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子还是半年多前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现在仔细看才发现他和半年前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仅脸色变好,身子变得壮实许多,就连身高都好像又长高了不少,除了仍瘦了些之处,看起来几乎就与常人无异,一点也不像曾经缠绵病榻近二十年的人。
「你身上的病真的全好了?」他看着他问道。虽然孙女跟他说过已痊愈,但他还没确认过。
之前他是相信孙女的医术,所以没多做确认,现在即便他还是相信孙儿,他可没办法放心将孙女交给他。
「过来,我号号脉。」他不客气的说。
司马君泽毫不介意的走上前,坐下来,将手伸出来交给他。
乔蓟堂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的感觉指下的脉动。
过了半晌,他终于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欣慰也有些复杂。
丫头的医术到底有多高,他现在已经不敢揣测了。
司马君泽的身分说明了他的病肯定请过名医替他医治过,因为住京城的关系,甚至那个连太医院的御医都出过手,可是在人才济济的京城都治愈不了的病竟然被他的孙女治好了。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丫头的医术可能——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比绝大多数「名医」更高明,真是不可思议。
见他号完脉后却迟迟不发一语,司马君泽不禁有些紧张担忧了起来。他小声问道:「爷爷,我的身子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了。」乔蓟堂回神摇头道。
司马君泽不由自主的咧嘴笑。「我相信雨青,她的医术真的很好,比多数御医都好。」
「这话可不能乱说。」乔蓟堂严肃道。
「我知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因为面对爷爷我才敢这么说。」司马君泽谨慎的点头道。
「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乔蓟堂点头道,旋即又有些忧心忡忡的说:「只是以丫头的医术,她早晚都会出名,甚至还可能会因此而招惹事端,你有没有想过?」
「有。所以爷爷更该同意将雨青嫁给我,因为我有信心能够将她保护好。」司马君泽坚定的看着对方道。
「你不是和家里断了关系?」乔蓟堂疑惑的问道,以为他的信心来自于京城司马家。
「不靠他们,我靠自己。」司马君泽摇头道。
「凭的是什么?」乔蓟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他并没有瞧不起司马君泽或看不起他的意思,就是想不明白他眼底的坚定与自信来自何处,毕竟他在半年前还是个缠绵病榻、靠家族庇护的大少爷不是吗?
「凭我有脑子,还有银子。」司马君泽认真的回答。「因为身子不好,过去这些年我唯一能做的几乎就只有看书,司马家的书房成了我第二个寝所。我知道很多也懂很多,虽说现今暂时只是纸上谈兵,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
乔蓟堂看着他,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看见一只雄鹰正准备展翅飞翔,他的目光锐利,目标明确,张开的鹰翅矫健,抓地的鹰瓜锋利。他独立而坚强,气势非凡,令人畏惧也令人心折。
他看着他,有感而发道:「如果你回到司马家,前途肯定无可限量。」
司马君泽轻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冷淡的摇头道:「那里没有我想保护的人,只有我不想面对的人,回去我只会碌碌而为,不会有什么作为。」
乔蓟堂张了张嘴,想起了孙女对他说过有关司马家的事。都说了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像司马家那样的世族贵胄做出来的事却是如此的令人发指,也难怪这孩子提到那些人时会如此冷漠淡然了。
这孩子心里苦啊。
他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的点头道:「君泽,你想要求娶雨青那丫头的事,爷爷不反对,不讨爷爷还是得先问过那丫头的意思才能给你答复。」
司马君泽欣喜若狂的用力点头,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当然当然,当然要先问过雨青,雨青同意才是重要的事。不是不是,爷爷的同意也很重要,对了,还有司徒大叔。司徒大叔是雨青的干爹,也必须要先征求他的同意,必须要你们三个人都同意才行。」
一顿,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对乔蓟堂行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礼,信誓旦旦道:「爷爷,我一定让雨青幸福的,今生今世只对她一心一意,与她驻守到老,白首不分离。」
「你要记住今天对我说过的话。」乔蓟堂说。
司马君泽抬起头来,谨而重之的回答,「至死不忘。」
乔大夫的孙女乔雨青要成亲了。
黄土村的村民刚听见这消息时,多数都是叹息摇头的,觉得既可惜又有些同情雨青那丫头,毕竟那丫头也是大伙看着长大的,就这么被乔家那对无良兄弟卖了,咦?什么?不是嫁给邱田村那邱恶霸,那是嫁给谁?
这次与那丫头一同回来,长相俊美得让村里大娘见了都会脸红的年轻公子?
哇,这是上门女婿吗?不过靠乔大夫和那丫头的医术,家里要多养个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乔家那两兄弟会不会有意见就是了。
「爹,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真是老糊涂了?您又不是没有儿子孙子的,当年收养个孤女当孙女也就罢了,现今竟还招起了上门孙女婿,您这样叫我们这些做儿子、孙子的面子往哪儿摆啊?这件事我们坚决不同意。」
乔思聪和乔思贤两兄弟真的快要气死了,上回的聘金都还没悟热就被讨回去,还害他们俩被邱恶霸找人毒打了一顿,这口怨气他们都还没咽下去,怎知就听那臭丫头招了个上门女婿要成亲的消息。
他们的爹真的是他们的好爹啊,有本事养一个又一个的闲杂人等,怎么就不见他给点银子帮忙养养孙子孙女们呢?明明他们和他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是吗?
爹这做法太让他们伤心了。
「我有问你们意见吗?给我滚出去。」乔蓟堂冷冷的说,对这两个儿子他已经失望到连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了。
「爹,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年纪越来越大,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那个小子,一看就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您让这样一个家伙进门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我说给我滚出去!」
「爹——」
「爷爷叫你们滚出去,你们没听见吗?」乔雨青从屋里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她若再不出声,只怕爷爷又要被这两人气到了。
「你这丫头是怎么样的?我们可是你的长辈,简直就是没大没小!」乔思贤怒声瞪眼道。
「要当人长辈也需要有长辈样,你们有什么?别笑掉人大牙了。」乔雨青冷笑。「滚,你们若再不走的话,我可要请我干爹再送你们当一飞人了。」
「不需要麻烦大叔了,我来就行。也让他们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司马君泽走到爷爷的另一边说道。
见到是这个文弱书生要出手,而不是那个听说一只手就能拦腰劈断一棵大树的家伙,乔思聪和乔思贤兄弟俩当场就有了底气。
「来啊,你这个妄想在我们乔家白吃白喝的家伙!」乔思贤挺着胸朝司马云冷笑挑衅。
「来啊。」乔思聪也朝司马君泽挑衅的招手道。
两兄弟完全不要脸到了极点,竟然想以二对一。
「你们还要不要脸?」乔雨青从不纵着他们,当场就把他们不要脸的如意算盘给喊破了。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谁不要脸了?」乔思聪怒声瞪眼道。
「看不过去你也可以来啊,正好二对二。」乔思贤冷笑道,一点也不避讳他们打的就是要以多欺少的主意,怎样?不服来咬我啊。
「喔,要打架缺人手吗?我来吧。」
司徒昭的声音倏然从院门外响起,吓得站在院子里的乔氏兄弟当场就从原地跳了起来,迅速地回头看,又迅速地往后倒退了三步。
若不是出口刚好被司徒昭给挡着,他们早就已经拔腿狂奔而去。
「没有,没有,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打什么架呢?都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乔思聪腆着脸笑着回答。
「是啊是啊是啊,都是开玩笑的。」乔思贤立刻点头如捣蒜的附和,心里却叫苦连天。不是说这家伙一早就坐了牛车去了镇上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在乔蓟堂的分上,司徒昭懒得和这两个家伙计较了,只丢了一个字,「滚。」
乔思聪和乔思贤两兄弟顿时如蒙大赦,立刻点头应道:「这就滚,这就滚。」然后脚底抹油准备溜——「等一下。」早已闭上眼睛不忍卒睹他们两兄弟无耻又贪生怕死模样的乔蓟堂突然开口道。
「爹,您还有什么吩咐?」有司徒昭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兄弟俩乖得跟孙子一样。
「七天后是雨青丫头和君泽成亲的日子,你们两家人全都来吧,顺便去通知思敏一家人也过来喝杯喜酒。等喜宴完了之后,我有件事要宣布。」乔蓟堂睁开有些冷漠的双眼看着他们说。
「爹,是什么事啊?」
「来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乔蓟堂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进屋,其它人随后跟进,留下乔家兄弟俩面面相觑的站在院子里,不断地猜想着爹到底要对他们宣布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