”
胡不归呵呵笑着,手摸了摸脸,眼神根本就不敢往曲轻裾那个方向望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也知道朝廷那儿又派人来了,说是今年国库吃紧,想求国策……”
瞿谢时脸色淡淡的望向他,“我以为每年朝廷都会派人来说国库吃紧。”
具体来说,自从瞿家金矿的消息不知道在哪一年走漏后,朝廷的国库就年年“吃紧”。
所谓的求国策,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只是这个国库吃紧不吃紧,凭瞿家门生遍布朝野,会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是如何?
尤其是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折子,两党相争挤命在地方收税捞钱,导致国库入帐变少,马上成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瞿家后山的那一座金矿而来!
哼,看来这天下在翟家的帮助下是太平得太久了,久到让他们只会想打瞿家的主意了。
胡不归也知道这是年年的惯例,刚刚也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过来看看他老回院子做什么而已,现在让他一句话给堵了,胡不归也没了话说。
瞿谢时也知道胡不归说这事是假,找他回去处理其他事情才是真,也不打算拖延。
回头走到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消到最低的女人面前,他悄声在她耳边吩咐着,“记得,我回来后就要听到我要的答案。”
曲轻裾还想着他可以顺便忘了这件事儿,没想到他却还牢牢记着,瞬间就苦了脸。
看她皱了一张小脸的愁样,瞿谢时又觉得心情大好,转头就打算离去,准备忙完正事后再说。
曲轻裾哭丧着一张脸,抬头看着他离去,忽然对上胡不归也同样往这里看的脸,整个人突然怔了下。
这个人……她记得是那日在搬进院子里的时候,帮她说话的那个人,印象中好像叫胡不归吧。
只是他的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不只是在院子里那一次,男人的声音……
假山?!她瞪大了眼,脸上全是惊诧。
她瞬间反应过来,往前踏了一步,抓住了瞿谢时的衣袖。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小脸紧张的模样,以为她是要老实交代了,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着,“行了,等我回来再说。”
这般神鬼之事,自然得知的人越少越好。
“回来?!不行啊!这事情……”很急啊!
翟谢时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着,“好了,回来再说!到时候就是你不想说也要说个明白的。”
等等!曲轻裾终于明白他们两个现在是在鸡同鸭讲,他们两人要谈的话题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啊!
只是不管她怎么紧张,瞿谢时还是跟着胡不归两个人一起走了,徒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跳脚。
“好好好好……好个头啊!我要说的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卧底啊!”
曲轻裾几乎要疯了,尤其是看到那两个人走后,那个消失的女鬼又出现了,这时候还站在那里哭。
真是的!鬼哭可不是好预兆,代表必定有人非死即伤啊!
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曲轻裾今儿个就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祸不单行。
早上才刚被逼问着自己穿越前的来历,好不容易中午的时候见着儿子来了个心灵上的疗愈,接着梅婶和婆婆突然出现在面前,脸上全是慌张。
“快!快带着孩子走!”
看她们两个一脸紧张的神色,曲轻裾也顾不得孩子在看了,直接就对着空气急促的问着,“这是怎么了?”
“这院子从外头被包围了!所有下人刚刚都被弄走了,现在外头的人已经要闯进来了,刚刚听了是来抓子衿的。”
听到是来抓儿子的,曲轻裾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手也紧紧的拉着孩子不放,“抓子衿?为什么?该不会……是为了金山?金矿?”她突然灵光一闪。
这该死的金山银山,现在是怎么了,突然所有的问题都要一次爆发了吗?!
“没错!听外头的人是这么说的。”梅婶急急的回答了她,然后又催促着,“赶紧吧!再不走,等人冲进来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曲轻裾忍不住庆幸自己没继续待在正房那里,而是来到儿子的小套院,这里离后院更近,而且除了后院外,还有一条路是直通马厩的,更方便他们出逃。
瞿子衿刚刚和娘亲说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娘亲突然对着没人的地方说起话来,心中忍不住害怕,却又紧紧的抓住了娘亲的手。
“娘,这是怎么了?”
翟子衿毕竟是受着家主的教育长大,其他的不说,临危不乱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因为年纪还太小,所以脸上还是有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曲轻裾看了看他脸上害怕的神情,伸手抱了抱他,轻声说着,“乖儿子,有坏人来了,我们要先跑,等安全的时候,再让你爹来接我们,现在别怕,娘一定能够带着你逃出去的。”
瞿子衿不知道家里为什么会进了坏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是娘亲说话的时候脸色很正经,他自然也很认真的回应,没有半分的质疑。
“娘,我相信我们能够逃出去的。”
孩子软糯的声音说着,让曲轻裾也自信了不少,她知道这时候来不及收些什么,但是身上没钱,去哪都不行,她掂了据自己身上的荷包,又从瞿子铃的衣箱里拿出了一套他的皮毛披风,然后带着他就一起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