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他忘了,今天十五号,擞下鼓棒。“等我一下,我半小时后到。”
方利泽赶到筱鱼住处,她站在一堆装箱的货物中央。拥挤的空间,还有五名工人,以及沿墙壁放着的榻榻米。
“方先生吗?”送榻榻米来的工人问。
“是。”方利泽接过单据,签名。
“怎么回事?方利泽?你在搞什么?”筱鱼一头雾水。
方利泽将她拉到一边去,他指挥工人将房间内的东西撤出,把榻榻米铺上。然后久候的另一组工人问他:“机器要装哪儿?”
“窗户上。”方利泽指挥。
他们拆了箱子,把冷暖除湿三用机装到窗户。当他们组装机器时,还有两名油漆师傅架好梯子,照方利泽的指示,将壁纸清除,刷上防潮油漆。
筱鱼瞠目结舌,看着这团混乱。这……这是?
然后方利泽跑下楼,陆续从车上搬进一堆东西。
当那些人马都走后,他还挥汗如雨地拆卸她的床单被套等,换上崭新的被缛。“你站着看干么?过来帮我啊。”他骂筱鱼,筱鱼跑过去协助。
“你买这些干么?”
“这种被子盖着才会暖,这发热被,听过没?有咖啡纱的。”
“这要很多钱吧?”
“又没要你付,不用紧张。”他又拿来遥控器,按下暖气键。
房间顿时暖烘烘的。
筱鱼的脸,也热烘烘。
方利泽费了好一番功夫,忍着手臂酸痛,终于把筱鱼的床铺整顿好。
他立刻躺在被窝里,测试棉被的暖度。
“唔……这象话。”
筱鱼坐在地上,地板很暖。铺了榻榻米,又覆上地毯。
房间弥漫,榻榻米的青草香。
她不解,看着躺床上的方利泽。
方利泽一边姶庴旐巕捏抔搙丆一边唠唠叨叨嫌弃。
“你房间太冷了,又潮湿,难怪鼻子一直过敏。地上不能只铺毯子,先用一层榻榻米隔离地面寒气,再铺毯子,这样脚底才会暖。
“你盖的被子也太烂了,根本不保暖。等你用过这个被子就知道了,我挑的这款水鸟被,会发热。
枕头也是,我给你换了乳胶枕跟床垫,那天在你这边鹅了一下,就腰酸背痛。
“壁纸也是,你每天晚上看着上面的壁纸,感觉人生很有希望吗?你看,现在处理好了,看起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灯也很重要,你看我挑的立灯,橘黄色的省电灯泡,一个房间有漂亮的电灯,才有温暖的感觉。”
他嫌弃很多,又调整很多。他自作主张,颠覆筱鱼的窝。把这个贫瘠寒冷的柄居地,整顿得舒服美丽像暖巢。他澎湃慷慨地突然给她这些……筱鱼心情激动,濒临绝望的爱,熊熊地,又在她心中复燃起来。
他是爱我的,他绝对是爱我的!
他脑子不清楚,嘴上也不说,但他的行为是爱我的!
“那个太鼓机我买了,这几天我打得可厉害了,下次你输定了——”他揉手臂。“玩到这个手臂酸死了。”
他是爱我的啊!筱鱼激动地想。看看他,他手臂酸痛,还是忍耐着,帮她把寝具都装妥。
天啊,筱鱼痴望着方利泽,好爱他啊!
他转过脸来,看着地。“坐那里干么?快来躺看看,感觉一下这个被子的厉害。”他讲得这么自然,都不晓得她听了心跳多狂。
“快过来啊?”他掀开被子。
这是性暗示吗?
惨了,筱鱼兴奋到快流鼻血了!
筱鱼上床,钻进被窝。
他们并肩躺,盖着轻暖的被子。
“感觉到了吗?”方利泽看着天花板说:“只有0。5公斤,竟然这么暖,这可是发热被喔。”感觉到了,我真的超有感觉的!
被子多暖筱鱼不知道啦,她的身体因紧张僵硬,因兴奋发热,不管有没有发热被,她都不冷啦!几在他身边,脸红到耳根,筱鱼好高兴、好幸福。一直以来患得患失,觉得方利泽对她没啥特别的。直到这晚,才感受到他的用心。
他对我真好!
我太感动了,如果他靠过来亲我,我……我……我不会拒绝的,我愿意,筱鱼沉默,满脑子胡思乱想。他就躺在身边,体温炙热,存在感巨大,她紧张尴尬,尽干舌燥。等一下,我要不要先去刷牙?晚上没吃到有大蒜的东西吧?还是我起来去刷牙?天啊,万一他吻我……一定要留下好印像……“你今晚话很少喔。”他问。对,先去刷牙。筱鱼正想起身,他先侧身过来,撑起一边手肘,打量她。
啊,来不及了。筱鱼抿着嘴,一双乌黑眼瞳,瞅着他。
他在笑。“你很高兴的?我看你都说不出话了……”吻我,吻我,吻我!
唉。白紧张了,方利泽又躺回去了。呜……不吻我,呜呜。
他的行为让她好混乱,对她好,做这么多,又叫她进来躺,他真的……只是想测试发热被的质量?
“你为什么帮我弄这些?”筱鱼忍不住问。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
“我看不下去啊。”他将双手枕在脑后。
“为什么看不下去?”说你心疼我,快说你心疼我!
“我是……职业病吧。”
这是哪门子答案?
“把房子整理得舒舒服服,转手出售或出粗,在这行做久了,看到房子太烂,我就受不了。”他早就想到了合理的说法。但,真正理由是,亏欠筱鱼的钱,想换个方式补偿。
唉,筱鱼失望,他都不说她想听的答案。
无所谓啦,虽然有点失望,但,已经感受到他的用心。
在筱鱼的认知里,今晚方利泽的表现,等于爱。按逻辑推理,得出结论是,他绝对是爱她的。也许不像对江紫薇那样迷恋,但肯定是有感情。
还以为他是个狠心无情的家伙,呜,错怪他了。
筱鱼乱感动的。
方利泽抱怨道:“我的手,酸得快断掉了。”
“你每天都练太鼓机?”
“嗯哼。”
“我刚开始迷太鼓机时,也是打到手酸得抬不起来。”
“是啊,今天拿筷子都会抖咧。”筱鱼大笑。“就这么想雪耻吗?!”
“嗯哼,我说了,输给笨蛋是不能忍受的耻辱。”
“太鼓机很贵吗?”
“二十八万。”
“二十八万?你疯了?!”
“有什么关系?等我全破关了,就可以卖桌。”
“是喔,你这样讲好无情。”
“哪里无情了?”
“你每天玩它,不会产生感情吗?破关了就卖掉,听起来很伤人。”方利泽斜眼瞄她,忽大喝:“笨蛋!”
她吓得身子一缩,他敲她额头。“它只是一台机器,OK?!”筱鱼眯起眼睛。“男人就是这样,喜欢挑战,喜欢刺激,然后喜新厌旧!”他警告:“你不要开始给我长篇大论喔,我最讨厌啰嗦的女人。感性也要有个限度,就好像以前大家都用录像机看片,现在换成DVD。难道你要说,哦——好无情喔,这样录像机会哭欸,录像机好伤心喔——”筱鱼皱鼻子。“你又来了,这不好笑,你的比喻很烂。”
“是喔,我倒觉得我这个比喻相当贴切。”他哈哈笑。“有时,我觉得我真他妈的聪明。唔,我应该改行当讲师,提升笨蛋们的脑细胞。”
“懒得跟你说。”筱鱼抓来他的手臂,掐揉上臂处。“是这里酸吗?”
“噢对!”他呻吟。“对!就是这里!”
“那这边呢?”掐揉下臂侧。他大叫,声音好惊喜。
“这边也酸,噢对,爽啊,就这里!”
她整条手臂按摩起来,把他整得乐死了。
他一下闭眼,一下瞠目结舌,惊呼连连,赞叹不完。“天啊,完全到位啊!就这儿,就道里!对,用力,再用力!不要停——”筱鱼笑不停,手也不停按。
真是,又不是从事色情活动,但他却过瘾得一直扭来扭去,乱叫一通的。
他爽翻了,那些酸点,都被她掐按住,然后揉着揉着,舒服啊。唉呀,太舒服啊。
他僵硬酸痛的两手臂,被筱鱼揉得软绵绵。
后来,筱鱼坐起来,帮他按揉小腿。
“好……好舒服,你太厉害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渐渐神智不清。眼皮沉重,脑子只盘旋三个字。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后来他怎么睡着的?
他忘了。
只觉得身体消失,像浮在云里。
好放松,从没有过这样子。他一直欲望许多事,追逐许多,他一直野心着要更多更好,可是,从没体验过,这种平静,这么安心放松。
他睡沉了。
忘了家里等着的太鼓机,忘了工作的事。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这样躺着,被筱鱼按摩,舒服呀。
一直等到他睡熟了,都打鼾了,筱鱼才停手。
然后,换她侧躺,撑起一边手肘,傻笑着,看他打呼。
“方利泽……”她小小声说:“我好爱你喔。”过去,想到方利泽时,她常常自问自答——
你还爱他吗?你还能够继续爱下去吗?你觉得,你们可能吗?你们会有未来?!方利泽出现后,筱鱼总这样问自己。
答案随着方利泽的言行态度,改了又改。有时决定放弃,有时,感觉要更努力。
现在,又到了劝自己更努力的阶段了。
谁教方利泽这么好,自动自发替她设想周到。出钱出力,将房间改造得舒适温暖。有暖气挡冷风,有好被御寒,有榻榻米日夜漫着青草香,夜里有灯,对着白墙,吐露橘黄光,白墙壁面,映出一圈日后,她连着几夜,睡觉不关灯,躺在暖被,像个傻子,痴痴对着壁上黄月亮笑。
他的行为啊,随便问谁,都会这样说吧,这个男人百分之一百喜欢你,他爱你喔。
只是朋友的话,哪会做到这样啊?
筱鱼热血沸腾,感觉人生充满希望,跟方利泽很有未来。她决定继续且更热烈的爱他,义无反顾的那样,誓死不悔地爱下去。
感情是这样的,如果那个人,一向待你冷漠恶劣,要放弃对他的向往,是容易的。
复杂的是这种,你一心爱慕的人,待你时好时坏。他言语飘忽,行踪不定。他内心暖昧不明,言行教人端测,导致你患得患失。然后,一直不能清楚确认,彼此的关系。
以前,这令筱鱼困扰。
现在,筱鱼有新的批注。
方利泽,爱我的。
只是,好胜的他,不清楚自己的情感。
然后筱鱼有了新想法,在方利泽认知到自己的情感前,她会等待,她会宠爱,她深信终有一日,他会明白。
他爱她。
他们会在一起,会很幸福。
清晨,方利泽醒来,打呵欠,舒服啊。睁眼,惊觉到,这不是他房间。
他霍然坐起,感觉到有人抓着他右臂。
是筱鱼。
她双手抱住他右臂,睡着。
这家伙!他抽手,她却搂得紧。
“喂!”更用力抽手,她双手连他手臂被拖高,就是不松手。
他笑了,是怎样?这么黏他。他看着地,乱乱头发,粉粉脸儿,一张憨憨睡脸,在清晨微光中,白净柔美。她紧抱住他右臂,像全世界只依靠他,只信任他。方利泽看着,看着……慢慢,俯低脸,他的嘴,往她的唇靠近……更靠近……他闭上眼,几乎吻上去,脑中却闪过旧画面,教他惊住,退“我疯了——”使力拨开她手,急下床,匆匆离开。
上车,驶离。
那些恶意的嘲笑犹在耳畔。
“方瘦糇被抛弃,受到太大刺激了……”
“看到没?他跟牙套妹在一起。”
“哈,他们很速配啊。一个穷鬼,一个丑八怪。天生一对!”
“戴牙套要是亲吻的话会不会受伤啊?”
“哈哈哈,方利泽叙不择食不在乎吧?”我没有喜欢她!不可能!
那时,他愤怒驳斥,激烈抗议。
现在,却自打嘴巴,差点吻她。
方利泽用力揉眼睛,脸庞热烘烘的,尽干舌燥,yu/望强烈。
他怎么回事啊?刚醒来神智不清吧?竟然……有那么一瞬,觉得筱鱼,令他心动。